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瓷不做声,似乎早已明白她的意图,青灯脸有些窘迫的泛红,一字一顿补充道:“我知道我有利用你的意图在里面,可是如果能帮到天哥哥 ,等事情一切结束之后,我带你找个好人家,让你过上普通孩子的生活……”
“别开玩笑了!”
一直以来骨瓷在青灯心中就是一汪寒冰镜湖,这般突起涟漪青灯不由得一愣,定在原地。小少年站起来,他太瘦,十指此刻却越发苍白的僵直,他双手握成拳,先是张开嘴,又咬住唇缓了一缓,压制住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做,松开薄薄的嘴唇寒声说,一个字一个字像是咬出来的:“我要叫人了。”
青灯定定看看他,回答:“你若不喜欢,日后你若愿意拿药吊着我的命,我一辈子和你在一起照顾你。”细细看了看他的表情,认真地补充,“我不是一张符纸,我不会平白无故消失,我说到做到。”
其实到最后骨瓷还是没有对她这话作出回应。
因为青灯见时候不早,直接拿药粉给他迷了,药粉是骨瓷自己炼制的连蝶蝶都不知道,更别谈其他人,除了青灯和蝶蝶有没有谁能够自由穿行骨崖小筑,天时地利人和青灯就从药房里把这绝顶迷药翻出来。
骨瓷护法大抵一辈子都没想过会被自己的药粉迷晕,醒过来外头都已经天黑了,船舱摇摇晃晃,点着一支烛灯,青灯的脸映衬着烛光,笑得十分灿烂。
被摆了一道。
骨瓷的脸臭极了。
青灯现在想来,夜凝宫没有追上来真是奇迹,不过恰好日期撞上春季英雄大会,这当儿武林各派忙成一团,谁也没闲情雅致挑事儿。
于是乎一路上青灯将骨瓷带在身边一刻也不离开,套件宽大的斗篷罩住他银白长发,倒也算是安宁。
眼下天又有茫茫落雪的的意思,青灯见骨瓷不走了疑惑,毕竟一路上他脸虽臭,还是会乖乖跟着她走,这时常令青灯觉得像是有了个小弟弟。
“你……以前住这里?”骨瓷低头,闭着双眸开口。青灯点点头说:“是啊。”
“那,可有亲人尚在?”
青灯一怔,如实回答:“我娘亲还在呢。”
骨瓷还没说话青灯又说:“小瓷你是不是累了?来。”
骨瓷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忽然被拉到温软的身体背后,青灯将他一掂站起来开始爬楼梯。
“你……”
她竟然背他上这千级天阶。
“你放我下来。”骨瓷沉着嗓子道,冰雪般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
“没事儿。”青灯一边爬一边笑了笑说,“小时候就爬习惯了,况且现在人死了,身体也不会感觉到疲惫,反倒是小瓷被我一路拉来,你要不先趴着睡会儿?”
“……”
骨瓷很轻,青灯吭哧吭哧爬到尽头也不算多大费力,眼下就可见紫剑山庄那朱紫色恢弘霸气的双开大门了,却不见那站岗守卫的师弟们 ,紫剑山庄一直以来显赫江湖,青灯小时候还做过靠这名头骗吃骗喝的行当,显赫江湖必然仇家甚多,守卫上还算是严森,如今都爬到顶了还无人问津委实不大正常。
难不成出事儿了?
青灯心里一跳,四周一望,今天山道上的确静的出奇,不知是不是大雪的原因,所有声音仿佛都被吸去。她住在紫剑山庄到现在还真没见过谁敢在紫剑山庄撒野的,难道说徐孟天已死的消息泄露?
“血。”趴在背上的小少年忽然开口。
“嗯?”
“里面,杀气重,非寻常人。”
青灯一愣,赶紧把骨瓷放下来 ,说:“小瓷你在这儿附近等一下,我进去看看,没有危险了再来找你。”
骨瓷一听,神情有些怔忪,青灯没有注意只是双手按着他的肩膀说:“千万别乱跑,骨瓷你别老把自己当看得见的人好吗,这里你又不熟,好好躲着别乱跑,逃跑也不可以,啊?”
骨瓷忍不住说:“我不是小孩子……”
“好啦我知道,你好好躲着。”青灯伸手摸摸他的头顶,揉乱了他一丝银发。
骨瓷又是片刻怔忪,青灯显然没有意识到她竟然摸了骨瓷护法的脑袋,第一次。
紧接着就是瞬息消失的脚步声,她动用了轻功。
骨瓷拉了拉紫色斗篷遮住脸,闭上了微微张开的唇,低下头去。
无妄城的时候,一直以来都是所有人躲在他的身后。而她竟然叫他躲着,自己跑进去,完全没有考虑过他的力量。
他从怀中抽出一张符纸,上面的朱砂在雪地中尤为夺目,手指拨转眨眼间已叠成纸鹤的模样,他将纸鹤搁在细嫩的掌心,轻吹一口气,纸鹤扇动着小小的翅膀,飘向苍茫的天空很快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出门在外,更晚了抱歉
下一更,2013,8,21
终于进入第二卷了,可以冒泡咩QAQ
☆、第二十七章
紫剑山庄被皑皑白雪覆盖。
前夜雪下得急,劲翠苍松被厚雪压弯了树檐,山庄静静,仿佛无一丝人息。
青灯自从死后对人息尤为敏感,这山庄里活人众多,与之前在山庄的感觉无异。
可这低而浓的杀气是?
青灯脚下发力来到山庄正广场,脚下一停。
八鼎大香炉被雪覆盖,正广场满目雪白间毫无一人。
师父,师兄和阿阮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心念转瞬之间她后退一步侧身闪开那微乎可微射来的暗器,带起风声,她侧目瞧去,竟是一枚雪捏成的小虫,如今慢慢与雪堆融在一起。青灯心想若是被击中定是不得善的,抽出腰间软剑扬声道:“在下紫剑山庄顾青灯,何人在此,请出一见。”
枝桠间的积雪簌簌而落,远远的,在空荡荡山庄正堂门口,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慢慢向她靠近,仿佛从虚空里出现的。
而眨眼之间,远处的身影已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她感到灰白的枯发落在后颈上,如附骨之锥。
青灯心里一跳连跳十步开外转身,方才看清对方脸容,不过是个寻常模样的老妇,看上去年岁已经很大,脸上沟壑纵横,眼眶也深深凹了下去,穿着一件褐色布衣,腰间挂着的正是一只陶笛,像极了人血腐坏后的颜色。
青灯不禁握紧了剑,“谁?”
指尖老妪悠悠抬起浑浊的双眼,如木偶一般翻滚着眼珠将她上下一扫,笑道:“你的师父在何处?老朽寻他有要事。”
这老妪笑起来委实诡异,满脸皱纹挤在一起,青灯硬着头皮道:“晚辈外出行事,方才回山庄,敢问前辈可是笑得这山庄里发生了何事?”
老妇呵呵笑了两声,“何事?不过是都死了罢了。”
“前辈莫说笑。”若是换平常人,大抵这分情况约莫几分相信的,可青灯分明感受到了人息,就在山庄深处,“晚辈的同僚们都尚且在人世,只问前辈将他们如何了。”
老妇缓缓收了笑,眯起眼,“老朽不是徐宽这种人,目的是他,不在其它,庄内百口人,无一例外中我蚕毒,我若愿意,他们现便可死,可现在不能,我要让他们死在徐宽的眼前,真真切切地死在徐宽眼前,让他晓得,让他后悔。”
老妇又咯咯笑了两声,如折断的枯树枝,“小姑娘,你回来的不是时候,你当知道神枢宫,不过是因为四大名门贪心不足,便要除魔卫道,哈,如今我们这群老人从地狱里爬回来,自然有仇报仇——六朝神枢堂,紫剑山庄也可改名叫一朝紫剑庄罢。”
说着她慢慢抚摸陶笛,青灯便看到有一个黑影自老妪的脚边探出,定睛一看,竟是一个人头,血干在黑发上,纠结成一团,活的一样,头颅如宠物般围着老妪绕了半圈,自己缓缓转过来,露出一张死不瞑目的脸。
青灯明知只知有蚕在操纵,无奈在白雪映衬之下,画面委实可怖。待完全转过来,见人面獠牙滴血,宛如地狱恶鬼,不禁咬咬牙。
一声丝竹,正是老人苦血陶笛中飘来,头颅在原地晃了一晃,下一瞬,便如闪电般朝青灯飞去直咬面门,青灯一脚在雪地中拉开距离,在飞头扑来的顷刻间高高跃起,将剑朝头颅笔直插下去。
“哦,身手倒是利落。”老妇掩嘴咳了咳,手指又一摸陶笛,那头颅一晃而过青灯击了空,落地之时剑横扫而去,呛琅一声撞上,那飞头竟死死咬住了青灯的剑身。
青灯眉头一皱,发力抵过去,现在山庄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有待深究,她心挂着师父师兄还有阿阮,这老妇听口气应是与徐宽师父又过节之人,拿全庄的人下毒做要挟,如今师父定是不在庄内,而这老妇不费吹灰之力将全庄人放倒身手定是不小,青灯自是清楚自个儿这三脚猫功夫,拿到江湖中还不够塞牙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