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无论何人,若敢伤我宗弟子性命,今日在场的门派有一个算一个,我清闲日后定挨家报恩。碧云坞已经有意助我炼剑,不知还有哪家?”
清闲见宁则一真敢杀人,怒极,手中西罗剑随主人心意,也是怒吟不已。
宁则一冷哼一声:“那我长宁谷倒履相迎大驾了!”
长袖又挥,欲再杀人立威,却挥了个空。
原来清闲这话吓不住宁则一这样的老江湖,可是却把那些小妖人震慑住了。看到宁则一要杀自己押着的道德宗弟子,怕清闲把自己也算在报恩名单里面,竟然躲了。
宁则一愣住了,气得咳了几声,转头问场上的几位元婴重天的高人:“你们就看着吗?”
大家都装听不见,只有飞烟殿的崔九问笑道:“宁道兄乃此次主事之人,若如战斗,我殿定然竭力相助。”
话外之意就是痛快打过,这样杀人既然立不了威,还是算了吧。
冯双在空中听得清楚,见清闲三言二语就已经让敌人之间暴露出不和,心中本还有的一点担心也飞到了九宵天外,遁光加速,向道德殿飞去。
在道德殿前广场落上,正要通名求见,就听紫宁真人苍老缓慢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来:“冯双是吧?进来吧。”
进得殿内,见紫宁真人正立于案后,一手执笔,正习书法。他还是写昏昏欲睡的样子,摇摇晃晃的站着,仿佛一阵风都可以把他吹倒,可是那双遍布老人斑的手却异常稳定,写得是非常端正的大篆。
冯双行礼过后,连忙禀报:“掌教,妖人入侵,且劫了本宗弟子五……”
“冯双不急,我们等一个人。来看我写字。”紫宁真人抬眼慈*的扫了她一眼,招呼她到自己身边来。
想到清闲已经震住了场面,阵前应该不会再有大的变故,冯双听从掌教命令,站到紫宁真人旁边看他写字。
凝神看去,写得原来是道德经中的一段: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紫宁真人醮饱了墨,每一划都非常凝重,加之篆字不是笔画,而是抽象的图形,冯双看了几个字就已经想起了后文,紫宁真人却是写了很久。才写完。
开始惦记着阵外的战斗,等的还很心焦。后来慢慢被紫宁真人不急不躁,从容宁定的气势感染,看着柔软的毛笔在绢上划出漂亮的弧线,因为战斗将起而有的一点浮躁,也安宁了下来。
紫宁真人写完,把笔放在架上,仔细审阅自己写的字,神色间颇为自得。
他先是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念了一遍,然后叹道:“难得之货。难得之货!令人目盲耳聋发疯行妨啊!”
冯双听罢心有所动:“掌教真人可是指阵外的那些妖人?”
“是也,非也。”老头抬起浑浊的老眼,看着冯双。
冯双疑惑。掌教又是又非的,自己答得到底是对,还是错?
紫宁真人见她想不明白,也不解释,转而问道:“冯双。我写字是不是很慢?”
“不是,是冯双心性浮躁,才觉得慢了。”冯双想起自己刚进来时的急躁,暗道惭愧。
“慢就是慢,与心性无关。”紫宁真人用手指在已经干了的墨迹上划过,“这通行的字体繁复。写一篇文章要花上一日一夜,刻作简牍的话,就更花时间了!实在不利于知识的传承。”
冯双暗自纳闷。外面恐怕已经战火如荼,道德宗的阵法被人撞得咚咚山响,这老头竟然想到了知识传承!
不过这问题,问到别人恐怕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作为学习简体字长大的穿越者,冯双整理一下思绪。就把后世通行的解决方案讲了出来:“掌教,这个简单。我们试着把每一个字转变成横与竖的线条。这样既便于写书记忆,在快速书写时还可以通过改变字形来简化提速。”
“简化?字有自己的含义,怎么可以简化?”紫宁真人大讶。
这个问题冯双却是没有想过,后世拿来就用的东西,哪里需要想什么道理?不过她料想后世几千年发展,字体笔画越来越少,说明简化才是正确的道路!
所以她坚持道:“字虽有含义,却也是一种记录的工具,也即是一种符号。这个符号被人记住而赋予含义。如果人不使用,那么它本身的含义再丰富,也没有了意义。”
紫宁真人头一次听说“字是一种符号工具”这种具有冲击力的思想,听冯双说完,沉思良久,才问道:“那么,可以简化到什么地步?”
“简化到每一个字用一眼分辨出来即可。”冯双想了一下,想到后世的简体字,又觉得这样好像有些过头,改道,“简化到有记忆的规律,有表义的符号,同时尽力做到笔画少。”
冯双说着,紫宁真人同时在那绢上空白处写写画画,提起笔问冯双:“这样?”
凑过去一看,他已经把篆书的“发”字抽离了图像,写成了好像是“發”,横平竖直的样子。与后世繁体的隶书相近,又有些区别。
冯双点点头,又写一个简化的发字在旁边,说道:“简化成这样也可。”
紫宁真人大讶,神念如电,在心中推算天下文字,发现这果然是一种可行的办法!如果推行天下,那么可以让世人学习文字的效率大大提高,对于文化推行,有不可估量的帮助。
再看冯双的时候,紫宁真人的眼神已经有些不一样了。冯双修炼速度再快,前面有紫薇真人,也不会让紫宁真人惊讶。但是她小小年纪,竟然随口就解决了自己思考很久的问题,怎能不让紫宁真人啧啧称奇?
冯双看到紫宁真人的眼神,也有点不好意思,自己盗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智慧,几千年的发展,竟然一步到位。
紫宁真人抚着她的脑袋:“你天资惊人,更难得是想法不拘一格。只是很多事,不要想着只靠自己。要记得,你背后有整个道德宗,天下第一大派道德宗!”
老头子说这句时一脸舍我其谁的豪气,那张沟壑纵横的脸,第一次在冯双面前生动起来。
可是她还没有懂,紫宁真人为什么突然说这句。却还是有一点感动:“掌教……”
“冯双,难得之货只是外物,真正让我们目盲耳聋心疯行妨的,是心内的执念。”
冯双大惊,这个执掌道德宗几十年的老人,难道知道了自己心底的仇恨?
“弟子墨执机求见掌教!”
外面响起一个婉转好听的声音,打断了冯双想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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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一邪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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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紫宁真人长声说道,同时低声嘱咐冯双:
“字体简化一事,乃是关系我宗气运的事情,万复叫第三人知晓,你我日后徐徐图之,切记,切记!”
冯双点头称是。就听殿门响,殿外走进一人来。
来人面目白皙,眉目妩丽,一抹樱唇不点而朱。
如果不是有喉结,真要让人误以为是绝经佳丽了。
他长身玉立,身材瘦削,给人一种文生公子的纤弱之感。偏生背着一把比他人还高出一截的巨弓,兽骨制成的弓身狰狞粗犷,色作暗红如血,让人望之生寒。
一人一弓,俱是人间罕见,刚柔两般极端。
“弟子墨执机参与掌教!”他长弓在身,不能跪下行礼,因此只是弯腰而拜。
紫宁真人面带微笑:“执机不必多礼。冯双,说说阵外战况如何,来得都是什么人!”
神色一正,刚刚平易近人讨论书法的掌教,眉间杀气横生,让人呼吸不畅。
这才是紫宁真人的真实面目吧?冯双有种错觉,好像真人比刚才,高大了一些。
她恭声道:“回禀掌教,来攻我道德宗的妖人中,有碧云坞、飞烟殿、花蝶宗、渡罪坊四家弟子,还有其他各家邪门散修长共计余人。他们劫我们宗分舵弟子五十三人为质,清闲师兄领人与他们在山门前对峙。清闲师兄已剑斩七人,命我请掌教真人展开护宫阵法。”
冯双将阵外形势细细讲来,墨执机深深看了她一眼。
紫宁真人听完不置评价,刚那一抹杀机好像是幻觉,此刻又变成了那个昏昏沉沉的老人。
他好像有点失调,只是说道:“清闲做的不错,就依他的。执机。你随冯双一同出去,阵法交由你主持。”
“是!”墨执机上前一步,沉声答道。
“传我手令,我宗三四代弟子尽听清闲指挥。”紫宁掌教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折起交给冯双。
又取出一个小小阵图交给墨执机:“此阵图可以调动九仪星尘微极阵一成力量。”
二人接过,拜别掌教,退出殿外向山门处飞去。
空中,冯双问按捺不住好奇心,问这位长得比女子还漂亮的师兄:“墨师兄,我宗护宫阵法不是时刻运转吗?那什么是展开阵法吗?”
墨执机道:“师妹入宫不久。恐怕有所不知。太上道德宫两大阵法,上清四时阵搬运灵气,九仪星尘微极阵护宫驱邪。可平时。为了节约能量,它们都只是自主防守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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