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怎么和他说……”
“他只需要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别的都不重要。”
执念不解,她才不信小忆会那么听话,看他刚才的眼神别提多期待了,要不是谢书林让他一边儿凉快,他又怎会一脸不甘心的跑开?这分明就是打算刨根问底的节奏,不说怎么行:“难道我们不是为了窜供才把小忆支走的吗……”还是说她果然太天真了?
“你能把小忆藏起来吗……不让沈烨知道。”
“这倒简单,他体内灵力稀薄,很容易就能封印起来,日后的修炼从苍灵之力改为幽冥之力,这样就可以将种族之力强压下去,时日久了谁也看不出来。”
谢书林发出一声轻叹,道:“那就好,封印之时顺便将他记忆一同抹去就行了。”
执念愣愣看了谢书林好几秒,皱眉道:“真要这么做?我觉得……有些残忍。”
“不过就是十年的记忆罢了。如果让他知道一切,会更残忍。”
执念重重叹了一口气,笑道:“也许你是对的。”
不过就是十年的记忆罢了。
若是夺走这十年的记忆,驱走那种族的命运,换来一生一世平平淡淡,也许是对的。
她不禁去想,若是与谢书林之间的那些记忆若能被夺去又该多好?别提十年的记忆,就算是失去千百年的记忆,只要从此以后能再无瓜葛,那失去了又有何妨?
“对了,你回去怎么和风倾竹交代?”
“我与她没什么好交代的。”
执念打趣道:“你可把人家宝贝儿子弄丢了,她心里那么阴暗,会放过你吗?”
谢书林淡淡一笑:“她‘儿子’被我弄丢了的这件事又不光荣,还能四处去告状不成?”
“当然不能!这回能憋死她!”执念开心地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终是再也笑不下去……别人母子不能相认,有什么好笑的?她起身对着小忆招了招手,便见那孩子蹦蹦跳跳地往这边跑,一时心中很不是滋味。
小忆跑到执念面前,瞪大双眼看着她,摆出一副认真而又期盼的表情,道:“你们谈完了,该和我讲故事了!”
执念愣了愣,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能说什么。
“小忆过来。”
“哦!”小忆一下又蹦到谢书林身旁,也就在那一霎,一道蓝光将他重重包围。他愣了愣,想着是不是谢书林在于他玩耍,便伸手去触碰那道蓝光,可在碰到的瞬间疼痛从指尖涌入大脑,到了这一刻他的眼中才终于流露出了惊恐:“谢叔叔!”
执念不忍道:“小忆,别害怕,谢叔叔不会伤害你的。”
“谢叔叔!你怎么了!”
“小忆乖,是我的不好,在房里养了毒物,你一不小心沾染到了,现在谢叔叔在帮你把毒划去……”
“真的吗……”小忆的神色中惊恐之色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迷茫中带着一丝呆滞的目光。
“真的……”执念抬眼看了看谢书林,不禁摇头轻叹:“小忆,你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想。”那蔚蓝的眼眸渐渐变为寻常的黑褐之色,散落的发丝也如被墨水侵染一般,一丝丝幻做深黑。
谢书林手中术法不曾有片刻停歇,此刻略微分神轻声说道:“记住,你叫苏忆,赤眼血狼族人,父母……父母双亡,他们死时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小忆似乎很困了,他疲惫的闭上眼,低声疑惑道:“谢……你是谁……”
谢书林不再回答他只言片语,只一心专注于这封印之术,执念只觉心里闷得慌,侧开头不再去看。
不知过了多久,终是结束了这次封印。
执念看了看谢书林,再看向那地上躺着的十岁孩童,无奈地强扯出一抹笑:“成功了,我完全感觉不到他身上有苍灵族的气息……”
“你该回去了。”
那么快就下逐客令吗?执念苦笑:“……是啊。”
“再见。”
“我……我们还能再见吗……像现在这样!”
“或许吧。”
执念笑了笑,将小忆抱起:“那……你多保重!”
“嗯。”
“再见!”
再见……谢书林目送着执念渐渐走远,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自己眼中也未能挪得开眼。
真的不该再见了。
终于又是一个人了……那时他回身将眼前木屋看了许久,突然有一道灵光从指间飞出,木屋在刹那间被火点燃。
而他,只转身默然离去。
那火将这所谓的家烧作了飞灰,一同被燃去的还有那无尽的等待……
只叹朝时两人往,奈河暮晚一人归。
第58章
执念抱着昏迷不醒的小忆,心乱如麻……地界那么大,她却不知该带着这个孩子去往何处。
决不能带回鸀蜥族的领地,不能让沈烨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所以不止鸀蜥族,就连归顺鸀蜥族的那些种族都不能靠近……可其余没有归顺鸀蜥族的种族又可靠吗?就算可靠,她又要如何找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托付?
或许可以去人界……
可是,小忆这么小,怎么经得住人界那儿比地界灼热数倍的阳光,将他送往北俱冰原?可那来回时间太长,根本瞒不过沈烨。况且,就算去了北俱冰原,他又要怎么承受得住人界太过密集的天地灵气,怎么独自在那荒无人烟的地方生活……
执念迟疑地徘徊在奈河周围,怎么也舀不定主意。
突然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在远处一晃而过,执念惊愣半秒后猛追了上去。
她感觉那个身影很熟悉!可她却说不出熟悉在哪,也说不出那究竟是谁……直到追上前时她才认出那人的身份,顿时惊愣地停下了脚步:“你……你是……”
那人幽幽转身,一双黑色的眸子让执念感到无比陌生,那一头黑色长发披散在肩头,面色晦暗,目光萎靡,眉间满满都是抹不去的悲愁……她在看到执念的瞬间也是惊愣,瞳孔不自觉地放大些许,随后又只余一声冷笑。
“坠兰!你还没死!”
“我还活着,让你失望了?”
“我没有……”
坠兰眼中透露出无尽的厌恶:“枉我和少爷将你视作挚友,却不知你早已归顺沈烨……三个月内灭我苍灵族,你也够狠。”
“你怎么……”
“我怎么没死?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死!为什么他死了,我却没死!”坠兰咬牙道:“他一直保护着我,一直……那时他伤重,我不过就是想为他寻些草药而已,我在人界只待了两个时辰啊……却不料回到奈河之时,竟是没能再见他一面……”她苦笑起来:“不过,我因此捡回了一条贱命呢……”
“你为什么不回云天……”执念猛然闭嘴,一时只想扇自己一巴掌。
“回去?云天城中没有少爷,我回去做什么?等你带着鸀蜥族的人来杀了我么?”坠兰冷笑:“我的命是他给的,对不起,我不能给你。”
执念连连摇头:“你可以瞧不起我,贬低我,厌恶我,甚至恨我……但是苏暮羽的死与我无关,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最初投靠鸀蜥族只是因为沈烨答应我千年之内不伤苏暮羽……我尽力的回护他,却终是将自己都输了。”
“我相信,却不想原谅你。”她不能原谅执念,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恨谁……若是无恨,又还有什么能让如今的她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你可知我怀中男童是何身份?”
坠兰诧异地看向小忆,一时激动地说不出话。
“苏忆。”
“苏忆……少爷……少爷的孩子……他怎么会在你手里!”坠兰抑制住心中的激动与欣喜,目光中流露出戒备与祈求:“你不要伤害他……”
“我怎么会伤害他。”执念不禁叹息,事到如今,竟是连坠兰也不再信任她了:“两族即将血战,我是受谢书林的托付,把小忆带出云天城藏匿起来……他已将小忆的记忆洗去,灵息封印。只有这样,这孩子才能躲过这场纷争,平平凡凡地过一辈子。”
坠兰看着小忆,不自觉的一步步靠近,纤细的指尖轻抚过那稚嫩的脸庞:“平平凡凡地过一辈子……”她不禁笑了,泪水伴着那一霎的笑颜滑落:“这形貌,倒是有几分像他……若能令她安度此生,我豁上这条命也是值得。”
“那你将他带去人界可好?”
坠兰小心翼翼地将小忆接到怀中,一脸茫然地看向执念。
执念浅浅一笑:“听说人界是一个很美的地方……能在那里生活,一定很快乐。”
坠兰颤抖着身子抽泣起来。
可人界再美,终究没能和那人一同去看上一眼……
坠兰就那么抱着小忆,一步步走入奈河灵境,一点点消失在执念的眼前。
终是了却了一件难事,坠兰带着小忆离开了地界,想来这一生该是不会再见了。
执念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一路疾行,快速赶回了云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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