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妖尽欢 (卿非语)

她眯了眼笑了笑依旧转头继续盯着天空瞧。小海子一瞧她这模样就来火：“一天到晚看这破天空有什么好看的？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还不知道打扮打扮自己，以后看谁还要你！”

“为什么别人要要我？”她撑起半身支颐眯眼望着小海子。小海子被她这么一问尴尬的咳了咳，白皙的小脸晕出了点红粉粉的颜色，眼睛四处乱瞄就是不敢看她，“你···这女人···好不害臊···”

她噗呲一声顿觉有趣，伸指在他额间弹了一下，不轻不重，有点痒痒的。“你们凡人真的有很多不可思议的思想啊，感情是不是太过丰富了呢？”

小海子脸顿时黑了黑，这女人什么都好，人长的美，性格也好，就是脑子有点问题，动不动就把自己列入凡人之外的人。

夙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笑着牵起小海子的手，“走吧，看看大东家今日捕到了什么好东西。”

东海沉浸的千年时光就如此从手指尖滑过，醒来之后修为被封，现在的她倒真的是一个凡人了，不过她还是比较喜欢现在的生活的，身边有很多有趣的人，他们教给她的东西她在这几十万年间都未曾体会过。例如女子长大了是要嫁入夫家的，要和丈夫生个小宝宝的。

夙玉一开始不明白小宝宝是什么意思，小海子一副被惊到的表情，然后思忖了半响反指了自己道：瞧，我这样可爱的人就是从小宝宝长大的。夙玉自然而然把小宝宝定义为小海子的缩小版，以后见了每家的小宝宝都要戏弄一番。

小海子的全名叫云海生，是夙玉醒来后第一个瞧见的人，本能的就觉得这小家伙忒亲切。小海子年纪虽小，可是却有一个伟大而气势磅礴的理想。那就是修仙。

当他站在海崖上朝天吼出那句“不成仙便成狗”时夙玉第一次在海风中抖了抖身子。感情他把仙和狗是列入同一行业的。

她某天心念一起便问了小海子为什么一定要修仙这个问题。小海子咬牙沉吟思索纠结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呐呐说：“仙人不是不用吃饭吗？等我成为仙人后就不用跟老爹一样整天在海里捉鱼了。”

夙玉也低头想了想这个问题，貌似这个理由也的确存在。她以前虽不是个仙甚至连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但是她确实从未进过一粒米饭的。然，现在的她一天三顿都还是少的，大概在东海沉睡的那千年时光让她的身体被掏空，醒来后急需补充些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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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章 如影随形

话又说回来，今晚这个全鱼宴还真是够气派的，大东家这次似乎花了大血本，也不知今日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捞了那么多的鱼回来，什么湘云鲫、草鲫、白鲫、鲻鱼。看的她一阵头晕，不过那阵阵香味还是让她有了谗味。

小海子早吃的嘴角冒油，手里揣着嘴里扒着，眼睛还不时到处瞟。夙玉瞧的他那个模样十分可爱，伸手在他的小髻上摸了摸。

“不要乱揩油，小爷的油也是你随便乱揩的？”他狠狠瞪了她一眼，月光初霁，她白纱长裙，面白唇红，有一种不容于世的高贵卓然。小海子红了红脸，扭捏了半响小声嘟囔：“稍微揩一下也是可以的。”

小海子一家在鱼家村其实也算的上是个小东家，跟大东家若细算也能扯上个十万八千里的亲戚关系。这也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地方。嘴上也一天到晚“小爷小爷”的不离嘴。

夙玉瞧着这个小屁孩，突然觉得很有趣。像她这么一个怪物，活了也不知多少个年头，朝更迭落，也不知斗转星移了多少次，从没想过会在万把年后遇到这么个小屁孩。论年龄，她估计都能做他的祖宗的诅咒的祖宗，也不知要祖几倍了。

她笑着转眸看向别处，灯火阑珊处，梨花树下那人的身影傲然独立，仅一瞬间，人影就消失不见了。似乎那只是一个幻影而已。

夙玉抿了唇，脚步坚定的朝那个方向走去。小海子以为她生自己的气了，跳着抛了手中的碗急匆匆的跟在她身后：“唉，我说，你怎么那么小鸡肚肠啊跟我一个孩子计较，我也只是随便说说的···”

夙玉转了头，“你去那边等着，我去解个手。”

小海子面皮子又是一红。

行了几步在树林中站定，夙玉抬了头在四周逡巡了一圈，叹了口气走到一棵大树下坐下。头顶，月色华美，她看的失神。耳边也响起了那人一如既往的戏谑：“看来你在这过的不错。”

夙玉习惯性的抿唇一笑，轻轻嗯了声。

黑色衣摆在眼前晃过，那人陡然出现在她身边，挨着她坐下，月光下他的轮廓精致的犹如神之一笔，剑眉星目，是美至极致宛然天成的英气。他轻笑出声：“就没想过要离开？”音色纯正优雅，上好的古筝琴音也比不上他的话语。

她动了动眸子，终于把视线移到了他那张脸上，咬了咬下唇，想了又想，忒正色道：“宋琴，我觉得你就跟小海子嘴里老说的大灰狼一样。”

宋琴被她逗的乐了，眉眼弯翘：“那你是觉得自己像只小白兔？”

夙玉盯着他瞧了一会，“不是。至少你让我知道我不是只小白兔。”想了一会，她又道：“有些东西我还是记得的，有个人的名字我有印象。”

宋琴挑了眉，拖着长长的鼻音“嗯哼”了声。她叹了口气抬头望着漆黑苍穹，“夜君月，他叫夜君月。”有些事她并不是不记得，比如她是六界之外徘徊的怪物，比如她记得有个叫夜君月的人曾出现在她的生命中，虽不知那人是谁，但她隐约觉得那人应该是对自己很重要的。

“那人的名字亏你还记得那么清楚，也着实不易。”宋琴眼里多了一分玩味，“若是做好了准备就出发吧，你在人间一天就多一分危险，神界虽毁，可仙界那帮老秃驴也不是摆着玩的，总有一天会找到你的。”

夙玉沉默了会，身边起了一阵风，她知道宋琴走了。他每次来都悄无声息的走也无影无踪，夙玉觉得此人比鬼魅还鬼魅。要说她能出得东海还要全靠宋琴，但凭他能不动声色破了神仙两界合力使出的封印就能看出此人不是一般的狠角色，甚至狠的有点离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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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章 鲤鱼精（上）

她在大树底下又躺了躺欣赏了会月亮，直到感觉时间不早了才起身。身子还没站稳，就听的小海子拉扯的嗓子从远处火箭炮似的直飞入她的怀里。“不好了···那鱼那鱼···变人了···”

小海子急的满脸通红，话也说不利索。夙玉从他磕磕巴巴的话语中听出个大概来，那全鱼宴进行到一半，大东家的小姨子瞧见一条鱼尾甚是好看心下一喜就想把它给蒸煮翻炒了，怎奈这只漂亮的鲤鱼还能说出一口漂亮的人话来。据小海子传达，那小鲤鱼精说的大概是：你个毒舌妇，长的一副人模狗样的皮囊里却是没按着一颗红心，想吃老子？老子先扒了你的皮！

夙玉低头想了想，突然发现自己活了不知几个万年间还真的没有瞧见过什么鲤鱼精。右手往左手往猛的一捶，忒兴奋的问：“鲤鱼精还能说话？”

小海子脚下一个踉跄，回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关键时候不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好不好？都成精变人形了还能不会说话？”

她脚步一顿，盯着小海子思忖了半响，谨慎的问了句：“那你现在跑来找我干嘛？别跟我说你是来拉我一起跑路的。”

小海子嘴角一僵，亦步亦趋走到她跟前用商量的口气道：“那个鲤鱼精忒不厚道，正仗着几百年的道行在村里作威作福呢。那个啥，上次你拿出来的金豆豆能不能再拿出来使使？”

薄纱轻盈罩在她身上，晦暗月光下她的半边侧脸隐在黑暗中，看不到任何表情。因着个子的缘故，云海生此刻还是个孩子，个子才及她腰间，头微微仰着，脸上从一开始的兴奋渐渐变的有点僵硬，甚至有点莫名的害怕起来。

夙玉这个人一向是不大容易生气的，即便生气了也不会有任何表示，所以一般人是感觉不到她任何的情绪变化。但是云海生跟她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她的性子估摸着也摸了个一分。

良久后，头顶一声轻叹，似乎还有些无奈，“小海子，你一心想修仙就没悟出个修仙的根本来吗？”

她伸出手拉了他的手朝村子的地方走去，声音幽幽空洞无波：“人要修成仙，那是逆天而为的行为，成仙之日必定要历劫，仙界把那叫做天劫。有些人修仙是因为凡人的寿命太短，有些人修仙是想摆脱七情六欲不想痛苦一世，而有些人修仙是想要救济苍生普度众生。小海子，你呢？”

云海生被她问的有点不知所措，任由她牵着自己的小手，仰着小脑袋傻傻的看着这个某日突然降临的女子，尽管他现在年纪还小，可是他还是知道她不是普通人。那日他被爹爹痛骂了一顿心情很不好，坐在沙滩边闷闷不乐，她为博他一笑，从锦囊里拿出了一粒黄金灿灿的金豆豆，一捏就碎，然后他就看到整个大海都在翻滚，似在欢欣雀舞，又似在喁喁细语，零星的水珠凝结成串在他手间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