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间茶楼，红豆选了一处靠窗的雅间。
“你怎么到妖界来了？”双双落座，红豆还不等他坐稳便先问出了口。
有袅看了看她，又将脸垂下。
看他这般模样，红豆却觉得有些好笑，从他小时只要做错了事情，便是这副德行，现在有了仙家的修为，这秉性却是一点都没变。不过他也变了许多，青衫长袍更显出他仙风道骨的风姿，清秀的面貌，弯如女子的浅眉，还有长长的睫毛，她的有袅张大了，也变得好看了许多。
“如今你也是有了仙骨的仙家，有话就说，哪能再这般扭扭捏捏的。”红豆宠溺地对着他笑了笑。
有袅盯着红豆的笑，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怕是这话他一旦提起，她便再也不会如此笑着看他了吧。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情？”红豆问了他两次，有袅都只呆呆地看着她，红豆不禁心生疑惑。
“我……”有袅迟疑地看了她一眼，“我做错了一件事。”
红豆“噗嗤”一乐，“你呀，做错的事情还少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说说你又捅了什么篓子？”
“极月现在还好吗？”有袅没头没脑地问出了这句话。
“他还好，就是身子越发虚弱……”说到一半红豆才晃回神，“你怎么知道极月的身子不好？”
“我知道他失了凤凰心。”有袅没敢抬头看红豆，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等着下文。
红豆愣住，露出一个勉强地笑：“你是来的途中打听到的，是吗？你呀，消息可……”红豆是绝不相信有袅会和凤凰心有任何的牵扯，她绝不信！
“师父！”有袅跪在了红豆的面前，“修得了仙骨之后，仙气游走我周身，冲破灵台之时想起了前世的记忆，我才知道，前世的我乃是是极月的徒弟，名为妄秋，当年是我骗走了他的凤凰心。”
红豆看着他，眼中的惊诧渐渐消失，变得波澜不惊，仿佛不认识他一般，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师父，你不是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师父！你骂我也好，打我也罢，就算如今你想要了我这条命，我眼都不眨一下，求您别不说话啊。”有袅看她那无神的样子，跪着爬了几步到她近前，拽住了她的裙裾。
“呵，”红豆轻笑了一声，那双目仍是没有神采，“命运轮回真是同我开了一个玩笑，竟然将转世的你送到了我身边。”
红豆弯下腰盯着有袅，一字一句似是从齿缝之中咬出，“我打了你，骂了你，即便是杀了你，该受到苦他都已经挨过了，还有何意义呢？”
“我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罄竹难书。”有袅松开了手，颓然地低着头，“但是我此次来，便是想将功补过，替他找回凤凰心。”
红豆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与我听。”
“当年听闻极月化妖离开仙界，我便准备动身去寻他，可是路过了你的寝殿，夜桜的身影一闪而过，我心中想着应当再去探望她一次，便进了五芒宫……
我进去之后，里面毫无声响甚至连一丝气息都没有，我辗转到夜桜的房间，却发现床上躺着得是她的尸首，她双手握着插在腹中的短剑，自尽而亡。
我正悲从中来，却听得身后门声一响，推门进来的竟是赤练仙子，‘你怎么会在这？’
赤练仙子打量了我一番，‘原来你便是夜桜喜欢的男子？’
‘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赤练仙子一笑，‘她在来五芒宫之前，可是我宫里的仙娥，想当初我问她为何非要成仙，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她接着说道，‘她说，她为了能和喜欢的男子在一起，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在仙界。’
我看着夜桜的尸首心痛万分，‘既然想同我在一起，为何你要……’赤练仙子走到床榻的旁边，看着夜桜的尸首，幽幽地说道，‘倘若她能活过来，你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
我心中带着惊喜，‘你能救她？倘若能将她救活，即便是要我的性命我都答应。’
‘这世间只有一样东西能起死回生，便是凤凰心。火凤将凤凰心取出之后尚可存活，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杀生一事，只是恐怕这火凤不太好找，可偏偏巧的是你与我都认识一位。’
‘是谁？’
赤练仙子一笑，‘你的恩师，紫微真君极月。我可不要你的性命，你若是能在三日内将凤凰心拿到这里，我便可让她起死回生，成全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我也算是功德一件。如今只看你有没有胆量去找你的恩师寻这凤凰心。只是要快，过了三日，就算你拿来了凤凰心，也是徒劳。’
我那时未曾想许多，只想着师父没了凤凰心还可活命，倘若夜桜没了凤凰心救她，她只有死路一条，于是我便只身去了妖界。”
红豆闭着眼睛紧紧皱着眉，霜辰给她看见的幻境果然是真的，而他的猜测也八、九不离十，“然后呢。”
“我担心师父不肯将凤凰心给我，便编了个谎言，说是你重伤需要凤凰心救治。拿到了凤凰心之后，我不到三日便赶回了五芒宫，将凤凰心交给了赤练仙子，哪知她出尔反尔，非但没有救回夜桜，还将我一掌毙命。”
“糊涂！你何其的糊涂啊。”红豆作势要打他，可是看着有袅那悔恨的样子，却又缓缓将手放下，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不了解你师父，就算当日你说要救的是夜桜，他也会将凤凰心给你。”
“我知道我错了，如今追悔莫及，只想着还有什么方法能补救。我本是想着来妖界看看他是否安好，便去仙界寻那赤练仙子，没成想竟然能碰见你。”有袅的声音越说越小。
看在他还有悔改之心，红豆瞪了他一眼说道：“就凭你？去找她再死一次吗！”
“那现在如何是好呢？”看红豆的样子，有袅便知道她心中定是有了主意。
红豆脑中一直有一个疑问，赤练仙子为何非要极月的凤凰心不可呢？不管怎样，她还是要见到了赤练仙子再说，难不成她是因爱生恨，留不住极月的人，也要留住极月的心？若真是这样，未免有些太过极端了。
“还能如何怎么办，你随我走一趟仙界吧。”红豆站起身，望着天庭的方向负手而立。
波澜旧影照天界，疏狂敛流魂（二）
更新时间:2013-6-15 17:17:38 本章字数:3189
红豆应是想过许多次，下一次遇见有袅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她猜想他或许是青衫长袍，背上有一柄名剑，目若朗星、面目清秀的风姿，却未曾想过，这般模样的男子，她前世也是见过的。殢殩獍午
红豆偏过头又瞄了有袅一眼，他少了平日里的聒噪，变得安静而沉稳，眼角眉梢没有了在五芒山的狡黠，却是带了点点的惆怅。曾几何时，她有多么希望让他成长，懂得那些人情与世故。现如今，他因为那前世的记忆终于懂得了世俗与担当，可是为何红豆看着此时的他，心中却有些心疼。
原来，成长只有一条路，不曾身处荆棘之中受那千锥百刺的苦，是不会有披荆斩棘、破茧而出的勇气。
有袅知道红豆在看他，可是却不敢抬头看她，他怕这么一抬头，看到是她厌恶的眼神。他与她分隔区区百年间，可再见到她时，便觉得物也非、人也非了。他很怀念以前在五芒山天高云淡的日子，那些他曾经没心没肺不学无术的日子，那时候他的身边有爱护他的师父，最重要的是，那时候的他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来不及懂绯。
“师父，”这一路的默默无言终是将有袅迫的出声，他想问这句话很久了，可却一直没有勇气，前面便是登入天界的天途，他若是再不问，或许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倘若，两千年前，你便知道我是妄秋的转世，曾做下过如此的错事，你还会不会收我为徒，这样如师如父的教我？”
红豆脚步一停，她转过身回头看着有袅。她知道这是有袅心底的心结，可又何尝不是她的。
妄秋对极月是欺师灭祖的大忌，为了一己之私，将恩师多年的教诲弃之不顾。可是只要一想到那个溪边低头饮水的灵鹤，红豆便觉得心中千回百转，即便是现在，让她再选一次，她应当还是会愿意伸出手，温柔地问它，你愿不愿意与我一同修仙搴。
“有袅，不管你前世是谁，做过什么，这一世我是你的师父，也永远都是你的师父，你是我教出来的徒弟，你有如何的秉性我再清楚不过，我从来，都不后悔收你为徒。”风在背后吹起了红豆的散发，她伸手轻轻别在耳后，那慈爱的目光像是最好的疗伤药，瞬间抚平了有袅心中那面目狰狞的伤口，他多害怕就这样与她有了一道永远不可逾越的鸿沟，还好，她还是她，还是那个能包容，值得他依赖的师父。
眼前便是天途，这条路有多险，红豆再清楚不过，“此去不知会有什么变数，你可是想好了？”
有袅郑重地点了一下头，“此事因我而起，我绝不退缩。”
红豆笑着摸上了他的头，如今不似当初，红豆需得垫着脚尖才够得到他，“有担当才是我教出来的好徒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