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 心有灵犀 (念一世芳华)

　　穆离尘一时间忘了身上的潮湿，失神的绕着离尘殿走着。离尘殿里的每一处仿佛都有灵犀的笑脸，一幕幕曾经在这里发生的画面都出现在穆离尘眼前。灵犀总是很用功，他交给她的功课无论有多困难，她总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虽说与天分有关，他却总在夜里看见灵犀苦练。灵犀的努力，绝不逊色于任何人，所以，她有如今的成绩，绝非仅仅因为她的妖兽之身。
　　灵犀总喜欢黏着他，叫他师父，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多些灵动活泼，他才觉得她真正是个孩子。
　　池中的碧莲因着万年玉液的灵气，长得极好，碧翠欲滴，好像真是玉璧雕琢而成的一样，跟灵犀一样纯净美好。穆离尘伸手抚着第一季才打的花苞，动作轻柔珍惜，心中却涌起一阵失落，灵犀该是看不到碧莲花开了吧？
　　他为什么会就那样离开魔界呢？他自己也不知道。就在看见灵犀舍身扑向他的那一瞬间，他就听见了好像瓷器碎裂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破裂了，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清楚的感觉到了心底传来的声音——不想让她死。
　　穆离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白皙修长的手宛如上天的恩赐，可他却用这只手杀过灵犀一次。当年，她包藏祸心，偷偷潜入碧云山想要盗取秘宝天书，自负万年妖力无人能及，杀了他的师父。
　　穆离尘从小便是孤儿，是天云道长将他收养，传他技艺，给了他全新的生活，于穆离尘来讲，天云道长无异于他的生身父亲。
　　面对一个弑师弑父的妖孽，穆离尘绝决的给了她致命的一剑，让她自此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可他隐约记得那时的灵犀好像说过什么话，却始终记不起来，只有那一双幽怨而黯淡的绝色紫眸永远印在了他的心底。
　　忆起往事，穆离尘的心绪难言的苦闷，为何是灵犀呢？她本性善良，哪怕面对花草树木也都是爱护有加，这样纯净的魂魄，为何偏偏是无恶不做的妖孽呢？
　　如果说曾经杀她的原因是因为灵犀贪心私欲，滥杀无辜的话，那么今世的灵犀单纯善良，并无犯错，她又何罪之有呢？可如果她忆起了前尘往事，知道了自己曾经的模样，继承万年妖力，她又会如何呢？还会一如现在的善良吗？若是她终将祸乱天下，他真的可以再一次亲手了结她的性命吗？
　　穆离尘重重的叹息，第一次觉得身上苍生万民的担子如此之重，压得他心口窒闷，无处宣泄。

☆、第六十四章 远山亭之约

　　一朵赤红的火焰飞进了离尘殿，穆离尘本已闭上的眼睛突然张开，指尖明光一闪，击碎了它，那火焰瞬间化作一行小字：明日午时，远山亭。
　　这传信火焰是轩辕魔君独有的，他约见自己恐怕是因为灵犀吧。
　　穆离尘再次闭上眼，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
　　……
　　次日午时，远山亭。
　　穆离尘依约而至，却发现等着他的并不是红衣赤发的轩辕烈，而是一身白衣的灵犀。
　　“师父。”灵犀轻柔的叫了一声，却与在碧云山时完全不同，带着无奈与伤感。
　　穆离尘的眉不禁微皱，语气却是如平日的清冷平淡，“可是想清楚了要随我回碧云山？”
　　灵犀嘴角轻轻勾起，笑容却浸满苦涩，她接下来的一个动作让穆离尘的心疼了一下。
　　灵犀就这样直直跪了下去，这场面与她当初拜师之时一模一样，可心境却截然不同。
　　“师父，恕灵犀不能听从师命。”灵犀扬起脸，一双幽紫的眸子紧盯着穆离尘，坚定不移的说着，“我想要解开封印，找回属于我的记忆，望师父成全。”
　　穆离尘一直放在身侧的手顿时紧握成拳，这双眼睛，便注定了她不平凡的生命。可他绝不容许，他的弟子成为危害天下的妖孽，哪怕是将她四肢尽废，他也要带她回碧云山。
　　“师父，”看着穆离尘眼中的情绪变换，灵犀心中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却更是坚定了心意，“弟子心意不改，若是师父不能接受，那么，便杀了我吧。反正这条命是你救的，由你收回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穆离尘伸手击向她的头，却终是停在一寸之外，再也无法靠近分毫。他知道，他的心软了，对一个妖孽心软是修仙之人最最忌讳的，可灵犀终究是他的弟子，他想要给她一个机会。
　　穆离尘不知道，隐藏在树林之间的轩辕烈看见这一幕，心里有多着急。若不是他中了灵犀的定身咒，此刻恐怕早已冲上前去与穆离尘拼命了。可他的眼中除了怒火与焦急却还有一丝失落，灵犀对穆离尘的感情，当真是任何人都无法逾越的。他不由得想起刚刚发生的事……
　　灵犀趁轩辕烈不注意，对他施了定身咒，加之妖力，哪怕是轩辕烈这样的人物一时半刻也是无法解开的。
　　“灵犀，你这是干什么？”轩辕烈察觉到身体的异样，不由得对灵犀喊道。
　　“烈，对不起，我想要一个人和师父谈谈。”灵犀不敢看轩辕烈的眼睛，因为那炽热如火的眸子是充满了对自己的关心与爱惜。
　　轩辕烈身体受制，俊眉微皱的看着面前低头的灵犀，轻声说着，“我只是想要保护你。”
　　“我知道。”灵犀明白现在师父随时都有可能杀了她，为民除害，可她却仍是愿意相信师父对她总是有那么一点不忍，有那么一点感情。就算结局是就此死去，她也不愿意违背师父，“可哪怕师父真的杀了我，我也无怨无悔，因为我是他的弟子。”还有一个因为她没有说出口，可却写在她的眼里，印在她的心上——因为爱，因为爱着他，所以，哪怕被他杀死，也不愿意看见他受到一点伤害。

☆、第六十五章 放生一次

　　阳光下蜷缩着跪在地上的灵犀显得那样瘦削，那紧闭的双眼轻轻颤着，显示出她的恐惧，却始终倔强的不肯张开，她在等，等着穆离尘做出决定。
　　穆离尘的心突的一痛，终究还是收回了手，立时恢复了往日无心无情的冷清模样，好似他是站在亭中的一株草木，半分情感也不流露。
　　面前的压迫感顿时消失，灵犀慢慢的睁开双眼，方才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的她嘴角却有着令人心醉的笑容。师父终究还是没有杀了她，他心里的那一点点动摇，就足以让她为之舍弃性命。
　　“你的封印是无法解开的，若是你执意如此，恐怕性命难保。”穆离尘凤眸微眯，隐去了所有情绪，只剩古井般的沉寂。
　　“不试怎么知道结果。”灵犀倔强的模样就如同面对修行时的困难一样，那双眼睛里有着与柔弱外表大相径庭的不可撼动的力量。罢了，他就容她这一次，仅此一次。
　　穆离尘伸手渡了些灵力给灵犀，看到她苍白的脸色稍许好转，才收了手。
　　“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无论你的封印是否解开，你都要随我回碧云山。”穆离尘声音平缓的说出这些话，灵犀却知道这样的退步已是师父可以达到的最大的容忍限度。身体充盈着师父渡来的灵力，虚弱的感觉渐渐消失，灵犀扬起美丽的笑脸，声音都仿佛重生一样的明快，“谢谢师父。”
　　“不过你要先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绝不可伤人性命，滥杀无辜。”穆离尘脸上的表情凝重，身上的气息飘渺凛冽，“若你做出伤人性命之事，我必将亲手了断你。”
　　灵犀也郑重的点头，双手抱拳，声音极是严肃，“弟子谨遵师命。”
　　微风吹过，穆离尘的发丝飞舞，却丝毫不能扰乱他的安定神色。看着神情虔诚的灵犀，他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那一句好好照顾自己，而是转身离开。
　　灵犀望着穆离尘渐渐远去的身影，嘴微张着，却没有啊说出话来，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不安，就好像这一次分开之后便再不会有以前那样美好的日子了一样。灵犀拼命摇头，甩开那些不好的想法，不会的，师父对她这样好，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一定会按照师父说的去做，绝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这时，一只手伸到了灵犀肩膀上，这个气息，不需用眼睛看便知道是轩辕烈。
　　想起将轩辕烈定住的事情，灵犀不由得充满歉意的说，“烈，对不起，我……”
　　灵犀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轩辕烈炽热的拥抱所打住，感受着他微微颤抖的身体，灵犀的眼光逐渐变得柔软，抬起手温柔的放上轩辕烈的背，一下一下无声安抚。
　　轩辕烈抱紧怀里的人，全身的血液才从凝滞恢复流动。没人知道他有多害怕，看着穆离尘的手差一点就可以捏碎灵犀的头，他的心仿佛都要承受不住而破裂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灵犀还活着，她还活着。
　　“灵犀，答应我，永远不要再这样轻言死去。”轩辕烈的声音很轻，像梦呓般的说着。
　　灵犀心中异常感动，无声的点点头。在很多年后，她却才明白，原来轩辕烈还有没说出的后半句话。——即便你想要死，我也一定会挡在你身前。

☆、第六十六章 群魔聚宴

　　万魔殿上，群魔聚宴。一众魔王在殿中列坐，高座之上的轩辕烈一身红衣，张扬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