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语调轻柔,直沁心底,我提袖抹掉泪:“嗯。”
有了水行歌在身旁,一路出现的陷阱似乎都显得那么滑稽简单,无所畏惧。我双手抓着他的胳膊,脑袋往他手上粘,此时不揩油何时揩。不不小鸟依人一下都是浪费这身高差距啊。
只是天色愈明亮,水行歌的身体就越冷,渐如那晚,原本温暖的手,也开始生了凉意。我抱的紧了些,恨不得将自己的热度分他一半。那样毫无反抗能力的水行歌,我不喜欢,甚至恐惧。
当看习惯了一个人强大的样子,就很难接受他不堪一击的落魄模样。
我低声唤他:“水行歌?”
“嗯?”
“你的手凉了。”
他握了握掌,眉头微拧,话却不多:“嗯。”
“我们能在今天走出去吗?”见他没作答,神色严谨,我不敢再问,更不敢深问。
东林绝不可能那么长,我甚至怀疑我们已经走到了另一个地方。可途径的树却又并没有异常,这附近只有这里才有那么多百年树龄的参天大树。
而且奇怪的是,朝阳早已升起,可我们明明走了很久,头顶上仍是那橙黄大饼,不见明亮,不见由东至西,似乎一直在那个地方,时间滞留。
早闻当年精通八卦之术的人曾将其用于朝廷军队中,助朝廷大败敌军。后来朝廷得胜,却畏惧此阵威力,故将术士斩杀。而侥幸活下来的术士为保命,将此技作为秘传,武林虽有传言,但是却没想到这阵法的威力真的这么大。
这与武功高低无关,不懂八卦阵法的人根本就如进入鬼打墙,路似路而非路。
口中不觉渴,腹中不知饥,连腿也察觉不到累意。看着那在前面乱窜的走兽,也没心思去抓。
水行歌似乎也一直在迷路中,可默默觉得,有他在身边,其实就安心了。
他忽然停了下来,没有抬头看天,语气沉缓:“快到子时了。”
我一个激灵:“这么快?”末了又问,“你怎么知道?”
他顿了顿:“能感应得到。”
“你是怪兽吗?能像兽类那样知晓时辰?”我笑了笑,才发现嘴唇干涩,这一笑,唇角便裂了,丝丝血腥味飘入鼻中。察觉到他的手微僵,似要抽离,我忙抱紧,盯着他,慌神,“水行歌,不要丢下我。”
话落,他愣了愣,连我也愣了神。见他低眸看来,我便觉脸上滚烫,这个时候这么表白是不是太直接了。但是总不能真让他丢下我,不是怕他一去不复返,也不是怕自己一个人时会死,只是……不想被他抛下……
水行歌到底还是抽离了手,低声:“我很快回来。”
我拉住他:“就算你真的在练什么奇怪的武功,我也不会在意。”
他的声音忽然竣冷:“每个人都说不会,可每个知道的人,都无一例外离开了。”
我顿觉失落,自嘲笑道:“我松手,可并不是觉得我也会是那样的人,只是不想让你为难。”我摆摆手,“快走吧,不是要到子时了吗?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说罢,我坐在树下,老老实实的坐着。要是我乱走,迟早会被各种陷阱坑死。倒不如等他回来,而且我也不愿一个人行动。
默默颓废了片刻,见那身影还投在一地枯叶上,影子闪动,不由没了好气,抬头盯他:“水行歌,你到底走不走?”
橙阳下的他面色被染的不见苍白,眉目如墨,眸中光点不灭,似含浩瀚星海,似乎只是看着,便觉他运筹帷幄,没有什么事可难倒他。被他直直看来,我几乎被那气场压的憋气,刚要偏转头,便见他俯身,竟然将我揽入怀中。
教主大人,你、你能不能不要抱这么紧,我要被勒死了……只是,他在害怕什么?
水行歌语调越发低落:“你若真的离开,我也不会怪你。”
我瞪大了眼,抱的姿势更加用力暧昧了,顿时凌乱。刚哆嗦着手要顺势抱住他,就见他忽然松了手,转而扑向旁边,愕然看去,只见他已经扑倒了……一只小白兔?
水行歌你这个时候去扑兔子干嘛!
我差点没吐三升血以表我的震惊之情,可眨眼间,水行歌那高大笔直的身躯却不见了踪影,只有两只小白兔在地上。
“水、水行歌?”我惊的精神抖擞,他会遁地?不对,地上没坑。他会飞天?不对,没见他往上面窜!
等等……
我盯着那只半坐在地上朝我盯来的小白兔,吓的差点没晕过去,脑子明显不够用!我干笑两声:“水行歌,你别告诉我你变成兔子了。”
“哈哈哈哈,水行歌,你一定是遁地了是不是?”
“哈哈哈哈,水行歌……”我差点哭了出来,“你这是违背常理的你知道吗!你想把我吓成神经病还是精神病?”
一只小白兔踉踉跄跄的逃跑了,那一只还是半坐着看我。一对红眼睛特别明亮,连眨也没眨。我颤颤抬手戳了戳它,腰身软乎乎的,却不跑不动,只是直勾勾盯来,一双眼眸锐利而又淡然。
这傲视天下的眼神除了水行歌还能是谁!
我敲了敲晕乎乎的脑袋,人兔对望了许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水行歌那么害怕别人知道他这个秘密了。那就是说,每逢初一十五他就会化身兽类,而刚才他抱的是兔子,也就是在子时他所碰到的第一只野兽,就是他变身后的样子?
这件事已经无法用常理来解释了。
我再次惊叹魔教真是个人才辈出的好地方啊,虽然都是怪才。
可变成兔子的水行歌分明很有爱,而且可以尽情的蹂丨躏啊。
我偷偷笑了笑,俯身用手指头戳了戳它软绵绵毛绒绒的肚子:“水行歌,变成小兔子的感觉怎么样?”
它微微瞪大了眼,末了那夹着探究的冷冽目光敛起,换上了他一如既往“你这愚蠢凡人”的表情,我忍不住哈哈大笑:“那些知道真相跑掉的人一定是因为你变成了老虎大象那些不可爱的野兽,所以说选择暂时的真身很重要。你说你要是变成了鸟一定被我炖汤喝了,要是变成毒蛇也一定被我抓去制毒……”
我猛地顿声,不对。
你这愚蠢的凡人……的表情,我好像不止一次看到过。
掐了下日子,初一十五……猞猁、血鸽、小蛇……貌似都是……
我差点没跳起来:“你、你……你说,我在你面前换衣服的时候你有没有看!”
兔子没答,可眼神分明在闪躲,在闪躲,在装无知装纯洁啊!
我摇它前腿,要哭了:“你告诉我,你看了没,你看了没。肯定看了吧,猞猁一次,小蛇一次,都是脱光光的换衣服啊,你说它们是不是你,是不是?”
兔子朝我翻了个白眼。
“呜呜呜。”我抹了一把辛酸泪,被一个大男人看光了还不知道,当时没莫名其妙说话吧,没吧没吧?
只是想一下突然觉得丢脸极了,要不把趁着还是小白兔的水行歌灭口好了。
空中忽然传来一阵轻蔑笑声:“哟,原来还没有死。我都从唐门溜达一圈回来了,想给你收尸,可竟然还活着。疯言疯语的,被逼疯了吗?”
我心下一沉,是龙妙音。
亦或是,我的姐姐,沈春。读书吧提醒您,书看久了就要注意让眼睛休息一下哦!
正文 20###第二十章
我一把捞起兔子,冷笑:“沈春,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疯的人是你。”
话落,那挂了一日的朝阳,瞬间急变,坠入漆黑夜幕中。
树林的光线黯淡,即便是十五月圆,月光也被参天大树遮挡住了。惨淡的光影下缓缓走出一个黑衣女子,身形稍显苗条,全身似乎是习惯性的笔挺,每一步都落地有力却无声响,那张脸在隐约月下渐露真颜。咋看之下,还以为对面放置了一面宽大镜子。
我们自小就长的像,可是没想到,长大后,依然一样。如果说有不同的地方,那便是她比我瘦很多,眼神也更锐利,有着普通人所没有的坚韧。
要练偷儿功夫的,又已是十岁的年龄,想必练起来也很辛苦。那过于锋利的目光看的我不由心悸,姐妹重逢,却不想是如此残酷。
同父异母的十七哥尚且对我那么好,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却想借我“还魂”,当真可笑。
龙妙音脑袋没动,眼眸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了笑:“好妹妹,你这几年看来过的很不错,那替姐姐去死吧。”
我没好气道:“有你这么自私的姐姐吗?你非得找亲妹妹来垫底,才能过上好日子吗?”
龙妙音音调如常:“见过我真面目的,还有三个前辈,他们虽说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不过问此事,可难保哪一天,他们不会出来拆穿我。所以借李沧之手,用你的脸,抹掉我的存在,是最好的。”
我已经找不到话来骂她。
龙妙音负手叹道:“六年前,我被盗圣收养,师父对我很好,可是每日练功很累,我时常想起做沈家姑娘的日子。熬了三年,我出师了,开始偷东西,没想到天赋过人,一举成名。后来终于熬到师父过世,我再也不用被逼着去做我不喜欢做的事了。可是当我像常人走在街道上,却发现自己不能像普通人那样活着。总是担心哪日我的身份暴露,这种日子又会消失。那日我在茶馆喝茶,看见了你,我才终于知道,要怎么让自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