玄襄嘲讽地笑:“我发觉仙子你颇有以卵击石的气魄。”
容玉神色不变,屏息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见他慵懒地抬起正在流血的手腕,随手施了个术,那血顿时止住,而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没有完全愈合。附近的血雕感受到了嗜血的气氛,扑扇着翅膀欲俯冲而下。容玉抽出虚无,旋身破空一剑,这一剑凝聚了她全部的仙力,如果不能一次剪灭所有的血雕,她所有的苦心孤诣就全部付之东流。
血雕发出尖利的唳声,从四面八方直扑过来。
容玉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混沌时期,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身孤勇。
那段时光里,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跟旁人总归不同。未开化的蒙昧,的确是最为平静,她从未想要些什么。
然而一旦萌发了某个想法,便只好眼睁睁看着它生根抽枝萌芽,早已来不及扼杀。
她便不想再如此无知无觉、如行尸走肉般活下去。
强烈的仙气冲破了所有的束缚,自由地舒展开来,血鹰发出了听闻到来自幽冥召唤的哀鸣,疏忽间化为乌有。虚无毫无阻碍地刺入了血肉之躯,容玉惊讶地睁大了眼,看着剑身上淋漓的鲜血。
玄襄竟然没有抵抗,他就这样站着,直到虚无穿透了他的身体。
他轻轻地按住虚无,向后挣脱了开去,撞在身后的石壁上,稳住身形。他看着容玉,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浅薄,快要维持不住:“容玉,你的狠心,一如当年。”
容玉松开剑柄,虚无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她急剧地呼吸着,语声干涩:“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他像是被这句话逗笑了,“你难道会不知道?”
容玉道:“我也以为你知道,我不会……”她天生是没有心的,也注定不会有七情六欲。
“我知道,”玄襄静静地看着她,“可我下不去手。所以,不论我前面赢了你多少回,最后还是会输。”
从一开始便已注定。
镜面映照出来的那个女子不但同她生得一模一样,还千依百顺,如果他只是爱她的美貌,那该多简单。
容玉退开几步,她已经感觉到有魔气往这里飞快地靠近,她现在的情况并不太好,根本无法和将要赶到的邪神抗衡,便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
她奔走在荒芜无边的戈壁。
天边的夕阳如血,苍凉壮烈。在夕阳下,那些古怪嶙峋的石块似乎泛出了五彩的光芒。
茫然很快过去,她又变得冷静。
她飞快在脑海里想出一条逃避邪神大举追击的路线,她必须要尽快赶回九重天庭。她看了看手腕上的红线,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最先追上她的是无命。
他身姿挺拔,便如一把随时将会出鞘而去的利剑,锋芒毕露:“君上说,你会走这条路。”
真是事事让他料到。
容玉苦笑道:“玄襄殿下现下可好?”
无命点点头:“已经无碍。”他从袖中取出一块丝帕,作势要递给她:“君上让我把这个还你。”
容玉没有去接。无命一松手,那丝帕便轻飘飘地落下,还未落地,便马上被戈壁上的大风卷走。
那块丝帕是再简单不过的素绢,她让人在上面绣上了一句话。没想到他一直收在身上。金风欲引玉露,君若解语应识。到底不识这应解之语的是谁?
无命又道:“君上说,青山迢迢,相隔万里,后会无期,愿仙子保重。”
容玉笑了笑:“请无命大人转达玄襄殿下,也愿他珍重。”
这一点终究没有颠覆她对玄襄的印象,他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也不会留给人任何回旋的余地。
她以为她只是旁观者。可是,她又算什么旁观者。她莫名地从心底感到一阵笑意,嘲笑自己,这绝非她的本意,却在冥冥中改变世事的走向,嘲笑自己被爱了却无法回应,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要说:
☆、ch.21
第二十一章
只是她想做的事还得继续,也不知道在这片荒凉戈壁里孑然奔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九重天庭的地界。她放出灼灼仙气,顷刻穿过北天门,值守关口的天兵甚至还来不及向她行礼。
容玉直奔九重天的尽头。
那是天地间除了冥宫所保存下来的唯一一处混沌之所。里面,是掌控人世命数的星盘。容玉毫不犹豫地跃入混沌之处,因为离星盘太近,她被混沌气息包裹着,剧烈的疼痛似乎从骨缝中溢出。
容玉将身上的仙魔之气融合,将自身的气息化为混沌,缓缓走近星盘,仅仅十来步之遥,她却几欲摔倒。九星连珠,这只是主星,底下还有二十八星宿排列,被无形的细线连接在一起。若不是有仙魔之气融合而成的混沌气息作为屏障,她根本无法接近星盘。
容玉伸手一拨星盘,玉珠碰撞,发出了一阵阵清脆的声响,然后渐渐定格住。她最后看了看手腕上的红线,已经到了手掌下的位置,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闭了闭眼,低下身仔细地看着星盘的走向,这些玉珠何止千百颗,她要一颗颗将它们拨回原位,形成新的命数。
她看了片刻,毅然拨动了第一颗珠子,她的动作很快,转眼已经拨了数十颗,只是越到后面,她迟疑思忖的时间便也越长,甚至连汗湿重衣也浑然未觉。
终于,她将最后一颗珠子滑回原位。
巨大的星盘发出了咔擦一声轻响,飞快地转动起来,发出了哗哗的声音。
容玉静静等待着星盘停下,却停留在七世轮回的命数上。她虽然早已设想过最糟糕的后果,却还是如遭重击。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面的红线已经消失,她不由地苦笑一下。
不该是七世轮回,她犯下的天条虽然不少,却罪不至此。
容玉想了想,又直奔南天门。
南天门的守将看到她,却不知她是谁,只是行礼道:“仙子。”
容玉微一颔首,径直走过,停步在观尘镜前。她抬手敲了敲那镜子,便显出模糊的画面来。她将手心贴附在观尘镜上,注入仙力,回溯过往:如果她当日不逆天行事,没有和尚未化人的玄襄交换一半修为。
容玉浑浑噩噩,从南天门往自己的居处走。
途中遇上七彩华光撵,她也浑然不觉,直接从中间穿过。那车撵上的七彩华光忽然熄灭,一位水墨色袍子的仙君从车撵踏下,皱眉道:“怎么连着两日都有人横穿过来。陆景?”
站在车撵下的文官忙道:“帝座,下官在。”
“劳驾你去问一问,这位又是哪家的仙子。”此刻人赃并获,应渊帝君本来恨不得立刻去告状,却碍于礼数,还要多问一句这是谁家座下没管束好的弟子。
陆景整理了一下衣襟,又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脸上带着无比刚正的表情走到容玉面前:“敢问仙子是哪位仙君座下?”
容玉看了他一眼,她知道属于上神的时期早已过去,却不想这么快已有人再不认得她,强打精神道:“我居于灵犀殿。”
陆景一愣,立刻深深作揖,正容道:“冲撞上神尊驾,还请不要怪罪。”
容玉点点头:“这车撵是哪位帝君的?”
“是青离应渊帝座的。”
容玉垂目行礼:“原来是应渊君,我今日精神不济,未曾见礼,还请不要见怪。”
应渊沉稳地回礼道:“上神言重了。”
容玉抬眼看了他一眼,真是年轻,她只能徒劳羡慕:“不知应渊君可知紫虚帝座是否还在九重天庭之上?”
应渊道:“离枢君前日已经前往极北大帝居处,赴一场棋局,我等正要前往观棋,不知可否请得上神同行?”
这一来一回需要两三日,可是她的时间显然已经不够了。容玉摇摇头:“应渊君相请,铭感盛情,只是我尚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早在千年之前,她便应该进入冥宫,成为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或是错金书上那一笔浓墨。而她选择了出逃。时至今日,方才发觉,能够说上话的仙者都很难找到。她漫无目的,却又走到元始大帝的仙邸外面。
她站在墙边,只听见里面嬉笑怒骂的声音。她抬起眼,瞧着从墙内探出来的一枝桃树。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她刚化人不久,站在嶙峋的怪石之间,抬头向上望。那时天地未分,尚且是灰沉沉的一片,她心心念念,多么迫切地希望能有人出现,来发现她,来了解她。
“你是谁?站在这里做什么?”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墙上飘来。
白衣的少女黑发垂肩,杏眼桃腮,攀着花枝坐在墙上,好奇地看着她。
容玉并不回答,只是朝她微微一笑:“你叫什么?”
那少女沉下脸:“是我先问你的。”她偏过头想了想,又道:“你出手吧,只要你一出手,我就能看出你是哪位仙君的弟子。”
容玉失笑,抬起手心,她的手指纤长苍白,只见一团白色的雾气涌上,少女手中的被摧残得光秃秃的花枝突然开始萌芽抽叶,转眼间又开出艳丽的花。少女怔怔地看着,突然像被烫到了似得松开了那枝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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