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玄说道:“她就是红剑客。”
灰衣人大惊。
“红剑客……是个女子?”
“对。”刚刚乍见之下,他就已是有所怀疑,再加上又是穿着红衣,又有那样的身手,而他屡次试探她也是不卑不亢地拒绝。方玄道:“是我们被传言误导了,世人都说红剑客如何厉害,我们便下意识地以为红剑客是个男子,所以追查这么久才会未果。”
灰衣人道:“大人,王上有意招揽红剑客……”
方玄不可置否一笑,眸色微深,他道:“是呀,我王有意招揽。”为宛国效力的剑客不多,他难得站稳了位置,又岂会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来破坏他的大事?
他勾勾手。
灰衣人附耳过来。
方玄低语数句,灰衣人神色不禁凝重起来,他点点头。
“属下明白。”
.
回了客栈后,卫瑾也跟着阿昭和宁修一起进了厢房。卫瑾坐在木椅上,宁修坐在榻上,两人的目光遥遥一撞,各自撇开。
阿昭斟了杯茶,递给卫瑾。
“师父喝茶。”阿昭温和一笑,问道:“师父也是来参加论剑大会的么?”
卫瑾凝眸,声音柔和地道:“不是,阿昭,为师是来……”
宁修忽然“哎呦”一声,阿昭连忙起身,问道:“修儿怎么了?”
宁修指指臂上的伤口,说道:“方才也不会疼,不知道怎么的,一回来就开始疼了。”宁修瞥了下卫瑾,轻描淡写地说道:“师祖的剑真是锋利呢。”
阿昭连忙去拿了金创药,在宁修身侧坐下。宁修掳起袖子,阿昭抹了金创药小心翼翼地在伤口边擦拭着,模样极其专注。
卫瑾睨了一眼宁修。
宁修眯眼轻笑。
卫瑾脸一黑,撇过头喝茶。一杯茶入肚,心里还是燥得很,卫瑾又倒了一杯,这一回喝得有些急,不小心呛了几声。卫瑾抬眼一望,阿昭轻声问道:“修儿还有哪儿不舒服?”
宁修说道:“头有点疼,师父帮我揉一揉。”
卫瑾又呛了几声,见阿昭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卫瑾面色有几分落寞。
他将茶杯重重一搁。
阿昭和宁修齐齐地抬头望去,卫瑾轻咳一声,“茶没了,我出去唤小二换壶新茶来。”卫瑾出去后,房里剩下阿昭和宁修两人。
阿昭斜眼看了下宁修。
“……还装么?”
宁修知道被识破了,也不觉窘迫,笑嘻嘻地道:“师父火眼金睛,徒儿就知瞒不过师父。”
阿昭伸手轻敲了下宁修的头,叹道:“要好好地与师祖相处,不许顽皮。”
“……是,徒儿明白。”
阿昭又问:“真的没有哪儿不适?”
宁修点头,“嗯,就是伤口有点疼。”
阿昭道:“以后不许如此鲁莽了。”
宁修道:“见到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吃师父的豆腐,徒儿一时情急也顾不上什么了。”阿昭笑道:“修儿也不想想若非为师愿意,这天下间又有多少人能吃得了为师的豆腐。”
阿昭拍了拍宁修的手。
“记住要好好地与师祖相处,不许再这么胡闹了。你若再胡闹,为师也不帮你了。”
.
卫瑾回来时厢房里就剩下阿昭一人。
阿昭倚在窗边,细细地擦拭着沉水剑。听到开门声,她抬眼望去,笑意盈盈地说道:“师父回来了。”卫瑾心里本是有几分郁结,但此刻见到阿昭面上的笑颜,那几分郁结也渐渐消散。
卫瑾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宁修是阿昭的徒儿,他要爱屋及乌。
卫瑾眼里多了几分柔意,他走上前来,轻声与阿昭说道:“沉水剑依旧如初。”
阿昭说道:“师父送阿昭的沉水剑,一直都是阿昭的心中至宝。”
她温柔地抚摸着剑身,像是在看自己的至爱。
虽说见到阿昭如此宝贝自己送他的东西是好事,但这样的目光却让卫瑾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唤了声:“阿昭。”
阿昭回过神来。
卫瑾的眼里有复杂之色,阿昭似是意识到什么,她连忙道:“师父,阿昭没有那个意思。”阿昭放下沉水剑,认真地道:“师父,之前阿昭年纪小不懂事,做了许多错事,还险些闯下大祸,幸好师父挽救了阿昭。这一年来阿昭去了许多地方,也经历了许多事情,方知师父当初说得极对。”
卫瑾怔怔地看着阿昭。
阿昭原以为这些话说出来时会相当困难,可如今真正说出口了,她发现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安宁。她继续道:“师父说当阿昭去历练之后,便会知这天下有多广,儿女私情也不过是浮生蝼蚁,不值一提。阿昭以为师父当时只是不想让阿昭难堪,但阿昭现在明白师父的苦心了。这天下太大,即便阿昭穷极一生也无法览遍一切,之前阿昭对师父的感情,与这些相比之下更是微不足道。且这一年来,阿昭也有所领悟,阿昭六岁那一年第一眼见到师父,便觉师父如天人一般高不可攀,而师父之后待阿昭又是无微不至,阿昭会喜欢师父也是情理之中……”
卫瑾面色顿变。
他道:“阿昭,为师……”
阿昭连忙道:“但师父放心,现在阿昭已经彻彻底底放下这份感情了。”
“也喜欢你”四字顿时哽在卫瑾心里。
此时,阿昭忽然跪下来,“一年前阿昭犯下滔天大错,冒犯了师父。阿昭知师父不会责怪阿昭,可阿昭心里一直自责不已,请师父受徒儿一拜。”
想起那一夜,卫瑾扶起阿昭,他轻声道:“我不曾责怪过你,你也莫要自责。其实那一夜为师也有错。”
“师父不必揽错上身,都是阿昭不好。”
卫瑾道:“过去的事不许提了。”
阿昭笑着点头,她弯眉又是一笑,道:“不知师父可有去过琼国的九华寺?阿昭曾在九华寺中待了半月,每日聆听他们做早课的声音时,心情就格外宁静,也是在那时阿昭才悟得剑者,不为杀戮也不为功名利禄,方能大成者,也方能在剑道上越走越远。”
阿昭露出遗憾的神色来,“可惜寺里不能吃荤,不然阿昭真想住久一些。”
见阿昭如此向往,卫瑾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初就不该和阿昭这么说,幸好她还喜欢荤食,若是不喜欢,岂非要遁入空门了?印象中九华寺旁边便有个尼姑庵。
卫瑾严肃着张脸,道:“不行。”
阿昭一怔。
卫瑾道:“寺庙里无鱼无肉,你又怎么受得了。且一旦遁入空门,便要净六根,连你我师徒之情也不能有。”
阿昭失笑道:“师父想多了,阿昭只说想住久一些,并无遁入空门之意。”
卫瑾松了口气。
阿昭又道:“况且如今阿昭收了徒儿,即便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修儿想想。”
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阿昭的口里再也不是师父师父地喊着了,话里三句里两句不离修儿。这样的落差,卫瑾不禁抿住了唇角。
☆、35晋江独发
如今论剑大会在即,五华山下的客栈全都满房了,卫瑾今日刚到自是没有空的厢房剩下来。入夜后,阿昭问道:“师父也是来看论剑大会的么?”
卫瑾想说不是,只不过想起下午时分阿昭所说的那番话,卫瑾也唯有先将心中所想的压下来。现在以阿昭的心态,再加上一个怎么看怎么讨厌的徒孙,实在不适宜表明自己的心态。
宁修说道:“师祖大老远跑过来,不是为了论剑大会还会为了什么?”他笑眯眯地看向卫瑾,“是吧,师祖?”
这徒孙话里带刺,真想拿杯子砸他。
卫瑾在心中默念:爱屋及乌爱屋及乌爱屋及乌……
他微微一笑,说道:“也不算是。”
卫瑾看向阿昭,“为师听说你在五华山,便想过来看看你。一直不知道你的行踪,为师实在担心。”
阿昭歉然地道:“是阿昭不懂事,让师父操心了。本来阿昭也是打算待论剑大会结束后,便带上修儿去向师父请罪的,不曾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师父。”
卫瑾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看到阿昭这么自责的模样,他也于心不忍。
宁修瞅瞅卫瑾,又瞅瞅阿昭,他打了个哈欠,说道:“师父,夜深了。”
阿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笑道:“的确是夜深了。”
宁修从桌案前站起,准备回房歇息。走了几步后,却见卫瑾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儿,他打住脚步,问:“师祖不歇息吗?”
阿昭道:“师父今日刚到,想来是没有空房了。”
卫瑾说:“为师与你一起睡一夜吧。”
阿昭一怔,宁修脸色顿变。
“为师睡地,你睡榻。”卫瑾一脸平静地道:“莫非阿昭与为师生疏了?以前阿昭不也与为师睡了九年么?”
阿昭刚想说些什么,宁修一个箭步挤到阿昭身边,他搂住阿昭的臂弯,“师祖睡徒孙的房间吧,让师祖和师父挤在一起,实在是徒孙的不孝。”
宁修对阿昭道:“师父,修儿和你睡。反正也不是没睡过。”
卫瑾面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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