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厦把暮春逼至墙角,一手撑在她的耳际,皮笑肉不笑地牵着唇角,“看到我是谁了么,能知过去与未来的虎族司祭?”
“你......你居然是......不,不可能,定是你狐族的幻术!你怎么可能是......”
“幻术?呵,难道你忘记了这里是西天一隅?我怎么可能使用幻术?”
“你是......”
“嘘——”广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个秘密麻烦司祭大人转告虎王。当年,是广厦一人扭转了仙妖之争的最终结局,如今,他想让一切颠覆。事成之后,我的目的也将达成。届时,妖界之主的位子,就是虎王的。”说着收回了手,他转身欲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过身,“狐王如今身子不便,我不想她为任何事烦心,相信司祭大人知道怎么做的。”
眼看着广厦就要走出门口,暮春终于深深地舒了口气,缓解自己紧绷的神经。不想,一只脚都已经跨了出去的广厦又突然回过头来,可这时的他与之前的他已经截然不同,眉眼里具是笑意,露出了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暮司祭,你的预言之力似乎还需好好研习,与我所知的大相径庭。”
当然,未转世之前的广厦的确拥有预知未来的仙力,可是如今他在丢失了大部分的仙力之后,已经无法看到未来,尤其是当阿萝孕育着他们的孩子之后。这个意外,是他身为广厦上仙之时都不曾预知到的。阿萝与他的经历,已经偏离了他曾经所预知的模样。
但这一切都没有关系,就算如今看来,他们的未来是一片血海,他也会扭转一切。
当他成为妖之后,他更加清楚明白妖的本性。无论这只妖来自哪一个族类,都改变不了,他体内的兽□望——对杀戮与滔天大权的欲望。
他相信,暮春的转达,会让虎王彻底放弃顾虑与他结盟。因为他是妖,因为他是虎族之王,没有哪一只妖会对“和平”拥有好感,让他们感兴趣的,只能是自由地追求权势顶峰的刺激。
事实也正如广厦所料,虎王经过一整天的思索与众虎族长老商议之后,接纳了广厦的结盟提议。
不过现在,虎王暮飞把虎族与狐族是否能最终联手的决定权交到了广厦手里。
这场谈话依然是秘密的,在场的只有三个人,暮春、暮飞与广厦。
虎王暮飞表现得出人意料的友好,他笑眯眯地说道,“上仙,哦,不不不,我看还是称呼您为狐族司祭比较合适。我们虎族愿意接受狐族的邀请,与狐族联手,攻打天神界。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请说。”当广厦被邀请来秘密商谈,他就料到暮飞会提出别的要求。
“第一,我如你所愿隐藏你广厦上仙的身份,但我需要知道你攻打天神界的真实目的。”
“可以。”
“第二,妖界之主的位置我势在必得,事成之后,我要狐族臣服在我虎族之下。”
“可以。”
“第三,为确保司祭大人能真诚的履行以上两个条件,我希望暂由我族司祭照顾狐王。”
暮飞本以为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必然会引起广厦的暴怒。可出人意料的是,广厦不但没有发怒,反而笑意徒增,只见他稍作思量,便淡定从容的笑言,“这自然没有问题。好了,那我现在便先回答虎王第一个问题。我欲攻打天神界,是为了向天帝老儿借一块阻天之石,以求我妻儿平安。所以,我对妖界之主的位子并不感兴趣。至于虎王的第三点要求......”
广厦笑意渐浓,“我正愁阿萝无人照料,虎王愿意承担,广厦先在此谢过。不过,虎王记得,事成之后,还我一个毫发无损的阿萝,否则......我既然敢以天道为敌,便没有什么,是我广厦不敢做的。”
广厦说罢,便先行告辞离去。
“兄长......”暮春一声轻唤,才把暮飞从不知何来的恐惧之意中喊了回来。
暮飞顿时感觉背脊发凉,“他竟然......竟然就是为了一块石头攻打天神界?”
“可传说那石头可以阻挡天罚之力。”
“天罚之下无人可以生还,哪怕天神界中的仙神。”
“不,兄长,那狐王的前世,便是受过天罚之身。”
“你说什么?”暮飞惊讶地失了王者之风,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妖,惊呼着。
暮春把她从阿萝身上所见的零星的画面描述给暮飞听,“狐王前世与广厦上仙颇有渊源,后来她爱上了一个凡人,怀了人妖之子,经受了天罚。再之后,我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狐王从天罚之下生还重生。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想,这一切定然与广厦上仙有关。”
“难道那天罚之劫没有结束,所以,狐王又需经历天罚,是以广厦需要那阻天之石?”
“我想虽不中亦不远。兄长,广厦上仙敢如此逆天行事,我等实在不该与他为伍。”
“但这却是我虎族重震雄风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我们不该扣押狐王为人质,若真有什么事,我们如何应对广厦?”
“广厦这般疯狂,我们不得不防。不过春儿,你放心,我想到了一个好去处。”暮飞在暮春耳边低语。
暮春不禁吃惊地大睁着眼睛,“这地方我们怎么可以踏足?”
“怕什么,你只要让她进去就好了。去了那里,她自可以平安无事。”暮飞说着不禁阴冷一笑,“不过等他日广厦想要再次寻回她,那便是自取灭亡。”
“兄长,这......”暮春对于暮飞的提议不太认同,毕竟他们虽然与广厦有仇,可与狐王却没什么仇恨啊,这样对她是不是太......
“春儿,你就是太心慈手软,广厦差点灭我虎族,此仇,怎能不报?”
暮春沉吟良久,终于点头,同意了虎王的提议。
狐狸被虎王邀请去了足足大半天却依旧不见回来,阿萝焦急地等待,心内不安极了。
她正想着若日落之前再见不到狐狸,她就直接找虎王要人去。
却不想,狐狸背着大包小包牵着背了满满一筐萝卜的毛毛,从虎族入口处往她的所在走了过来。
阿萝诧异地迎了上去,想伸手把狐狸拎去一个包袱,“不是虎王找你么,怎么从外头回来?还带了毛毛过来,看毛毛吓得。”
狐狸直接轻轻松松地把所有包裹都甩在了一个肩膀上,腾出一只手,一把搂过她,嘻嘻哈哈笑道,“毛毛就是胆小,我们得让它历练历练。”
毛毛已经被一大群虎妖吓得魂不附体,连出声抗议都忘记了。
狐狸拥着阿萝进了屋,直接把毛毛扔在了外头。
阿萝正想出去安抚下毛毛,被狐狸扣着手腕拉回了怀里,“别管它,咱们有正事儿要办。”
“哦,与虎王谈得如何?”
狐狸笑而不语,把他扔在桌上的包裹一个个解开。
阿萝脸上的笑容随着狐狸打开一个个包裹,一点一点流失。
她的视线在包裹内的物什与狐狸愈见温柔却又喜不自禁的眼神里来回,然后一点点朦胧,一层水雾迷上了她的眼。连狐狸的面容,都有那么一瞬变得模糊,她害怕地眨了眨眼,狐狸的面容立刻又清晰了起来。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阿萝......”狐狸唤着她的名字,短短两个字,却凝注了他太多太多的情感。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极尽温柔地笑对着她,为她解下外衣,套上他为她买来的大红喜服,为她扣上衣扣,为她系上腰带,为她穿上大小合适的大红绣鞋。他站起身,在阿萝眼前抖动了下那块大红盖头,“阿萝,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上次的不能算,我们得重新拜一次天地,你得让我重新揭一次盖头。”
阿萝凝着狐狸,一瞬都不曾移开。她觉得自己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被她所爱的人感动得稀里哗啦。她觉得这样太丢人,可就是,停不下来。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停驻在下巴上的泪水就落到了地上。
狐狸笑得像个得到了最多糖果的孩子,他倾身吻去阿萝脸上的泪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强抢民女呢......”他打趣地说着,眼中却也是湿润的,“等我揭下这个盖头的时候,阿萝,你一定要笑着的。”说着,用红盖头遮去了阿萝的容颜,让她先在床沿坐着休息。
广厦依着民间习俗,贴了大红喜字,点了大红蜡。他手中牵了一段大红绸缎,把一端塞入阿萝手中,小心翼翼地扶起阿萝,“阿萝,我们来拜天地。”
他的神情异常虔诚,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个虔诚的信徒。
可广厦不是,他当然不是。他曾经自己便是上仙,他只接受世人与低阶仙神的叩拜,却不曾匍匐在任何一人的脚下。哪怕是天帝,他也不过是欠身行礼。
他不信神佛,可此时此刻,他却要满天神佛为他作证。
他与这个女子拜了天地,他揭下了她的大红盖头,她就是他的娘子!
他不管她是什么,人也好,妖也罢,他不管与她在一起,他需要面对什么,他只要满天神佛记住,这个女人,是他的娘子,他要倾尽所有来护她周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