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还比较顺利。”墨狄双手十指交叉,放在办公桌上,“宠蛋质量怎么样?”
墨翡似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问,立即回答:“宠蛋由庄元敬负责运送,具体数目质量还不清楚,还得等孵化出来才会知道。不过二白的反应不错,质量应该不错,最起码不会像我这种先天不足的吧。”
二白先由萧简的鲜血喂养长大,先天本就得天独厚。
后由经过墨狄精血的滋养,以及墨狄特殊方法的炼化,所拥有的资质便是更上一层,它现在的鼻子对于宠蛋的反应,不比萧简差上多少。
这也是为什么,墨狄会打发墨翡去主导这件事情,比起琉璃,墨翡和二白的关系要亲密的多。
隐藏在萧简自己公司的宠蛋交易之下,做着的,却是大批次淘宠的事情,
既然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怎么会少了集结大军呢?
“你好好消化消化你的力量,机缘这种东西,也不是三番五次都能遇到的。”墨狄提点了一句,刚想接着说什么,突然胸口一窒,一口鲜血就从口中涌了出来。
“墨大人!”墨翡立刻从位置上跳下来,迅速的走到的墨狄的身侧,从一旁拿过纸巾和水杯“这是……”
墨狄皱着眉,脸色沉得可怕:“不是我。”
墨翡立刻就想到了萧简,脸色白了起来。
而此时,
“呕——”
低下头,又是一口继续吐了出来,萧简拿起不远处的漱口水,有些麻木的喝入吐出。
低头看着卫生间马桶里大滩大滩的血渍被水流带走,她漫不经心的擦了擦嘴角残余的血渍,感觉着着这样下去,迟早会变成干瘪的木乃伊。
这里本就是陵墓,连挖坑都省了,唐曜直接一把火把她烧了,然后就可以如他所说的,将骨灰洒进莲池之中。
她觉得大概已经猜出,那一池没有任何光合作用的红莲,到底是为什么红艳的如斯了。
高智商的偏执狂,世界观人生观都极为扭曲,正常人完全不能理解他们的思考模式,他们性格分裂,极端情绪化和极端的理智相融合,造成了如同炸弹一样的毁灭力。
但是,他们往往有一个共性——高傲。
高傲到不屑于你的小动作,高傲到不能接受别人的无视,高傲到不允许一切脱离他的计划。
就连死,你也得按照他的步骤一步步的死,偏执的认为这才配得上他全力玩弄你所花费的精力。
第92章
吐血这种事情,其实是一种技术活。
你首先要保证自己不能过早死去,同样也得保证自己离死并不是很远。
所谓的,半死不活。
她抬起头,她所能见到的每一寸建筑,都可以将感知力彻底隔绝,这是一座最坚不可摧的囚牢。
纵使如此,萧简还是相信,无论这里的哪个角落发生哪件事情,其主人都可以知道。
他冷眼旁观,一直不动声色,等着你去求他,等着你自尊一点点磨去。
在他们这样的人眼中,没有人不怕死的,尤其是有了牵挂的人。
萧简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脸色发青嘴唇泛白,但是表情很恬然。
她的嘴角甚至是上扬的,从面上完全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给你带了梅子。”
“谢谢。”萧简没有睁开眼睛,声音如同呼吸一样,虚弱且若有若无。“我想睡会儿,梅子回去再吃。”
来人没有说话,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接着是轻微衣服摩擦的声音,以及左侧椅子细微的吱呀声音。
“你生病了。”
萧简觉得这就是一句废话,但是她现在全身都在叫嚣着疲惫和疼痛,思绪必须在集中的注意力之下才能保证正常的思考,她嘴角一掀,笑着:“或许吧。”
“你看起来似乎很不以为然?”唐曜的语气平淡无奇,上挑着的语气带着稍稍的疑问,“我以为你们同生共死,即使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也会在意对方的生命。”
“这样啊……”萧简似不知道是真的疲惫,还是不以为然,“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我所知道的灵霄,每一代都死于伴侣的死亡,真是遗憾,看来这一代也并不例外。”他的语气可没有半分遗憾的样子,“不是说什么爱情么?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伟大啊。”
“我们人类有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萧简睁开眼睛,周围的灯光带着微微刺眼的光线闯入自己的瞳孔中,她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前,漫不经心的说:“人的一生太过短暂,自然要活得恣意些。我连自己死都不担心了,还担心别人做什么。玄霄大人,说句实话,在你的地盘之上,我或许求生不能,但是总不会求死都不能。玄霄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说着她打了个哈欠,慢慢闭上眼睛,像是享受着对面莲花传来的香味,脸上的表情缓缓展开。
唐曜手上把玩着一颗梅子,低下头若有所思。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么?
两人没有再开口,一直坐在莲池旁边沉默着,萧简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像是已经睡了过去。
她泼墨似的长发半盖在脸侧,眉头稍稍皱起,嘴角却是扬起的。
萧简这一睡就是整整半天时间,她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身侧的椅子上已经没有了唐曜的身影。
桌上的梅子上罩着一个时间停滞的小结界,新鲜的像是刚采回来一眼,她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缓缓站起来,在原地站了一会。
然后端起一旁梅子,步伐缓慢的往回走。
今天的晚饭,吃梅子算了。
听到人说话的时候,萧简的意识只有一点点苏醒。
昨天夜里又吐了一回血,直接昏倒在了走廊之上,白白浪费了那一盘看起来味道上佳的梅子。
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房间,她不在意的换下沾着血渍的外衣,扶着墙走到卫生间,仔仔细细将自己收拾了一遍,甚至还用无力的有些发抖的手画了一个淡妆。
腮红用的是粉色,让她苍白的有些过分的脸色看起来正常了一些,她摸着自己尖尖的下巴,最近瘦的有些厉害,颇有些骨感美人的感觉。
回到房间,换上一套大红色的裙子,然后坐在书桌旁边,随意撕下一张纸,拿起笔在本子上缓慢的写下遗书两个字。
写到书字的时候,手一颤,最后一笔毁了,她低下头看了半晌,直到手上的笔掉到地上才回过神来。
拿起纸,将纸团成一团,扔到了桌旁的垃圾堆内。
扶着桌子站起来,她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珠,缓了缓,平静的走到床上,拉开被子,自己躺进去。双手交叠在小腹上,慢慢闭上眼睛。
自始至终,她的表情动作都冷静的可怕,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被萧简从容赴死的模样所震撼到。
对自己生命的淡漠,以及对世界的淡漠。
感觉到意识越来越薄弱,呼吸越来越沉重,就在她意识就要散去的那一刻,她听到了破门而入的沉重撞击声音。
然后,她勾起嘴角放心的任自己晕了过去。
两世的记忆让萧简总觉得,“活着”这一个词,无论哪个世界,都显得太过沉重。
前世,出生在平凡的家庭,长相平凡,学业平凡,能力也平凡。在那个有着中庸哲学的社会,最起码,萧简表面上看起来,就是那种走进人堆,瞬间就能被淹没的人。
为了活着而生存,为了生存而工作,为了工作而忍受一切。
一直到上一世生命结束,她也没能弄清楚,她短暂的一生,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一世,她出生在这个世界顶尖的世家大族,从小被当做继承人培养,长相不差,天赋过人,身份特殊。
名义上的父母彼此相见不过几面,更别说还有这个精力对她这个结晶有什么教育。
她照着前世自己所期望的那样,活得恣意,活得洒脱,活得不受约束。
有着司诺这样肝胆相照的兄弟,有着古中舒那样宛如白马王子一样的竹马,她的生活原本就应该像任何一本权谋小说一样,以自己的能力彻底成为下一代萧家掌门人,和古中舒水到渠成的结婚生子。
然后在各种家族斗争的调剂下,丰富的过完自己的这一生。
可是她的世界终究在那一瞬间天翻地覆。
她伤痕累累的在那样一个雨夜匍匐在萧家的门口,萧家灯火通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她,有怜悯有幸灾乐祸,更多的是意味不明的晦涩。
她最后的一点尊严趋使她摇摇晃晃的爬起来,身上的血渍顺着大雨而下,蜿蜒染红门口的那片水泥地。
那一天,她看着地上的血渍,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做求死不能。
“病人的手刚刚动了,快去叫李医生。”护士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压到一个度上,显得极为训练有素。
萧简感觉到有人掀开她的眼皮,有微弱的亮光穿过眼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