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姐有些不适,请顾道长前去帮她看看。”唐寄勋紧张地道。
顾丹岩不禁蹙眉,转身拿了药囊,对池青玉道:“在这等我一会儿。”
“师兄,我跟你一起去。”池青玉简单地包扎好伤处,随即系好了衣襟。
顾丹岩一愣,见唐寄勋等在门口,只好带着他一同前往。
蓝皓月的屋内仍旧盈溢着微苦的药剂味道,唐寄瑶坐在床前陪着。她抬头看到池青玉,面露不悦,忙移开视线,朝顾丹岩道:“早上我来看她,她说咳得厉害。”
顾丹岩点了点头,上前去为蓝皓月把脉。床前的帘子被唐寄瑶拢起,蓝皓月转眸望着池青玉。自从昨日在船上分别后,他竟还未与她说过一句话。如今进来后,也只是静静地站在纱帘侧旁。
“倒是没什么大碍,蓝姑娘咳嗽的时候可觉得心口发闷?”顾丹岩收回手,疑惑道。
蓝皓月垂下眼帘,小声道:“没觉得……”
顾丹岩不放心,又替她搭脉诊断,实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只好道:“许是淤血将散,这倒是好事。只不过这段时间不可大悲大喜,也不可妄动真气,以免血脉逆行。”
蓝皓月脸上微红,没有做声,倒是唐寄瑶展眉道;“原来如此,但她说一夜都睡不着,这岂不是要伤了精神?”
顾丹岩见蓝皓月确实没什么精神,想了想,回头道:“青玉,你可带着宁神露?”
池青玉似在出神,怔了一下方才道:“没有,昨夜收拾行李时放进去了。”
“我去取来,顺便写了药方,唐姑娘可以拿去抓药。”顾丹岩说罢站起身来。唐寄瑶听他这样说了,只好也站起来,同时又向唐寄勋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要好好盯着池青玉。
顾丹岩没在意她的神色,于是两人离去,这房中便只剩唐寄勋与池青玉陪在蓝皓月身边。
蓝皓月自池青玉刚才说了那句话之后,便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如今见唐寄瑶已走,她忍不住发急问道:“收拾行李?为什么?”
池青玉没有回应。唐寄勋看了看他,无奈道:“我听寄瑶姐说他们要走了。”
蓝皓月本就失神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密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呼吸沉重起来,“池青玉!你现在要走?为什么别人都知道,单单瞒着我一个?”
池青玉低声道:“你的姨母已经来接你,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可是你答应过我,要送我回衡山!”蓝皓月悲伤道。
唐寄勋见她眼里含着泪花,不禁上前道:“皓月姐,你不要这样。他们本就是方外之人,能送你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岂料蓝皓月听他这样一说,更是悲从中来,使劲撑起身子,大声道:“池青玉,你骗我!”
她这一用力,气血上涌,禁不住连连咳嗽。唐寄勋急得要将她按住,她却发狠乱蹬,只一味喊着刚才那句话。唐寄勋见她如此激动,慌忙安慰道:“皓月姐,有话好说,你这样发狠,只会加重伤情。”
蓝皓月侧身伏在床上,长发散了一肩,不住地抽泣。唐寄勋叹气道:“我去叫我娘过来陪你。”
“不要!”蓝皓月哭着,又怕声音传出,只得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悲声。
池青玉心中千萦百回,道:“唐公子,你能让我跟她说几句话吗?”
唐寄勋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点头道:“那我先出去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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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被唐寄勋关上了,池青玉静立了片刻,听蓝皓月哭声未止,不禁慢慢地朝前走了几步。他对这房间的摆设很是陌生,只能凭着她的抽泣声才大致判断出方向,来到了她的床边。
蓝皓月伤心至极,见池青玉还是不肯开口,便一把拉过他的袍袖,紧紧抓着不放。
他扶着床栏,半蹲在床前。蓝皓月侧着脸,伏在手臂上偷偷看他,见他不愿开口,不禁急了,用力扯着他的袖子。池青玉与她争了几下,忽然松开手道:“力气大得很!我师兄还没将药取来,你倒已经恢复了?”
蓝皓月脸涨得通红,道:“池青玉,你什么意思?说我诈病吗?”
“我可没有这样说。”他想要站起,蓝皓月却伸手将他按住。不料正碰到他右臂,池青玉双眉一蹙,紧抿着唇不说话了。她望了望他,小声道:“你伤得怎样?”
“没有伤到。”他想要收回手,她却不放,“池青玉,池青玉,给我看看。”蓝皓月哀求一般地说着,身子直往他凑去。
“你……”池青玉不知该如何拒绝,蓝皓月已趁他不备,撩起了他的袍袖。经过了一夜,他手上的淤痕更加明显,紫青成一片,惨不忍睹。
蓝皓月本还怀着气恼之心,可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一颗心如坠针尖,莫名的痛楚自心底蔓延全身。她想到刚才自己的行为,不禁伸出纤细的食指,轻轻抚过他的手臂,含泪道:“对不起……”
池青玉微低着头,手指在他肌肤上缓缓划过的温暖很是清晰。他想移开手臂,但不知为何,此际全身却好像被什么法术定住了一般,竟就这般愣在了原处。
“你自己都受了伤,为什么还要走?”蓝皓月忍着悲伤,抬头望着近在迟尺的他。
池青玉勉强镇定了心绪,道:“我师兄说了,你已经有人护佑,不再需要我们留下了。”
“谁说不需要?”蓝皓月咬了咬嘴唇,道,“你问过我吗?”
“我自会判断,何必问你?”
“你送的人是我,为什么不问我的感受,就自作主张?”
“……能确保安全便好了,还要什么感受?”
蓝皓月气恼,踢了一下床栏,“池青玉,我恨你。”
他怔怔地朝着前方,道:“这话你已是第二次说了。你既然如此恨我,我这次走了,岂不是更好?”
蓝皓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在廖家地窖中相依为命,即便坠入水底也不忘先给对方生机,她原以为自己在他心中,多多少少已经有了一些位置。可如今任由她哭,她骂,池青玉却还是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她竟怀疑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是不是真的完完全全在白费力气?
“你这是真心话?”她不甘心,哑着声追问。
池青玉不做声,过了片刻,才低着声音道:“即便是我将你送到了衡山,那又怎样?我最终还是要回到罗浮,你最终也要留在父亲身边。”
“若你回到罗浮山后,还会不会再与我见面?”
他的声音还是很轻:“相隔甚远,怕是不会相见。”
“那你不后悔?”蓝皓月又快要哭出来了。
他仿佛有刹那间的出神,忽而淡淡地笑了笑,道:“自我下山送你开始,便知会有分别的一天。既然如此,这时刻早一些到来,未必是坏事。”
这句话说出后,蓝皓月彻底没了声音。屋中陷入寂静,门外却传来轻轻地敲门声,唐寄勋低声道:“皓月姐,你可消气了?”
蓝皓月依旧没出声,池青玉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让她自己静一静吧。”
“好……”唐寄勋往里面望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小瓶,递给池青玉,“这是顾道长刚才送来的,说是给皓月姐宁神定心用的。寄瑶姐已去街上抓药了。”
池青玉握着那瓷瓶,略一踌躇,又拄着竹杖回到床边。
“给你的。”他伸出左手,朝着蓝皓月在的方向递过去。
“我宁不了神定不了心!”蓝皓月恨声道。
“你服了这药,会好一些……”他执着地将药瓶递过去。
蓝皓月颤巍巍抓过他手心的瓷瓶,勉强坐起,道:“池青玉,你知道我吃什么药都没有用。”
“你吃也罢,不吃也罢,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池青玉说完,转身要走,却忽听身后“砰”的一声响,蓝皓月已将手中的瓷瓶狠狠砸向地面,顷刻间摔了个粉碎。
门口的唐寄勋吓了一跳,快步进来替她收拾。池青玉苍白着脸,气愤道:“蓝皓月,你究竟想干什么?!”
蓝皓月心灰意冷,伏在床栏上恸哭出声,这时候顾丹岩陪着唐韵苏快步进屋,见了此景,他不由急道:“青玉,你知道她现在不能动怒,为何不好言相劝?”
池青玉攥着竹杖,强忍心中情绪,道:“我怎么劝?”
顾丹岩长叹一声,唐韵苏坐到蓝皓月身边,抚着她的背,轻言安慰。蓝皓月只是哭,却不说一句话。唐韵苏本就因自己内伤未愈而心情欠佳,如今见她这般模样,更是无奈,抬头看着唐寄勋道:“寄勋,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