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门说:“这可是浊然上神,拿开你的脏手别碰他。”
“浊……浊然!”两个男人互看了一眼。
在席眉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么一个故事,九重天上的浊然上神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守护神,依附着主人而活,但是,却有着无尽的灵力,从娘胎里就带来的,他这一生,只有一个使命,就是保护那个依附着的女仙。
后来那个女仙死了,所以浊然也死了,死在了末海的桑山顶上,化成了石像。
他们死了以后,四海八荒飘了一万年鹅毛般大的雪。
那一万年以后,死了不少生灵,所以活下来的生灵都记得,这天地之间有这么一回事,这天地间的一回事,经过十二万年的沉淀,渐渐成了传说。
如梦如寐 009
所以,当一个传说就放在自己面前,席眉和一墨君心愣了半天,不知道信还是不信。
不管是信还是不信,但是这一副好皮囊是不错的,令他十分佩服夏池的为人,竟然为他找了个那么好的肉身,道了谢拉着他就要走。
夏池忽然道:“等等!”
她走到两人面前,说:“你们要去哪里?”
席眉说:“这里是大神的地方,我们怕扰了你修行的清净,自然是要回我们自己那里去。”
夏池一把将一墨君心抢过来,往回走,边走边说:“他留下,你可以走了。”一墨君心试图反抗,却一点也反抗不得,他还没适应好这个身体,运动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席眉道:“为什么呀?”
夏池说:“我只答应过你救他,我们的交易就完成了,他现在是我的浊然,自然要留在我这里了,如果你不乐意,我再叫持风过来,把他换回那个烤乳鸽身上!”
“你爷爷的,想打架是不是!”面对这样的不平等条约,席眉终于忍无可忍了,早就想抽她一巴掌了,正要上前进攻,连被夏池牵着的一墨还没看清楚,她就转了个身,掌心对着席眉的攻击方向,两掌心就这么靠在一块,掌心只见传出一阵很强的气浪,将两人弹开。
席眉往后退了一两步,头一次感受到了失败的滋味,这输得也太快了点,半晌才发现自己真的失败了,看着那三人若无其事离去的背影,他默默道:
“君心,爷救不了你了,你就从了她吧!等哪天爷学业有成,一定把你救回来!”
被夏池带回洞里后,一墨君心就这么被看着,看了大概有好几个时辰那么多,他就这么坐着也有些心酸,看着眼前这局势,也不知道怎么打破才好。她看完这边脸,又把他转过去,开始看另一边脸,说:
“真好看!我十三万年没这样看你了!”
终于寻着个口子说话了,道:“你应该清楚,我不是你说的浊然!”
她笑道:“我当然知道,我只当你是养着浊然身体的灵魂。不过我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在这里,除了离开我的视线,你想干嘛就干嘛,想不干嘛就不干嘛,保准比你以前过得更加逍遥。”
一墨可是个硬骨头,面对此翻,可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就算了!”夏池伸手,帮他顺了顺头发,理了理衣服,便说:“死了就可以离开这个身体了。”
一听这话,一墨刚要咬舌,他这魂魄,在他们魔界还怕找不到一个身体寄存么?夏池却慢悠悠地说:“不过你要选择好死法,要是你敢在浊然身上弄了一个洞,我保证,我会把你的魂魄钉在大高加索山上,再去西天佛陀那里借一只凤凰,每天把你的心吃掉。”
一墨全身抖了抖!
夏池又接着道:“哦,听说你们魔族的魂魄很厉害,被吃掉之后还会长出来!”
一墨全身又抖了抖。
如梦如寐 010
夏池断定他目前是不敢造次的了,低下头,在他的额头吻了一下,温和道:“听说你是宫廷御用琴师?琴师这名字,听起来魔飘飘的,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给我弹琴吧!”
说罢,夏池便从手里变来一个帖子,招了秀门进来,说:“把这个拿去给魔尊。”
“那是什么?”一墨问。
夏池解释到:“你们王子喜欢礼数,那我就给他礼数,跟他要一个琴师还是得跟他说一说,和平乃当今世界的主题嘛!要不然哪天打起来就不好了。”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答应你呢?”瞧这话说的,一墨君心一定是觉得自己太重要了,也难怪,他的确是魔尊最喜欢的琴师,魔尊曾经因为他二话不说将自己一个儿子给赶出了魔界,他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但是,那是因为他不了解夏池,只要夏池说一声,魔尊绝对不会跟她抢人。
她说:“我觉得你们魔尊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她转身要走出去,头发上的铃铛叮当叮当作响,隐逸在垂下的长发的细缝中,那身红色长裙衬得她格外好看。忽然,她回头,道:“对了,浊然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力量还在,这股力量就寄存在他身体里,你要学着驾驭。”
“你不怕我学好了本事反过来害你?”
夏池笑笑,起身出去。守护神之所以是守护神,是因为他们是不能背叛主人的,永远不能,所以,守护神变得这样珍惜。
也所以,她才不知道,浊然的爱究竟是发自心里的爱,还是仅仅是守护神骨子里的守护,这种守护,真的能为她去死么?她在最后,都没有问浊然一句。
听过一墨的琴声才知道,她这么跟魔尊要了这么一个人,他心里应该泪汪汪的,一墨弹琴,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能够轻易将人引入一个意境当中,难以自拔,连夏池都有些慌神了,但是他的琴声对修行特别有帮助。
修行,讲究的是一个好心情,一墨的琴声本身就有这种能力。
加上佛陀亲自给她化了一个幻像飘过来讲经,这根本就是一种待遇,连一墨都叹为观止,这个夏池,是不是传说中的夏池,一个传说中的人出现在面前,本身就有点不可思议,这几天他在运用身体里的力量时,还是不可思议。
浊然的力量就像万物,系着生身,只要手轻轻一挥,便能按照自己的医院去获得众生的力量,生机勃勃,仿佛身体里有无限的精力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望着高山顶上的雪渐渐化开了,四海八荒,一片生机盎然,一群飞鸟路过了禾木山的天空,被无数小妖们羡慕着。
夏池斜躺在洞口亭子的竹榻上仰望,很是惬意,眼神却很忧郁。
雪化了,那雪姬呢?她听佛陀说,自己死后的那一万年里,下的那场雪就是因为雪姬,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她哭出来的眼泪能变成雪花,她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去下一场雪。那场下了一万年并且冰封了整个天地的雪,究竟想跟她诉说着什么?
“浊然!”她往身后唤了一声。
一墨君心道:“我是一墨君心。”
如梦如寐 011
她蛮横道:“我说你是浊然你便是浊然,还有,浊然是不会跟我顶嘴的。”一墨将头扭了过去,既不服气又不敢不服,陪着她看着天际,不过,他看的是九重天,云端末尾,藏着的,那是神族的栖息地。他叹了口气,说:
“神族会定这样的规矩,说神族的人不能跟魔族的人通婚。”
夏池说:“神族的规矩一向很变态的。”
“你是神族的人?”
“不是。”顿了顿,她又说:“神族是我的仇人。”或者说,她是神族的仇人。
可是,一墨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她的恨,只是每天望着九重天,别说憎恨,连高兴都没觉察出来。大概是跟着佛陀久了,就被感化了。
其实他不知道,恨一个人恨到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姿态,那便是入骨,她有多恨,连她也不知道了,毕竟,睡得太久了,连同记忆都快睡没了。
脚下的丛林里惊起了一片飞鸟,不用分说,一定是席眉又来了。
绕开了所有的人把一墨就拽进了洞里面去谈什么大事,夏池抬头,看见了一道光影从天上飞来,在她设的幻术层上停了停,然后,他现出真身来,那是个踩着飕飕风火轮的小少年,变出个长缨枪就在上面划开了一个洞洞,看起来杀伤力挺大的,便冲着她这里飞来。
他下来这个速度,比物体加速运动还要快一些,飞到她面前的悬崖面前停下,悬空站着,长枪指着一动不动的她,说:
“听说你就是跟我们神族作对的人,报上名来。”
“老身法号安已。”夏池眼睛也不抬,用本经书盖着自己的头躺在竹榻上。
“大胆,竟敢侮辱西天梵境安已大士。”年轻人果真是意气风发,说一句话把她耳膜都震破了,还用那么激昂向上的调子,她忍不住说了:
“别用那么大的肺活量说话,对身体不好!”
安已是佛陀赠送的法号,唤着喜欢,就是后面加上一个“大士”听着挺别扭的,不过她实在懒得跟他证明自己的身份,又一阵没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