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摆出老油条的笑脸,嘿嘿笑着说:“破家值万贯哪,这架车有咱全部家当,就不劳烦军爷了。着!”转瞬之间,金色粉尘闪过,偌大的马车便被他收入袖子之中,连个影子都不剩。周围官兵惊呼连连,像看把戏一样鼓起掌来。
他得意的瞄了我跟迷蝶一眼,我们都对他竖起大拇指。
校尉兴奋地直搓手,“几位先在我帐子里休息片刻,我去请示一下守辙将军,如果他肯赏光大家就有福了!”他说着,两眼精光一冒,远处出现几个人的身影,为首的正是守辙。他当下像兔子一样窜了过去。
依我看,现在的情势加上守辙谨小慎微的性格,肯定不会大规模欢庆,这小子难免碰一鼻子灰了。远看守辙仍旧是一副温和谨慎的样子,微微蹙着他浓黑的眉间,长长的睫毛间或快速眨一下,或点头或摇头,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淡定样子。
我捅了一下迷蝶,在她耳边说:“这些年,我的朋友里只有守辙一直没变。”迷蝶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听我说话,连应都没应一声。我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迷蝶,莫非你对军爷情有独钟?雷泽也是,守辙也是。不错,不错,军爷确实颇有男子气概。”
迷蝶听到雷泽的名字才回过神,只不过问的还是守辙,“小爱。这人我曾经见过么?”
“怎么没见过,他是北天王的女婿啊!而且咱们第一次见面就在醉仙宫,你还送了我一方手帕呢!忘了?”我把当初我们的位置描述一遍。迷蝶这才笑着说:“难怪看着眼熟。”浮羽凑过来问:“你们看什么呢?”我指指守辙,“你姐姐喜欢的类型,你可记住了。”浮羽有些害羞的点点头,睁圆眼睛直勾勾的看起守辙来,竟然也看呆了。
仙师掏完左袖子,又掏掏右袖子,也过来凑趣道:“这小伙子原来经常找我们公主,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北天王家那个小狐狸勾搭跑了。”这句小狐狸高度概括了慕星的性格,我用力拍了他肩膀一下,“不愧是我敬爱的师父,看人贼准!不过话说,师父你这掏什么呢?”
“哦,没事。就是刚才塞进去的马车好像找不到了。袖子里东西太多……”
“……”
守辙那边远远扫了我们一眼,转身带着侍从走了。
校尉垂头丧气的跑回来,“将军说,虽然算不上大敌当前,但也不能放松警惕。不能召集太多将士来欣赏,只能等他们轮值的时候才可以休息。他就不来找迷蝶仙姬叙旧了。”
迷蝶善解人意的点点头,凑到他耳边说:“真是辛苦大家了。迷蝶有一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讲,当讲!”
她说:“执勤最多的当属围在通道周边的将士,您领着我们转上一圈,就说是守辙将军特派你来犒赏大家。这样将士们都念你的好呢。你看如何?”
☆、第十七章 铤而走险
我本来以为浮羽就是我见过的最好忽悠的人,没想到这校尉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迷蝶一发话,他就屁颠屁颠的前边带路去了。
想要直接过去通道,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先是沿途哨卡例行公事的拦截,后来无一不演变成对迷蝶敬佩之情的表达比赛。各个分队、岗位的官兵,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围拢过来,要跟我们一起去正在被封锁的通道,听迷蝶演唱。我回头瞥了一眼,我们就像是接在迷蝶后面的大尾巴一样,浩浩荡荡的向前挺进。
眼看通道就在眼前。黑漆漆的通道周围插了一圈标志性的火把,有几位法师轮流咏念咒语,青色或红色的咒术绳索沿着火把结在一起,像一个张逆向织补的蜘蛛网。我心急如焚,忍不住的眼睛总往那边瞟,迷蝶攥着我的手,要我集中精神,别做傻事。
兵士们见迷蝶来了都很兴奋。他们驻守在这里已经月余,有不少人盼望着像守辙一样建立战功,平步青云。可看着先遣部队进进出出,自己一直没机会下去与魔族真刀真枪的干一场。驻守至此听到的第一个命令竟然只是准备拔营,怎么能让他们不感到沮丧呢?
迷蝶的出现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惊喜,填补了他们心里的失落。至少,他们回到家乡,还可以吹嘘自己享受过跟王公贵族一样的享受呢!
兵士们很快圈出一块空地,留给我们表演。迷蝶借着安排曲目的名义,拉拢我们几个,悄声商量对策。我现在是两眼一抹黑,我看仙师和浮羽也没好到哪去,只能寄希望于迷蝶了。她说:“待会咱们上演一出兵士对抗妖魔拯救心爱之人的故事。玉爱演男人,仙师演魔头,浮羽好好抚琴就可以。既要入戏,又不能忘了注意我的手势。一旦我发出讯号你们就立刻朝我围拢,然后咱们一起跳下去。”
“跳下去?”我瞅了一眼越来越密的结界,“你确定咱们能钻下去吗?”
迷蝶严肃道:“要尽快。我估计咱们也就只有一首歌的时间,我会一直使一些小法术,让士兵们渐渐放松警惕。到时候,仙师再弄个障眼法出来掩护咱们逃走!”大家都明白了,紧张又兴奋的点点头。
迷蝶递给我一把短剑,“听说,望月花魁舞得一首好剑?”我笑着接过,压低声音道:“放心,我会冲开一条口子,就像咱们逃离第六层一样。”我们相视一笑,默契都快溢出来了。
“浮羽。”迷蝶朝他点点头,“弹你最拿手的。”浮羽还带着点他固有的局促,不过手指刚放在琴弦上,他的自信便随着琴音流淌起来了。我虽然不通音律,但常年混迹醉仙居这种附庸风雅的地方,品味还是可以的。再加上在不归居偷学舞蹈的几个月,也听了不少乐师的不少曲子。
然而我所听过的里面,没有一个人比浮羽弹的好。灵动流畅,浑然天成,仿佛他生下来就是为了抚琴。他这种高超的琴技,一半源于自己的天分,一半源自从小与迷蝶的相互陪伴。我早该想到,有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姐姐,他也不会差到哪去。
相比而言,迷蝶有丰富的表演经验。在王宫贵胄面要表现得高贵矜持,现在在天兵面前则要表现出亲和的一面。她微张朱唇,轻启贝齿,曼妙婉转的歌声,像士兵们邻家的小妹的情话,在耳边久久的回荡。
我在一边舞剑,将自己化身为冲锋陷阵的将士,正如他们中的每一个。纵然面对万千铁骑也不皱一下眉头,却会在寂静深夜想念自己的家乡和亲人。两只紫色的虚幻蝴蝶从迷蝶手上飞起,绕过离得最近的士兵,两只变成四只,再变成八只……漫天飞舞着落在战士的手间和肩头。
在场的将士已经有人开始偷偷抹泪了。我跟迷蝶交换了一下颜色,朝仙师点点头。仙师双手合十,自身幻化为一团火焰燃烧的巨魔。虽然这戏码是我们事先商量好的,但我们还是被这幻化之魔的狰狞吓得不自觉的抱在了一起。
这一幕似乎更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场下士兵们看得群情激奋,纷纷站起来举着拳头呐喊助威。远处的法师似乎也收到了吸引,兴致勃勃的停下法术,朝我们这边张望。而我注意到的是那仅剩几乎只能一人通过的狭小缝隙。
他们三个不约而同的看着我,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攥紧短剑一跃而起朝虚幻之魔刺去。仙师再我靠近他的一霎,将幻化之魔,扩大了近一倍,将迷蝶和浮羽都囊括其中,且挡住了前、左、右,至少三个方向士兵的视线。
这个障眼法不会持续太久,我一定要速战速决!围在后面的兵士并不多,而且大多数都在如痴如醉的看着表演,直到我跳到近前,他们还以为这是演出的一部分。我竖起手刀,迅速而精准的朝他们的脖子劈去。离得近的四个瞬间就被我撂倒,但后面的人似乎明白出了状况,把长枪竖起来企图阻止我前进。
本大仙也是会法术的好不好?我扔掉短剑,抽出灵蛇,点上橙红的火苗,如火蛇一样挥舞起来,将他们一一击破。然而我的速度还是慢了点,我听见仙师说了声“不好”,而且后面大批的士兵似乎骚动起来。
失控了?我顾不得回头,还是一路奋力拼杀过去,眼看只剩下眼前两个拦在通道边缘的士兵了。我听到身后有人敲锣示警,才刚回头要招呼大家,一个黑影猝不及防的从头上罩了下来。
我就这样被裹进了一片无端的黑暗!
不是吧?我这就被抓住了?我从半空坠落,落在一片柔软之上。这柔软东西似乎还有点弹性,我颠了两下,朝头顶喊道:“有人吗?”
“有,在你底下……”浮羽柔嫩的小声音从下面传来,我赶紧翻身跳下,继而又被另一团东西绊倒,扑在两个绵软的馒头上,只听一声娇呼,是迷蝶。
幸好火折子还在我怀里。我点上一照,除了浮羽和迷蝶,周围还有桌子、椅子和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唯独就缺我仙师!
☆、第十八章 放逐之地
我把火折子高高举起,把四周照了再照。迷蝶和浮羽不知到我们身在何处,不敢太大声呼唤,只得随着我手上的光芒转来转去。
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说是间屋子吧,这里奇乱无比。小到一堆萝卜白菜,大到假山假石,全都堆在一起;要说是仓库吧。这里在光照范围内没有边界,也不只是谁吃饱了撑的盖这么大的仓库。我们几个就近翻腾起来,在确定了仙师没有被压在破桌子破椅子下之后,沮丧的围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