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强]将倾 (九冥雪)

银白的柔和月光洒在地上，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那个月下的新娘，更像是从幻境之中走出的一场梦。

三千青丝随风肆意飞舞，大红的喜袍却在寒风的吹转下褶皱出曼妙如玉的身形，晃了来人的双眼，只是那张倾世之颜却在幻境之光中渐渐模糊，变得愈发看不清楚。在那个祭祀大人的眼中，似乎一切都被刻意淡化……

幻境如梦，只在一念之间。

“小烟……”祭祀大人唤了一声不知是谁的名字，一步跨上前去将那扮作新娘的人儿紧紧揽入怀中，不知所措的夙汐感到脸上落下点点冰凉之色，竟是那男子的落泪。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祭祀大人，好似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银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夙汐被那一股浓重的哀伤压得喘不过气来，悄悄灵识传音道。

“……”银狐沉默不语，“你还是拖着吧，能拖多久是多久，这个大人，应该正在幻境梦魇之中暂时出不来，想来现在还是比较安全。”

“幻境梦魇？”夙汐仔细搜索了一下脑海中的信息，应该是施放幻境之术的施法者自己心灵最深处的那一部分潜藏的记忆，在幻境之术中偶然出现的错位干扰情况。这万年难遇的幻境梦魇，就这么让她狗血地碰上了？

“祭祀大人？”夙汐见半晌没有反应，轻轻唤了一声，被个陌生人莫名其妙地抱着，就算是个美男，也是相当诡异的感觉。

“夜啸。”祭祀大人似乎有些微微的不满，好似埋怨又好似自沉，“小烟你忘了我的名字吗？”

“呃……”夙汐一愣，支吾了一会儿才有些口齿不清地道，“小烟我……忘了，小烟是谁……”

“绮罗烟，你当真什么也不记得了吗？”祭祀大人扳过夙汐的身子，直视着那人的眼睛，

似有隐隐的怒气又好似疼惜般，自知沉溺在梦魇中却又不甘清醒的那一丝挣扎却被夙汐捕捉在心，“小烟，你说过，要做我的新娘，为什么，要离开我……”

“回答我！”那祭祀大人的眼眸忽而又显出诡异的血红，见势不妙，夙汐额际冷汗又出，急忙装作楚楚可怜般的模样，“夜啸哥哥，你吓坏小烟了……”

“小烟，原来你还记得……”祭祀大人轻呼了一口气，将夙汐又揽回怀中，自顾自地轻笑一声，“我知道小烟不会忘记我们的约定。”靠在那夜啸的怀中，夙汐只是很清楚地知道，祭祀大人是在做着一个明明知道是空幻的梦，但看那夜啸神色伤情，夙汐亦不再多言，静静聆听着一段不属于她的过往……



第一卷 初临九阳 第41章 三个耳光

幻境梦魇之中。

四周的场景随着那祭祀大人的心念在不断地变化，夙汐倚在夜啸的怀中，静静地看着那永世封存在灵魂最深处的记忆场景，如同一场幻梦一般。

他们相遇，在一个落雪的夜晚。

亭台楼阁，是一处大户人家的后院，那穿着破烂的清秀少年正忍受这凛然寒风打扫着院子的落雪。

在半夜过后最黑暗的时辰里，幽暗的雪花开始轻轻地降落到院子中来。

那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打扮，一身绮罗粉衫，站在屋檐下，伸出稚嫩的小手，接着空中飘零的雪花，只是一瞥，就望见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年。“喂，很冷的，你别扫了。”

那少年并不看她，又好似没有听到般，机械地扫着。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自是那命令般的口气让那少年脸上掠过一丝冷漠与淡然。

那少女不顾漫天的飞雪，以那般娇生惯养的习性，竟是冲进了雪地，拉起那少年已是冻得僵硬的胳膊，习武的力气，便是稍稍用力，便将那倔强的少年拉回了屋檐下，将还带着几分体温的锦绣棉披搭在那少年的身上。

少年一向冷漠，一向自闭，正欲拒绝，却看见那少女如月般的姣好容颜，不由忘却了动作，一双如水般的眸子正在温和地看着他，那眸子里，没有歧视，没有鄙夷，没有高高在上的施舍与怜悯……忽然像是一片雪花，降落在那少年自卑的内心深处，融化成一滴化不开的温情。

静静看着手中的一片将融的雪花，那身上自有一种美，并不像是人们描述的那般是白色的。雪花里含有蓝和银色这样柔和的色泽，而天空，则是泛亮的灰色。

“我叫绮罗烟，今年十一岁，你呢？”

“夜啸。”

……一弯新月高高地挂在天空，在水面上投下淡淡的银光，增加了水上的凉意。对面的湖心亭冷清清地耸立在银光下面，还有山、石壁、桃树、柳树，各有各的颜色和形态，在银白的月光下，似乎都含着一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烟，送给你。”少年木讷地开了口，拿出藏在背后的一朵火红色的心语花，绮罗烟自是兴高采烈地接过，忽而想到了什么，“听说心语花露很好喝……”看了看那少年的穷困模样，眼中那抹失落确被夜啸捕捉在心，“算啦，今天去哪里玩？”

心语花露，是高级酿酒师调制出的一种名贵的琼浆，配一朵心语花瓣加以点缀，由此成名。那名身处在底层生活的穷酸少年，并没有听过什么名酒佳酿，只是对面少女的一点失落，狠狠砸进他的心底，让他不由为之捏紧了拳头。

心语花，三年结苞，一日落蕊。

……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速狻j?墒苜猓?托??狻?p>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月下美人。

姣好的身姿静静伫立，只是饮却那一杯一滴一滴集了三年的心语花露，便是泪如雨下。

那是一杯真正的心语花露……

往日的场景如同梦幻般一幕又一幕地滑过，那名唤作夜啸的少年，终究没有抓住那抹身着喜袍，远然离去的背影，跪伏在地无力的呼喊成为夜夜难以摆脱的梦魇。

蓄积的压抑，逼迫的心魔，诡异的血瞳，未知的身世……

曾经为她，甘愿苦守三年……

曾经为她，情愿离开驭风岛……

只愿她情有所归、意有所属、愿有所遂。

幻境中的时空，开始了诡异的扭曲，又从原点开始，那个不眠的落雪之夜……

渐渐沉湎于幻境中无法自拔的夙汐，灵识之海陡传异变，黑暗、光明两道洪流，开始卷起滔天漩涡，夙汐一阵惊醒，恍然发觉自己竟然又入一层幻境。

幻境中的时空，亦是幻境。

重新开始流转的时空，随着不断深入的幻境，将使得入梦者永难苏醒！

夙汐惊诧不及，强压镇定，回溯脑中记忆，竟是驱动劲气，将那揽着自己的祭祀大人猛然推开，掌上运风，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在这诡异的幻境梦魇中忽而响起。

那祭祀大人空洞的眼神中显出一丝迷茫之色，挣扎、不安、躁动、恐惧……迷乱的目光搅起万道涟漪，夙汐眼角一跳，不顾那看着自己的眼神，脸上显出几分怒意，“这一巴掌，是让你清醒，所谓的梦境，皆是虚幻！”

“其实，不知道失去是什么的人最可怜！因为，他永远不会懂得什么叫做珍惜……”

“啪——”又是一掌毫不留情地上去，那祭祀大人竟是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这一巴掌，是为绮罗烟讨回的，她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一个懦弱的人，整日沉迷于自己营造的幻境之中，逃避现实！”

夜啸愣愣地看着这出乎意料的一幕，幻境之光，正在失控的情况下缓缓流逝。

“有本事，你去把她给抢回来啊！难道你还在乎，她已经是别人的新娘？”

“抢回来……”那夜啸低声地呢喃着，眸中漾起了一丝遥不可见的微光。

“空有先天传承，手握通天神力，却自甘堕落，流落南疆，脱离世俗，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可理喻！”夙汐怒上眉梢，若不是天赋属性有护主灵气，她恐怕今日，也会随着那不断重复的时空，不断深入的幻境梦魇而丧身于虚无之中。灵脉催动，禁诀式攻击顿出，蕴含千钧之力。

袭来的最后一掌，夙汐倾尽了全力，那祭祀大人一口鲜血喷洒而出，身形倒退，半边俊颜已是血痕遍布，看上去颇为可怖。

“这一掌，是为那些因为你的梦魇而丧生的无辜少女讨仇，你利用部落子民的真神信仰，肆意妄为，该死！”夙汐说完，已是运行灵脉，双灵交汇，左手右手同起攻势，向那夜啸席卷而去。

那夜啸呆愣在原地，竟是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看着那可怕的攻击将落，突然传来一声呼喊，却让夙汐生生止住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