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南都闻言,并不多话,眸子里红的都能滴出血来。柳臣安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南都,上下牙齿都在打颤。厉荷只觉着身上那股风越缠越紧,且似乎还有无数只瞧不见的滚热爪子,放佛要将自己的皮一层层挠下来。她情知面前的这位不仅仅要活活勒死自己这般简单,心中哀叹。这灵毓山是妖族的老巢,自己进山后能到如今才死,也算难得了。只是厉家不曾有血脉留下……终究还是在自己这一代断了!她脑中转过千百个念头,虽然她自幼手上杀戮无数,却不愿教心上人瞧见自己死状甚惨,只得挣扎着扭头去瞧程云亭,断断续续道:“云……郎……走开……”
程云亭虽然极不喜欢厉荷,可厉荷毕竟救过自己的命,一时之间犹豫起来。九商瞧向柳臣安,见他一脸惶恐,再见程云亭神色复杂,虽恨厉荷曾经对自己追杀不休,却亦不能眼睁睁瞧见她死在自己面前。她方上前一步准备求南都,却听得一个甜而软腻的声音从岩石上方飘来:“南哥哥,这深更半夜冰天冻地的,却在炮烙谁呢?”九商吃了一惊,这才反应了过来。那声音中放佛胶着浓厚的蜜糖,又带着一份赤裸裸的刻薄。九商抬起头来,只见一女子俯身倒挂下来,长眉绕入鬓发,眼神锋利得仿佛能将人身上的肉片下来一般。她的脸色微微有些发青,但配上那副讥讽的神情倒是一份恰当。
南都自听了那个声音后,倒是慢慢冷静了下来。厉荷只觉得那勒住自己的无形大手松了些,瘫软在地,捂住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隔了好会儿,厉荷才抬眼朝那个救了自己性命的声音方向瞧去。却见一个女子,身着洒金大红衣,那裙裾只怕拖了蜿蜒几尺长,脸色乌青,十分骇人。那女子头上一顶小小的水晶冠,越发衬得她青面獠牙。饶是厉荷这般胆大,见过各路妖怪,唬人的也罢,魅惑的也罢,见了面前这女子,也忍不住觉着说不出的难受。
九商见那水晶冠,再瞧南都的神色,同柳臣安交换了个眼神。柳臣安并不傻,这里除了那位唤作姮娥的蛇族女王,还有谁会用这般语气唤南都为“南哥哥”?
“你自小专爱干些听壁角的活儿,又来凑甚么热闹?”南都偏了头去,冷哼了一声不愿见她。
姮娥蜿蜿蜒蜒地从山壁上滑下来,一瞬间,九商甚至觉着她那血红的衣裙下是蛇的身形。“南哥哥,你这深更半夜不去思念故人,反倒在此磋磨一位娇滴滴的小娘子,这是为甚?”
程云亭心中暗想,这疯女子是何人?竟睁着眼说满身戾气的厉荷是娇滴滴的小娘子,瞧着情形,是与那位气场极强之人是死对头。又瞧见九商同柳小郎之间神色交换,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痛。这些日子里,也不知道发生了甚么,能教他二人如此亲密!
姮娥见南都不愿搭理自己,宽袖一摆,腻声道:“怎地,南哥哥还是觉着和女子交谈便恶心么?”她眼中浮出了一丝阴狠。“那么,南哥哥你收留一外族女子在自己宅院中月余,又算甚么?”
南都冷笑道:“我不同姑母和你计较,你也莫要再来扰我!九娘同柳小郎是我的贵客,与你无干!”
“他二人在我翠驼岭上,如何同我这个做王的无干呢?曲煌堂就在寒碧潭之上,我曾瞧见这位小郎潭底练功,果然惹人怜爱得很。”姮娥啧啧有声,“阿琛死了也不曾有多久,南哥哥便寻得了新人,真是……”
柳臣安抢上前去,将九商藏在身后,程云亭也侧身挡了过来。厉荷借着身上残余的气力跳到一只大石后。火光石电之中,九商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这才是强者之间的过招。曾经自己遇着厉荷便避开,算不得真的交手;在崎木岭之上,同梓衿的过招也是斗智多于斗力。如今见着姮娥同南都之间,才晓得甚么叫做“飞沙走石”、“日月为之一变”。这二人之间打斗,似乎不曾有甚么花架子,也瞧不见有甚么兵器亮相,可是砰然之声不绝于耳,每一声都教人心惊胆寒。
姮娥游走着,宽大的衣摆所刮之处皆为粉末,她手上不停,脸上的神情狰狞又快意:“南哥哥,你都多久不曾与我动过手了!这些日子却不见你有所进益,难道是新人吸干了你的气力?啊哈哈!”
南都的面部似有短暂地扭曲,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沉静。九商被程柳二人护在身后,不由得暗忖,姮娥为何会这般激怒南都?不过南都聪慧,定然比自己要想的深远得多。九商不禁想到当年姮娥母亲同自己阿娘大战的那一场。阿娘是胜者,可是如今自己同姮娥之间,若是真动起手来,只怕……
姮娥见南都并不急怒,更是出言相激:“南哥哥,你当你的阿琛是个甚么好人,你可知道他背着你又同谁好过?你为他放弃王位,自甘流放红尘之中,又有甚意义?如今倒肯回来,却只愿做个缩头王八……曲煌堂就在你藏身处不远,为甚从不见你来朝拜?”她的口气凶狠起来,“莫要以为你法力高强,便可不将我这女王放在眼里!”
厉荷只觉着此二人过招,罡风猎猎,自己脸上一层皮都快被刮破开。又见那小狐狸被云郎同念慈护在身后,心中更是不忿。她忘了自己方才在南都手上是副甚么惨象,狠狠地想,有朝一日,自己总要将这小狐狸的皮剥个干净!南都忽地住手,姮娥正自发懵,收力不住,忽然发觉自己身上的红裳早就变成了一张大网,将自己紧紧裹在其中。她欲震开,却被困着动弹不得。九商捕捉到她眼角中划过的一丝诡异笑容,刚想出声,忽见南都双袖一挥,将裹成蚕茧的姮娥震到了上空。南都的声音传得极远:“要想替我安上谋害女王之名,还没那般容易!姮娥,头一个冬日你便熬不住,以后的几百年你们又怎地是好?”
☆、第六十八章
九商确信自己方才在寒碧潭上方瞧见了异象。只见许多眼睛猛地一亮,随后又消失不见。南都只怕是亦注意到了,忽然道:“不好!”随即大袖一挥,将程云亭、柳臣安同九商一齐带入寒碧潭中。厉荷身上瘫软,手脚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瞧着他四人消失不见,恨得咬牙切齿。
九商自瞧见那异象后,忽然觉着双眼奇痒,放佛当初那种中了“珠玉泪”的痛楚又通通回来了。寒碧潭中水冷得刺骨,南都带着三人急速穿行,越过寒碧潭同镜湖之前的禁制,又上游一段,“哗啦啦”地带着一串人从镜湖湖面跃了出来。程云亭在水下便见九商神色大异,心急如焚,方浮出水面就叫道:“九商,你这是如何了?”
南都手下生风,定住九商的周身穴道,也无心去敷衍程云亭,转向柳臣安道:“速速去老桃树下将毒土挖来!”
柳臣安来不及答应一声,连滚带爬地将那捧酸土挖了过来。程云亭不明就里,见九商不答一句,放佛是失去了知觉一般,面色酡红,且一呼一吸之间尽是急促,只能跪坐一侧干着急。南都对程云亭并无好脸色,也不瞧他,接过那酸土为九商敷上。柳臣安见这土到毒缓,长舒一口气,见天已微亮,叹道:“若是我不贪酒,九娘子便不用下去寻我,南兄也不会寻我二人,自也不会将甚么蛇王引出……白教九娘子糟了一趟罪。”他转脸对南都道:“南兄,这毒无甚大碍罢?”
南都还未开口,九商挣扎着坐起道:“无碍。”她眼上厚厚的一层,却不脱落下来,问南都道:“南兄,那半空中的许多眼睛,是怎么回事?”南都叹道:“那些都是姮娥的帮凶。我控住了他们的圣火,教他们好好尝尝这翠驼岭上冬日的滋味,姮娥终究是忍不住要出手。若不是昨夜,只怕也就在这两日,便要来寻我的麻烦。”
九商凝神道:“我先前瞧见那蛇王脸色青紫,只怕也是冰寒所致?难怪她要万千挑拨……便是想逼得南兄出手,若是将她击伤,便可平添一条罪名,从而逼迫你交出圣火?”
南都见她分析得有理有据,点头叹道:“九娘果然聪慧。”他故意不去瞧九商紧握住程云亭的手,冷着脸对程云亭道:“这位兄台,你和那毒妇是甚么关系?”
程云亭心中苦笑,知道无论如何都逃不开去这一层,便诚恳道:“那妇人唤作厉荷,是个……”“捉妖姬”三字在他的舌尖上打了个滚,当着南都的面,终究不好说出来。
“当初,我落入谷中,便是厉荷将我救起。我虽厌恨她,却因她对我有恩,伤不得她。”程云亭沙哑道,九商趁着他同南都说话,紧紧握住他的手,只觉得握着十分消瘦,哪里还有当初在山外时的润泽?也不晓得这段时间中明之吃了多少苦头,而这些,皆因自己而起!
南都觉察到九商的低落,缓缓道:“九娘莫要心绪浮躁,这对以毒攻毒不利。”九商依言,竭力平复心情,这才觉着一股极细极细的线,抽丝剥茧地一点点从自己的眼中往外拔着些什么。程云亭跪倒双膝发麻,一声大气都不敢出。柳臣安在一侧瞧见,忽然没来由地心酸。自己这些日子悉心照拂,终究还是比不上九娘子同程兄的情分。罢了,只怕这辈子都是个苦情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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