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就一条不好,蚊子多,宝儿躲了一会儿就呆不下去了,腿上都是小疙瘩,他一边嘟嘟囔囔的一边从洞里跑了出来,连桂花莲子糕都散了一地。
他刚窜出来,一头就撞到一个人的身上,“啊哟”一声,两个人同时倒在地上。宝儿抬眼看去,只见是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姑娘,样貌可爱。
“你是谁?”他记得自己家里并没有这么一个丫鬟,那小姑娘正是吃饱了饭出来散心的江荷叶,她不想听江老夫人和秋十娘又聊起的生意,于是偷偷溜了出来,谁能想到刚走到花园的假山附近,就被这冒失的家伙撞到了。
“你又是谁?啊,你偷东西吃。”江荷叶显然将一身粗布衣服的宝儿当做了秋府里的小厮,见他手里拿着的分明是给客人吃的半块莲子糕,便断定他在假山后面偷东西吃。
宝儿不高兴了,刚想说这是我家,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时候,突然看到自己身上的小厮衣服,不由眼珠一转,故意装作可怜的样子哀求道“哎呀,这位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管家大人啊,不然她会打死我的,我都好几天没吃饭了。”
江荷叶此时觉得这眼睛圆圆的少年看过来,仿佛一只可爱的幼鹿般,可怜兮兮的哀求着自己,不由心肠一软“你别害怕,我不告诉她,可是你下次千万不要偷东西吃了,知道么?偷东西多不好,还有你为什么好几天没有吃饭,我见这秋家并不像会虐待下人的样子,你又是怎么回事呢?”
宝儿心里都要笑断了肠子,可是面上却依然装作可怜的样子“这位小姐,您真是好心,是这样的,我娘是江家船上的水手,今年生了场大病,我们借了秋家很多银子,我娘没钱还,将我抵在秋家做长工偿还,我前几日失手打坏了主人的一只珍贵花瓶,已经被罚了两天了。”
江荷叶面上流露出几分不忍,她见这少年一脸单纯,十分不像坏人,不由从袖子里摸出一只荷包,从荷包里又拿出一颗小金豆,上面还刻着吉祥如意的字样。
“努,这个送给你,拿去卖了给你母亲买点好吃的,你母亲身体不好,你就更应该孝顺她,在别人家做活更是要小心,不能染上偷窃的毛病。这是我过年的时候,我母亲送给我压岁的,虽然小,但是应该能抵上几两银子。”
宝儿惊讶的看着江荷叶,一时说不上话来,她怎么就能这么信任才见了一面的自己呢?
“荷叶,荷叶,你在哪里?”远远的,江绯红喊着江荷叶的名字,江荷叶急忙说道“小兄弟,我走了,记得下次不要再偷吃的了啊。”
宝儿有趣的看着江荷叶渐渐跑远的身影,“荷叶?”真是很好听的名字,宝儿,不,如今应该说是秋雨涤小少爷了,自从他喜欢上这个见了一面的小丫头开始,他就长大了。
正文 34骨肉情浓 赠予巨金
回去后,江绯红还有些埋怨母亲,“母亲,这么好的生意,干吗往外推啊?”
江老夫人敲了敲手里的烟锅,说道“你和你二姐一个样,都掉进钱眼去了,你想过你妹妹没有?”
江绯红不吭气,江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我如何看不出这金丝蚕布是个好东西,可是,我们不能做这笔买卖,我不能让人家说我们江家做生意要靠自己的女儿当官来拉关系,更不能让人家骂你妹子,说她以权谋私,你妹子不容易啊,她从小就是个实心人,如今虽然被贬,可是你看着,不是我当娘的夸自己的孩子,这孩子日后定还有大出息。”
江绯红有些惭愧的说道“母亲,是孩儿错了。”
江老夫人慢慢坐下,感慨道“你当我为什么要来灵州,我是怕你妹子遭了贬官,折了性子,可如今我看着,她比从前还要好,虽然梁寒模样差些,粗手粗脚,我不是很满意,可那孩子到也是实心实意对你妹子,我看你妹子对他到也深情,我也就不做棒打鸳鸯的事了,只要你妹子觉得好,她高兴就行。”
江绯红笑道“瞧母亲说的,这还是什么大事么?大不了小妹日后再娶几房夫君,找几个漂亮得体的侍候。”
江老夫人摇摇头“只怕,也只是我们想想罢了,难得我们江家居然出了一个这么重情的。”
江老夫人吩咐江绯红“去,把我带来的盒子拿来。”
江绯红急忙将一个枣红色首饰盒拿了出来,江老夫人打开,只见里面一沓银票,大概有三万两。
江老夫人说道“绯儿,你别觉得娘偏心你妹子,你也知道,你妹子无心做生意,你大哥四弟都嫁了出去,自然不算在内,家中的铺子迟早是你和你二姐两个人继承,这些钱,也算是你们姐妹两个贴补你小妹子的,可怜她辛苦操劳全是为了百姓在忙活。”
江绯红急忙道“女儿不敢,如果女儿连这些钱都看在眼里,不顾手足亲情,女儿还能算是人么?母亲不要提铺子的话,不管小妹要不要,这铺子都有小妹的一份。”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袖袋,笑着说“母亲不要以为只有您疼小妹,我和二姐就是铁石心肠,您看这是什么?”
江老夫人一看,居然也是银票,一式两份,各一万两。
江绯红笑着说“其中一份是来之前,二姐拿给我的,也叫我交给小妹。”
江老夫人只觉得心头一热,不由握住三女儿的手说“好,好孩子,去将你妹子叫来。”
江绯红笑着喊来了江雅菲,江雅菲尚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她看到母亲拿出那么钱时,不由愣住了。
“孩子,母亲知道你为官不易,处处需要用钱,这些钱是我和你两位姐姐给你用的,,你且拿去,日后万一遇到什么事儿了,还能顶上一顶。”江老夫人示意江绯红将盒子放在女儿手里。
江雅菲惶恐的跪道“母亲,这叫女儿如何敢领?女儿不能在家侍奉母亲,回报母亲一份,今日到还要母亲接济女儿?还有三姐她们,女儿不在家的时候,全靠二姐和三姐侍奉在母亲身边,她们连我的那份都帮我做到了,同时还要奔波店里的生意,多么辛苦,这些钱,女儿不能要,女儿如果拿了,那还是人么?”
江老夫人听了今日两个女儿的谈话,十分欣慰,说道“我的孩子,俗话说,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咬一口,都疼。你姐姐们到底在母亲眼前,母亲能看的到,可是你,”她有些哽咽“自你考中后,离家一走就是四年,母亲如何不担心,你的两个姐姐也是担心,她们从来都是安慰我,素来你写信都是报喜不报忧的,那年,如果不是你二姐进京,我们都不知道你居然过的是那么个光景。你不知道,你娘我心里真是疼死了。”
江雅菲听的母亲这么说,不由也是满心酸楚“母亲,让母亲大人替女儿操心,女儿真是罪过。”
江老夫人擦了下眼睛“后来你闹了罢官,从桐城又贬到灵州,你不知道我这颗心呐,真是夜夜不能安眠,天可怜见,到底灵州离家也近,我就想,我那可怜的幺儿到底怎么样了,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
她说着,江绯红和江雅菲眼圈都红了,忍不住流下泪来,江绯红拉着妹子的手,哽咽道“其实母亲半个月前刚得了心悸疼,可是听说你到灵州了,说什么也要赶过来看你。”
江雅菲再次跪在母亲面前,哭着喊道“母亲。”
江老夫人摸着她的头,笑道“我儿,你做的好,我这一路行来,听了你很多的好事,你的口碑不错啊,没有给咱们江家抹黑。”
她将枣红盒子郑重的放在江雅菲的手里“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孩子,你再是一只大鹏展翅鸟,可是离了风也是飞不起来的,母亲给你这钱是让你做正事用的,不是让你自己享受,一味奢侈,我知道,你定能很好的用这些钱。”
江雅菲狠狠给母亲磕了几个头哽咽道“母亲,女儿谢谢您了,若说女儿此时不需要用钱,那是我骗您,女儿实在是不忍心母亲年纪一大把了,还为女儿操心。”
江老夫人面上骄傲的说道“给我女儿花钱,你娘我骄傲着呢,娘还盼着我儿终有一日,可以将名字镌刻在我米罗国的功德阁里呢。”
这夜,母女三人聊到很晚,知道三更,江雅菲才捧着木盒出了母亲房间,梁寒急忙披了衣服,从小火炉上的铜壶里倒了热水,服侍江雅菲洗漱。
给江雅菲洗脚的时候,梁寒忍不住摩挲着她布满了老茧的脚,心疼不已,江雅菲的面上一会儿是喜色,一会儿是愧疚,两种神色交织变换着。
“怎么了?今日这么奇怪。”梁寒一边捂着她的脚,一边笑着问道。
江雅菲拿出那只枣红色的盒子,“你看。”
梁寒擦了下手,打开,眼睛一亮“这么多钱,哪里来的?难道是,母亲大人,给你的?”从小喊惯了老夫人,喊起母亲还有些不习惯。
江雅菲点点头,叹了口气“寒儿,你说我是不是太不孝了,我平时不能在母亲身边尽孝,却还要她老人家为我操心。”
梁寒放下盒子,用布仔细的为她擦干净脚上的水后,认真的看向她“我不知道什么大道理,这话还是你说过的,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要为国尽忠,自然就难能常在母亲身边尽孝,你尽孝为的是小家,尽忠为的是大国,孰轻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