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乱起来,连声说着对不起。
而连朔见她异于平常,竟会道歉,全不似初见时的没大没小,不免意外。
用法术替她抹去酒渍,裙衫如初。他眉眼微皱,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捉弄了她,让她对自己心生了拒意。而自己活了十几万年,如今竟为一个两万岁的小娃娃伤脑筋,想及此处,他苦笑了一声。
凤栖梧见连朔对自己无故苦笑,正应了自己对驭之曦的心,苦涩而又可笑,心里更是难受起来。
她斜倚在水榭阑干上,呆看水中夕罂娇俏无比,闻着空气里醉人花香,鱼儿很是欢快不知愁意。眸子就要泛出眼泪,却倔强忍着,她强颜欢笑说出一句极不着调的话:“鱼儿真香。”
连朔听着,见她黛眉微凝,明眸覆水,虽是冒出一句极呆极笨的话,却怎么也不忍如往日那般笑弄她。
他隐去担忧,柔声说道:“这里一般没有旁人。如若想哭,大可哭出来听听。”他顿了顿,“当然,我批准你无视我。”
凤栖梧虽沉浸在惆怅中,听他如此一说,立刻乍起反驳:“谁想哭!我不过是逗你。哈哈。”还附上一两声干笑。尔后,再也笑不出来。
温软触感停在眼角,不知何时,他已绕过几案来到身边拥住了自己。
他低头看她,声音轻柔:“不要不好意思,你哭吧,真的没人会听见。”
她眼里都是清俊男神微蹙的眉,还有似融了一层清墨的眸子。她此刻不知哪来依赖他的勇气,眼泪再是止不住。
她在他怀里哭着,似这一万多年的伤痛悲苦都要倾泻干净,包括对父神母神一万五千多年的思念,对驭之曦不知名的情意。
她从来没有,这么尽情的哭过。她一直都擅于把内心情感藏在心中,哪怕是面对驭之曦,她都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不是她不愿,而是他从来没有给过自己机会。
连朔见她哭得这般动情,心生不忍。她本是俏皮女子,风风火火没大没小,天真透明;捉弄她时,她会紧张无措害羞脸红;她时常走神,总猜不透她心里想了什么。而此刻,她在怀里柔弱的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又惹得自己心疼无比。
十万年来,身边不是没有几个女子,而如她这般能惹得自己有七情六欲的,似乎只有她一个。
他见她哭得累了,竟在自己怀里睡着,还不时啜泣,心里感慨她能哭程度真是和念奴有得一拼,不禁莞尔一笑。
他用法术撤去几案,化作一方长椅,横抱她轻轻躺下,将之发髻散成一缕缕发丝温柔铺开,好教她睡得舒适些。无数夕罂花飘来,织成一方繁花锦被轻盖她身。
俯身看她,墨发尽散似绵绵脉脉的水面,映着俏脸更为娇媚,浓翘长睫似羽翼纷飞,有晶莹细小泪珠镶着,我见犹怜。
终是忍不住吻上那因哭泣而轻抿着的温软粉唇,他眸子漫上一层薄雾,似想要更多,却是不忍弄醒她,便只是浅浅一吻。吻毕还不忘以指腹轻沾盈唇,似是留恋,暗自愉悦一笑。
“哇!妖精打架!妖精打架!”
连朔本还沉浸在愉悦之中,却不想忽听这么一句话,不免哭笑不得,心里大喊煞风景。他立时抱起那长廊上看好戏的女娃,从最靠近的高墙飞了出去。
凤栖梧醒来,竟是无比轻松,心里似放下一切,难得真正享受如此憨足的睡眠。原来自己并没走出这水榭,身上盖着的繁花锦被漫出夕罂花香,醉人而又沁心。
“娘亲醒了?好耶!”只见从水榭长廊边蹦出一个小女娃,两只小辫子随之抖动,不是念奴又是谁!
“念奴?来,娘亲抱抱。”凤栖梧心情极好,冲念奴张开手臂。
小孩子独有的轻柔暖意,腻在她怀里,凤栖梧在心里欢喜着夸耀自己好有母爱。
“念奴可有想娘亲?”凤栖梧不假思索的问。
只见小辫子扁扁嘴,似要哭。凤栖梧这才忆起,爱哭的她最经不得提起这种伤情事。于是赶忙转移了话题。
“娘亲睡了多久了?”凤栖梧问。
“不多不多,才一天。”念奴天真的笑开,比了一根手指,一瞬便忘了刚才要哭什么。
一天?不知不觉自己躺这躺了一天……
她想起昨日在连朔怀里哭得泪似汪.洋,不禁笑自己两万岁白过了。脸也不知不觉赧红起来。第一次,这么在人前释放自己内心悲苦。
念奴喃喃,抱怨着:“娘亲发呆傻笑,不理念奴。”
凤栖梧回神过来,莞尔一笑,轻刮一把念奴的鼻子,道:“小家伙说话真是越来越不饶人了!”
念奴骄傲的扬起脸:“我跟阿爹学的。”
凤栖梧不免好奇,沿着她的话问:“怎么学的,也教教娘亲?”
念奴天真的掰着指头,一边说:“念奴不乖的时候,阿爹从来不凶。但说出的话总让念奴想笑笑不出,想哭也哭不出。”
“那叫哭笑不得。”凤栖梧解释。她接着问:“你怎么不乖了?”
“昨天念奴不乖,偷看妖精打架!”念奴天真的盯着凤栖梧。
妖精打架?想起在坤元深林,跟念奴说的妖精打架,不就是男女亲密?这这这,也太不健康了吧?小家伙怎能看这个,得教育教育她!凤栖梧一脸正义。
“嗯!确实不乖。妖精打架不能随意看的。”凤栖梧认真的说。
念奴反驳:“没有随意看,我是认真看的。”
凤栖梧:“……”
☆、第二十七章 亲密之被表白了
小辫子声音细细软软,自顾自的说:“我昨天从那个洞里爬进来,阿爹许久都没发现我,要是平常我一进来他准知道。”她说了一句长话,喘上口气,继续说道:“念奴就想认真看看阿爹在干什么。然后就看见阿爹和娘亲在亲啊亲……”
亲啊亲?哪有亲!凤栖梧听闻咳了几声润了润嗓。难道念奴是将自己在连朔怀里哭看成了亲啊亲?
“乱说!那是阿娘在借他衣服揉眼睛!”凤栖梧撒谎,将自己哭说成是揉眼睛。
念奴眼神促狭:“娘亲,念奴都看到了,就别撒谎了。撒谎没头发!”
“没头发?……”凤栖梧嘴角抽搐。
“阿爹说玄玉就是因为老撒谎,才长黑毛,不长头发的。”
“……”
凤栖梧突然发觉连朔教的话真是太逆天了!听后果然是哭笑不得了。
念奴说:“娘亲不信念奴看到了吧?念奴演给娘亲看!”
说着便把坐在长椅上的凤栖梧一把推倒,狠狠在她唇上吧唧一声,大亲了一口!凤栖梧惊到不行!只有四个字可以解释:被偷亲了!
还是被这一大一小给偷亲了!
凤栖梧现下脑子里像炸开了锅,气鼓鼓阴测测的道:“他还做了什么?”
“然后阿爹就发现念奴啦,抱着念奴飞呀飞!”念奴将手张开,做了一个飞的姿势。
还好,没有下文……
念奴委屈看着凤栖梧小声抱怨道:“阿爹说念奴偷看不乖,待念奴长大,要带娘亲一起偷看念奴的夫婿。”
凤栖梧一个踉跄:“……”
凤栖梧感觉自己心脏承受能力又强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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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梧因知道连朔偷亲了自己,心神不宁,似欢喜却又愁怨,心底似有藤蔓生长缠绕,好生奇怪的感觉。此时也不敢正眼看他,只当是在欣赏池里的夕罂花。
夕罂花朵朵锦簇,在光线下洋溢着白色光泽,池面上还有几对鸳鸯交颈,池水中鱼儿欢跃追逐。
连朔站在凤栖梧旁边,把玩着手中的玉笛,似笑非笑,一脸不羁的看着她。
他在等着她开口说话,丝毫不急。
凤栖梧终是受不了这番眼神凌迟,他看得她全身发热,都沁了些薄汗,一寸寸肌肤似在冰火之中煎熬。
她本想狠狠训骂他为何偷亲自己,酝酿许久,舌头打结硬是没有骂出口,心里暗恨自己实在窝囊。
于是,她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只能装的十分随意,不经脑子就冒出心底一句话来:“呃,你偷亲我了。”毫无气势!毫无气势!此刻她只想遁地而逃,无奈灵力不济!她心里大悲大痛真是白活了这两万年寿命。
连朔本等着她风风火火说出什么,以为她酝酿了足够的气力与自己拼上一拼,听她如此随意一说,也是微微一愣,却是认真道,“我只偷亲过你。”融满清墨的眸子里逐渐漫上一层薄雾。
凤栖梧一怔,心底无由来莫名欢悦。理智却在心里将欢悦狠狠压了下去,狠狠踩了踩,还啐了口水。
她竟不明白,此时连朔对自己,已经不一样了。她对他,也悄悄的,不一样了。
连朔双手扶住她肩,让她看向自己,清墨眸子对上逃脱双眼,引着她不再挣扎。
两人默默对视,凤栖梧知他是认真,也知挣扎无用,便有心听他说些什么。
只听他认真的说:“你若愿意,大可把心事交给我。”
可以吗?
凤栖梧呆住,心里反复问着自己同样的问题。心里一小股声音在说,自己曾经决定要把心交给那个人的啊,怎么能交给眼前这个男神?
另一股声音在说,可是,一万多年来,那个人从来都不接受。要不放弃吧,哪怕自己当他是最亲近的人,他却视自己如尘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