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魅一直盯着戏台子看.对面的两个男人一直互相盯着看.离跹见那二人一位大约二十多岁.一位目测四十左右.都这般幼稚.不禁好笑.
痴魅看了一会儿.才转头看两人.脸色惊讶:“你们怎么都还沒走啊.”
两人一阵尴尬.年轻的那个男子轻咳了一声.才说:“姑姑.痕儿才來一会儿.你怎么又赶痕儿走.”
又.离跹有些郁闷.看來他们不是第一天在这里会面了.
痴魅笑眯眯地道:“你如今是皇帝了.怎么能够这般不知轻重.当日你大伯父教你帝王之术.是这样教你的么.”一番话说得那青年人低下头去.她又笑嘻嘻地接着道:“还有啊.你上次带來的那个姑娘.你怎么还沒追上人家呀.我痴魅的侄儿子这么沒出息.出去可不能说认识我哟.”
那青年人又刷地抬起头來.说:“不是痕儿追不上人家.而是那死丫头太刁钻了.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跟人计较嘛.”
离跹这会儿才听明白.原來这年轻人.跟痴魅有些沾亲带故.他细细想了一下.好像痴魅就有一个双生的姐姐.后來嫁给了凡人后.就做了凡人.在凡间生了一个孩子.紫澜宫的师兄弟们告诉他.他还曾经是这个孩子的伯父.
那么眼前这个青年人.就是他在凡间肉身的侄儿络痕.他笑了.既然沾亲带故.待会儿戏弄起來就不那么尴尬了.
离跹的目光转向旁边那中年人.刚才那个是侄儿.这个又是谁.
“沒出息.”痴魅用力敲了敲他的脑袋.大眼睛瞪过去:“八字不合.扑倒再说.懂不懂.”
“对.就该这样.我就是当初沒扑倒你姑姑.今天才这么遗憾的.”旁边的中年人跟着凑热闹.哭丧着脸用力点头.
络痕眼泪汪汪地摸着被痴魅敲出个包的脑袋.不敢反驳痴魅的话.但是对于旁边那个中年人就沒有这么客气了:“喂.段靖予.你有完沒完啊.都跟着我们快要一个月了.赶快滚回你的破寺庙去行不行.哼.就你那德行.还想扑倒我姑姑.臭不要脸.”
段靖予给他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又不能发作.端起面前的茶杯猛地灌了几大口.灌得猛了.被水呛得直咳嗽.
还沒缓过來.就听见痴魅幽幽道:“是啊.你姑姑就是因为明白太晚.才吃了大亏.”
第40章 你太过分了!
她语气幽怨.表情哀伤中带点委屈.活生生悔断肠子的模样.
离跹皱起了眉头:这是沒扑倒哪个.让她这样后悔.难不成.是他离跹.
络痕笑嘻嘻地凑过去.在痴魅面前晃了晃那张俊脸:“姑姑.你想扑倒的是哪个.跟我说说呗.要是是侄儿能解决的物种.侄儿帮你下一道圣旨.让他躺着不许还手.”
段靖予“噗”地喷出一口茶.
痴魅面色黯然地摇头.又扭头去看戏台.不说话了.络痕感到无聊.只好加倍戏弄段靖予:“都怪你.好端端的说什么想扑倒我姑姑.看吧.惹我姑姑不高兴了.”见段靖予默不作声.他又借机发作:“喂.你怎么跟个锯嘴葫芦一样啊.本公子堂堂帝王.难道还不够格问你话.”
“哼.你别忘记了.我以前也是皇帝.”段靖予气呼呼地反击.
痴魅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嘴角带笑.目光无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离跹见她一双眼睛长在戏子身上.也皱着眉头凝神细听.
“问秦淮旧日窗寮.破纸迎风.坏槛当潮.目断魂消.当年粉黛.何处笙箫? 罢灯船端阳不闹.收酒旗重九无聊.白鸟飘飘.绿水滔滔.嫩黄花有些蝶飞.新红叶无个人瞧.你记得跨青溪半里桥.旧红板沒一条.秋水长天人过少.冷清清的落照.剩一树柳弯腰.行到那旧院门.何用轻敲.也不怕小犬哰哰.无非是枯井颓巢.不过些砖苔砌草.手种的花条柳梢.尽意儿采樵;这黑灰是谁家厨灶.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离跹听了一会儿.这出戏就唱完了.他沒听懂大概.也听不大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见痴魅神色恍惚.大约是触动了心事.也微微沉下心來细想.
细细去琢磨.这唱词倒有几分打动人心.尤其是那几句“当年粉黛.何处笙箫”“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分明是做神仙久了才会有的感受.而最末尾那句“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又着实让人心酸.
他想.难怪痴魅会听这几年.这凡间的戏.的确有几分值得一听.
他叹息着摇头.又抬眼去看痴魅.却见她已经站了起來.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段靖予和骆痕一前一后跟着她.她走出很远才说了一句“回去吧.别再跟着我”.人就不见了.
离跹现出身形來.见她驾云飞往南边.也连忙跟着去.
痴魅一路飞一路发呆.等回过神來.人已经站在了番云洞的门口.昔年今景.已然是物是人非事事休.这里的人也再也回不來了.
她在这里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离跹见她将一只墨绿色的簪子放在洞中的石头上.不禁纳罕.他走过去瞧了瞧.见那墨绿簪子光滑无比.显然被人摩挲了千万遍.心中微怔.许久才听见自己心中有个声音说:“原來.她是有心底挚爱的.那所谓的喜欢自己.看來并不完全是真话.”
心底隐隐的期待在那一瞬间就沒有了.他很明白.他从未在这里呆过.痴魅缅怀的.也肯定不是自己.
他回到紫澜宫.一路上已经下定决心.以后不管痴魅做什么.都视而不见罢.
无端乱了心.又有什么意思.
然而痴魅自从从凡间又回到紫澜宫.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那日他在酒楼看见的许多忧伤都不见了.她又变成了开心的仙子.离跹虽然心中有些困惑.也决不允许自己再去关心她一句.
一日他在紫澜宫的花园里撞见了申跅新收的徒弟.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妖怪不仅不害怕他.还扯着他的袖子跟他说:“少主你怎么也在这里.”
“你认识我.”他纳闷了.会喊他少主的.只有青丘的小妖小仙们.但是这里是紫澜宫.青丘的小妖怪怎么会跑到这里來.
“当然认识啊.”小妖怪不高兴地嘟着嘴说:“少主你带着姑姑去供花节的时候.还在我的摊子上买过东西.姑姑买了一块石头.还给你买了一根玉簪.对了.就是你头上簪头发的那根啊.很好看对不对.这还是我挑的呢.”
他摸摸自己头上的簪子.心中又有些奇怪了.他记得以前自己的确是不挽头发的.但是自从渡劫回來.他就一直挽着头发.这根簪子……他从第一次在自己的枕头旁边看到它.心里就有一股怪怪的喜欢……
原來.这是她送给他的啊.
他端坐在自己的寝殿里.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烦躁.
隔日.痴魅來寻他.要带他去东荒找天吴.他将手笼在袖中.淡淡地看她一眼.转身走了.痴魅不放弃.死缠烂打地央他去.他终于被缠得烦了.忍不住低吼了一句:“你有完沒完.我说我不去.你听不懂么.”
见她要哭.他更烦了:“哭哭哭.就知道哭.要哭回你自己家哭去.别在紫澜宫哭.”
“离跹.你太过分了.”正当他狠下心來说狠话的时候.身后突然一声断喝.声音严厉冰冷.随即脸颊一痛.他已经被大力的一巴掌甩到了一边.离跹愣了愣.墨隐和渊极站在痴魅身边.正冷冷看着他.那一声呵斥.是渊极发出來的.
离跹别过头.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沒再继续数落痴魅.
渊极走过來.用自己的袖子给痴魅擦干眼泪.一边擦一边狠狠地瞪着他.目光似要把他吃了.墨隐也说:“离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小痴.这里也是她的家.你不应该撵她的.”
痴魅已经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了.
离跹气不打一处來.立即掉头就走.痴魅在身后喊他.他也不理.直接腾云飞起.出了紫澜宫.
第41章 不知好歹活该被揍
见他慌不择路地飞远.痴魅害怕他出什么事故.连忙三言两语跟渊极和墨隐解释:“原本是我不好.不该缠着他的.我以为这样会让他想起以前的事情 .沒想到适得其反.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渊极脸色未变.语气冷淡地哼了一声:“不知好歹.活该被揍.”
痴魅微微有些尴尬.见离跹渐渐飞得远了.连忙跟渊极和墨隐告别:“回來再跟你们说.我先去找离跹.”她看着他飞得极快的声音.忍不住有些恼火地嘀咕:“飞得这样仓促.看來是真的很生气. ”
渊极和墨隐不好拦她.只得随她去.墨隐匆匆嘱咐一句:“离跹敢欺负你.要告诉师兄.师兄帮你出头.”
痴魅胡乱点头.驾着云追着离跹而去.好一通紧赶慢赶.才终于追上了他.离跹这会儿在气头上.她不敢靠得太近.而且……她始终刚飞升不久.这般耗费真气.的确有些吃力.
痴魅默默地跟着他的脚步.不紧不慢.不骄不躁.离跹快走几步.仍旧是甩不脱她的影子.只得御气飞行.回头看见她跌跌撞撞勉力维持的身形.他实在是忍不住嗤之以鼻.
不过是一个刚刚修为大成飞升的小仙子.也敢整日缠着他.纵然她的美貌天上绝少.他也实在厌烦得很.
自从他历劫归來.天上的神仙们总是假装若无其事地打听他在凡间的趣事.紫澜宫里的诸位师兄弟又一副欲言又止的形容.都让他十分窝火.离跹沒别的地方可去.只得腾云回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