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唇,目光向那些字上瞄,哪知他警觉的很,不动声色用宽袖遮了遮。
“你怎么来了?”他笑,惊喜之外却是尴尬,“……还故意隐了神息。”
“这海泽宫中,我又没几人熟识,闷在房里甚是无趣,便想着四处走走……顺便,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书卷让东商君如此焦急?”她勾勾红唇,“隐了神息,你便识不得我了?东商君可是说过,我身上有沙子的味道,忘了?”
“哪里会忘?只是……只是在想事情而已。”他面上慢慢舒展开笑容,故意扯开话题,掩饰桌上折子的动作欲盖弥彰,“玄苍呢?怎不陪着你?”
“他?”顿了顿,她沉声,“约莫被青青缠着脱不开身罢。”
“啧啧,说得我们家青青多么不懂事一样。”
她露出“本来就是”的表情,扬手推开他的手臂,取了几本折子翻看。殷肆拦不下,脸上阴晴不定,圈了她的腰想分其心神,哪知姻姒只看一眼就冷了心,又看得他在纸笺上所写之字后,顿生无力,捧着手中描绘金色龙纹的奏折递到他眼前,颤声道,“……这些奏折是怎么一回事?那些扶桑各地神魔呈上来请求决断的奏折,应该在勾陈帝君那里才对……为什么,为什么会被送来海泽?”
她压低了声音,目光灼灼又逼向他,“……为何在你手里批阅?!”
他一时无言以对,想了半天才搪塞,“稍稍有些个棘手的,殷泽拿不定主意,这才差人送来……”
“胡说!莫要糊弄我!”姻姒摆手打断,又打量一眼桌案上奏折的数量,厉声道,“虽说东商西参需的辅佐勾陈帝君处理扶桑神魔事宜,但由你来替他批阅奏折,只叫他誊写,岂不是越俎代庖不君不臣之举?再者,外头风言风语你又不是不知,倘若此事败露,那些人一人一口吐沫也能将你给淹死。”
殷肆勉强笑了一下,没有反驳。
确实淹得死。
她扯过几份折子翻看,脸色越来越阴郁,看之最后一份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压低了声音质问,“北海魔君还在追究紫玉九龙鼎一事,上书请求帝君削海泽两只精英妖兽部落,划归冥山……这、这般无礼的要求你也批?你……你同意削弱海泽的兵力?据我所知,北海魔君奏折中所言‘天骁’‘飒雪’两支,应是臣服于海泽众妖中很骁勇的部落啊……你舍得?”
“舍得如何?舍不得又如何?”男子终是耸了肩,接过她手中折子叠好,长长叹一声,“他们想削若海泽势力,便让他们如愿好了……这种奏折就算是递到殷泽手中,量他也做不出这般干脆的决断,不若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替他来回答,有何不好?”
她看着他,暗忖着此话真假。
“我不求什么,只求殷泽将这帝君之位坐稳,也不枉父王在天之灵。”
她蹙眉,阖眼回忆曾经,“约莫五十年前,我向殷泽提议从诏德泉引水被你冷语驳回,听得传话我一时气不过,派了两支彤云骁骑去诏德泉探查,欲先斩后奏……不想半路就被你的部下截住,狼狈而归。那次我寻了二十条理由呈上奏折,要求海泽让出三座仙岛予原罪老翁修炼仙药,本就是胡闹之举,只想以示警戒,未料却当真被殷泽批示允诺——如此想来,那折子难不成也是你批的?”
是。他答得坦然。
“我还记得,阿姻点的那三座仙岛,盛产灵药,算得上是海泽最为富饶之地。无端让出去,到底是有些心疼的。”殷肆点头微笑,说的云淡风轻,“我早早便见过你的字,当时就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写出如此娟秀灵动却又苍劲有力的字来……到底没叫我失望。”
姻姒一怔,低头抚上他的手,不知该作何表情,“可笑的是,我还以为那是殷泽的决定,大大称道了他一番。你们兄弟二人,到底是差了许多的,先帝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我一时也说不清,愿只愿,扶桑盛世太平,神明福泽百姓。”
“父王的决定?”他另只手又抚上她的,轻笑出声,好似全然没有将帝君之位放在心上,“父王从不会做错误的决定,我不在乎那些事情,不在乎一个名号,也不会因别人的言语而动摇,只盼殷泽也不要动摇才好……东商只怕,孤寡一生,再见不得西参。”
此言一出,却入坠石在心,疼得她无力开口。
她想她到底是极爱极爱这男人的。
远远地爱,远远地赏,远远地盼……当他热切回应之时,她便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傻,亦或者是痴,她都认了。
“我知道分寸的。”他说得认真,“殷泽的东西,我绝不会动。”
47沙洲茶铺
沙海边缘。
脆而悠远的驼铃声萦绕在黄沙之上,每每前行一步,都会觉得身子一沉。即便是习惯在沙漠中征战的西参娘娘也不例外。并行的两匹骆驼载着水食,不急不慢地自沙漠之风中破开一条道路,身后脚印一落,少顷便被卷来的风沙遮盖过去。
“接下来,是往西去。”姻姒言罢,扭头往一眼身边的男子,并非是征得同意的口吻,而是道明一个本该如此的定论,“差不多该寻到了。”
风将她围系在脖颈间的轻纱拂起,碧空之下,美艳不可方物。
并不清楚她究竟是如何断定几日前在海泽放出的沙蜥如今位置,殷肆怔怔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舍得低下头去,“我不明白,此行为何不唤上玄苍?以天骄神兽的速度,可要比这些个快多了。”他拍拍身下的骆驼,后者则很不爽快地喷出鼻响。
“他么?”姻姒笑了一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喔,在你心里,为浮台寻水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
“可是,在这杳无人烟的荒漠中寻找玄天黑龙的踪迹,岂是脚程快便有效用的?吃过上回的亏,我算是知晓,寻那种上古混沌之灵,到底是要凭机缘的。”她扯过骆驼的缰绳,惹得驼铃又是阵阵声响,继而慢慢解释道,“这几日我命玄苍在海泽城中走动,拜访扶桑神魔名流,顺便好好学习下海泽的历法与戒律。”
“呵,是想偷师?”他眯起眼睛,唇边笑容更深。
“你便当我是想如此罢。”她也随着笑了起来,红唇明媚正好,眼下倒成了他眼中唯一一抹惹眼色泽,“虽然不大情愿承认,不过,有些方面你做的确比我好……旁的不说,单单是海泽每年与周边妖魔部落贸易往来所赚得的银两和信誉,便叫我浮台不能望其项背。”
末了,她又垂目低语一句,我很早便想着来海泽看看了。
殷肆未料到这心高气傲的女子也会有如此坦然的时候,一时间听得她“疑似”发自肺腑的称道,不由间飘飘然起来,“……海泽虽毗邻沙海,却地大物博,富饶多福,算得上是扶桑诸多辖地中的翘楚,父王将自此地封给我,倒也叫旁人揣摩太多。”
她知他的言外之意,也知他待殷泽的所言所行,一时间竟不知是该信他不信。
又或者安慰两句。
而她心系那玄天黑龙和浮台生灵,在海泽逗留几日虽有玩乐,也未能尽兴,早早吩咐了海泽宫侍从准备好水食和坐骑,唤殷肆与她一并再入沙海。他拦她不住,心下了然那上古神龙确实难寻其踪迹,此番现身沙海必有蹊跷,且来日方长,往后有的是机会领她游玩海泽,讨她欢心。
她是与他一般的神明,不是凡人,他们有许多时间朝夕相对。
有很多时间去淡忘一些事情。
姻姒又点明几处方向往厄兰周遭,地面上缠着小小的旋风,经久不去。
“想不到沙漠中竟也有如此湿凉天气,之前特意未敢穿得太厚实,看样子是白白担心了。”前行数里,殷肆终于皱眉道出一路疑惑,“比不上次入沙海寻你,此行一路颇为凉爽,甚是凉爽得有些非同寻常……若非是有妖魔作祟,便是吞云吐雨的玄天黑龙当真是在厄兰附近?”
他眉头微蹙,姻姒不由轻笑出声,“呵,想不到东商君也会为这种事担心?”
“我是担心再度遇上始料未及的恶劣天气,令你我二人迷失方向……断粮倒没什么,只是断水……便是神仙也没辙。”回想起她徒步在沙海中妄图抗衡沙暴体力不支而倒下的场面,殷肆心中只觉后怕:那时的她像是一朵几欲枯萎的花,淹没在沙尘中,差点就不省人事。
她琥珀色的眸子轻晃,勒停骆驼与他道,“事实上,你说的第二种推测极有可能:我听原罪老翁说,玄天黑龙天性喜好湿凉,吞吐的神息能够逐渐改变所居环境——诶,若是当真能劝它久居浮台,呼风唤雨,保得一方生灵安居,我此生便再无遗憾了……你是不知,这几日,我连做梦都想着它,念着它,就好像冥冥之中一定会寻到它一般。”
殷肆嗯了一声,见她似想起什么,怀中摸出一个锦囊,内里是一朵冰蓝色小花,女子葱白手指扯下一片花瓣含在口中,又摘下一瓣递到他面前,“喏,这个你吞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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