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花漫天与东方天籁亦痛下杀手,再不容情,无数傀儡嘶吼着倒卧在地,到最后,池瑶也被花漫天一掌击中,花漫天随即恨恨了一声,这池瑶身上,竟带了数个分身,花漫天连击数掌,还是被他逃脱了。
当一切终于结束,云知处一个踉跄,单膝跪倒,竟险些扑倒在地……他随即一翻腕,柱剑于地,勉强撑住身体。花似锦急从他背上跃下,想去扶他,他的脸色苍白的吓人,却急让开她手,摆手止住她的动作,轻声道:“小心,我身上有毒……”一边仍是想要站起。
东方天籁竟不由得长叹了一声,道:“这时候了又何必逞强!”他上前一步,一边抓住了他的手,将他背在了背上,道:“尽快找水罢!”几乎是在被他抛上背的同时,云知处已经昏厥了过去,长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花似锦急上前拣起长剑,一时心痛的直要呕血一般,竟不敢去看他苍白至极的脸,花漫天一言不发的放出了赶月舟,几人便一起跃上,墨离想要跟着跃上,却被花漫天狠狠的一掌打翻了下去,陨石般直直的坠落。
用最快的速度,找到离的最近的潭水,东方天籁飞快的施法将坛水四周封闭,将药物浸入,然后抱着云知处一起跃入,只留了口鼻在外,强以内息推动他的内息,狐灵被云知处贴身纳入,早有所感,自他怀中跃出,却在一旁不肯离开。那边花漫天早击开一个水坑,引了水来,再布下无数药材,同时施法将水加热。两人手上俱是一刻不停。
这个过程其实并不慢,看在花似锦眼中,却似乎每一个动作,都像恒古般漫长……就这么冷热交替数次,云知处才终于闷哼出声,蹙起了俊秀的长眉。
东方天籁小松了一口气,向花漫天打了个手势,花漫天直接取了一只器皿,施法将其变大,然后便将药物放入,熬药般将药材熬炼许久,沥出了浓浓的药汁,东方天籁将云知处放入,忽抬了头,对花漫天笑道:“若是没有你刚才那一掌,借那人的血用用,岂不是好?”
花漫天一言不发,他早划破了手腕,血便狂涌而出,初离腕时尚是鲜红,渐渐便化做雪色,看上去,竟足足滴了几大碗的样子,黑色的药汁都现出了红色,他才收了手,将手腕包扎起来。
花似锦怔怔的看他,他便向她一笑,面色微嫌苍白,一对迷离妖瞳却仍是如此妖娆:“姑姑,咱们打个商量,这件事儿你看到当没看到,还是不要告诉你家云哥哥的好,他若是知道他被一只白头蛇妖所救,心情一定不怎么好罢!”
她全然迷茫,喃喃的道:“白头蛇?天下第二毒的白头蛇?”东方天籁一笑不答,盘膝坐在了一旁,笑道:“幸好三大毒天生相克,幸好我比他们还稍微毒那么一点点,幸好他体内还有鸩族的内丹,否则,还真是难办。”一边说着,一边闭上了眼睛。
花似锦盯着他的雪发看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明白了他的话意,喃喃的道:“好,我不说……”
隔了许久许久,云知处才缓缓的张开了眼睛,看到她的同时,便溢起了一个浅笑:“锦儿。”顿了一顿,又道:“我没事。”
花似锦心痛到极处,竟连哭都哭不出来,只用力点头,花漫天道:“不要说话,把所有衣服都脱了入定,引药中毒洗净余毒。”
云知处应了一声,忽然左右一顾,狐灵本就一直在一旁,立刻跃入他发间。云知处放下了心,便在桶里艰难的把衣服脱了,迟疑了一下,才随手放在桶边,竟有几分羞赧,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花似锦急别开眼,再转回来时,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怔怔的看着他俊秀异常的脸,那样微尖的下巴,挺秀的长眉,上扬的眼尾,密密的长睫投在苍白至极的肌肤上,惊心动魄的美……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没用,她从小就习惯了依赖花漫天,认识了他之后,就去依赖他,因为他们都异常强大,无所不能,所以即使多了她这个负累也不会有事……却没想过真到了这样的时候,这样的情形下,她的依赖竟险些将他拖入死地……
她终于无声的抽泣起来,小小的肩膀抖动,花漫天长长的叹了口气,走过来,抱小孩子似的抱了抱她的肩,伸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她便依过去,许久许久,才渐渐哭了出来,就这么把脸埋入他的衣衫,无声恸哭,竟是肝肠寸断。
不知隔了多久,忽听墨离的声音极轻极轻的道:“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能救你,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没有死,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
花似锦大怒,一把推开花漫天,就站了起来,墨离显然在跌下赶月舟的时候受了伤,居然直到此刻才找到这儿,看着他浓紫色的眼睛,一无表情的脸,她竟是恨极,走上一步,咬牙道:“你别动!”
他抬头看她,眼神变幻,她用尽全力,狠狠的一掌掴了过去,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一直掴到第五下的时候,他才似乎猛然惊觉她的愤怒,退了一步,道:“你为何这么对我?因为你厌弃鸩族么?”
瞧,他根本不觉得他有错,他觉得他不救他们,是为了更重要的目的……他觉得他要做甚么,是他的事,他想见死不救,旁人便不应该去强求……花似锦咬牙切齿的道:“墨离,你听着,我讨厌你,跟你是什么族没关系!”
“哦?”这一次,他的眼中除了探究,终于多了惶然,想了一想才道:“毒族本就与任何族类不同。如果碧眼蟾蜍今天杀了你们呢?你还会不会这样以为?现在是你杀了他们,所以……”
花似锦打断他,“我们杀的是要杀我们的人,不是要杀碧眼蟾蜍这一族!就连涂蟾也是有心有感情有喜怒哀乐的!你呢?你就是一个设定好机括的傀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了解我和云哥哥,为什么任何事情都会问上许久,为什么一直站在一个角落里看着我们的每一个动作……但如果你真的想了解一个人,你起码要去跟她交往,付出友情信任和帮助,而不是只站一旁看着,像一个泥塑木雕一样,看着他们如何在必死的情形中自救!”
她心头怒极,喘了好一会儿,才能再次发出声音:“我们留下你,是因为你是我们的同伴,在嵩山论道大会之前,我们将一路同行。我们出门时已经接受了这个安排,所以我们就维护了。甚至花长老云哥哥和东方天籁,他们会在如此危险的战斗中,把你放在被保护的位置!你可知道,我很怕那蟾蜍,怕到发抖,却没有退一步,而是出手攻击?是因为你站在我身后,我必须把我们两个都护起来!你又知不知道云哥哥救我,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因为你站在我的旁边,所以,他错把你的力量计了进去,他错看了你,所以才错失了救我的良机……”
墨离竟是震惊,他数千年深居无心谷,深研医术,却极少与人交往,他读遍了他所能找到的书,常常觉得有很多事他已经懂了,他每一件事都细细的考虑才下决定,他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即使心会痛,鸩族未来与他,既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信念,重于一切……却原来,有很多很简单,很简单的事他真的不懂,甚至从来没有往这儿想过。
花似锦看他模样,忍不住冷笑一声:“那你又想没想过,东方天籁为何要拉你进来?你完全没想过是不是?我告诉你,他本来是为了药王大会,虽然我一点都不觉得你这种冷血动物,会为了药王阁的荣誉出手,可是你的存在,最少可以代表药王阁的实力,不然你以为怎样?以为我们怕你么?以为我们稀罕八阶药王么?枉你修到八阶,连怎么做人都不晓得,我真替你悲哀!”
她缓缓的退了一步:“我言尽于此,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有多远滚多远!”
“慢着!”花漫天走上一步,安抚的拍拍她肩,一边道:“我有话要问他。”
花似锦犹气的直喘,退开一步,简直一眼都不想再看他,重新坐到云知处面前。云知处几乎整个身子都浸在药中,只露出一张苍白俊面,花似锦瞧了他好一会儿,才掏出玉片和饕餮牙,开始雕刻。她不会打架,但是,最少,她还会刻符,她要用尽平生所学,给他们刻出一个防护的阵法,一个连天下三大毒都无法侵入的坚固阵法……
那边花漫天随手打了个结界隔开声音,其实也根本没必要,因为花似锦完全充耳不闻,其余两人又在入定。他直截了当的道:“蟾蜍族打着寻仇的名义,却对锦儿下手,这是为什么?”
墨离愣了一愣:“我怎会知道?”
花漫天森然道:“他们几乎出动了合族之力,不惜一切,势在必得,不惜得罪狐灵山和药王阁,只为了对付锦儿……你当真不知是为了什么?”
墨离微微凝起了眉,他只是不擅长于人交往,却不是傻子,很快就想到了那天与花为伴的交谈,脸色顿时就是一变:“我……我只说了那一次,难道被他们听到了?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越想越怕,竟有些发抖:“这件事……这件事若是被人知道了,我,我百死难赎其罪……”
他情不自禁的踏上一步,抓住花漫天的手臂,几乎有些失控:“我去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