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去宫中,就在这里等我。”毗夜笑着对南缇说,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一名臣子,去宫中上个朝就归家。
“我随你一起去。”南缇却依旧不安心。毗夜也不再阻拦她,搂腰将她一抓,南缇就变作拇指大小站在他掌心。毗夜将南缇放入他红衣的广袖里,叮嘱她道:“虽说伤好了,一路上仍不许乱动,要坐好。”
“嗯!”南缇听话地点点头,毗夜的袖子里稳稳当当,她坐在袖里就跟坐在地面上一样,偶有丝丝凉风吹进来,极为舒爽。
一路上京城街景,南缇虽坐于袖中,却能看得清清楚楚,跟她自己在街道上走没有区别,鼎沸人声也尽入她耳中。
但是南缇瞧着皇宫的门一大开,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也听不见了。
南缇吸鼻嗅嗅,闻不到任何气味。她再伸手上下左右触摸,忽想起自己在毗夜袖中。
南缇想从毗夜袖中出去,却发现出不去。
她的心瞬间沉到了底。
袖中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只是睁眼闭眼的一瞬,南缇就恢复了五觉,她听见外面成千上万的哭嚎:“太皇太后薨了——”
南缇忍不住走到袖子边缘探看。
这一探看她才发现自己身在空中,毗夜的身子已巨大至参天,他的手臂举在云端下面,只一只袖子就遮盖了整座皇宫。
而凤女则瘫在宫中的一处空旷地上,面无血色,四肢僵直,旁边好像围了密密麻麻很多内侍宫人在哭,俨然是太皇太后已经去了。
很奇怪,从天空往下俯瞰,凤女只小小如蚁,南缇却能将她看清。
就在这一刻,凤女仍保持着伸展的四肢,就这么僵直着突然竖起来,继而霎时长大,长到与毗夜同高。
原本围绕在凤女旁边哭泣的人群瞬间被她踩得粉碎。
凤女睁开双眼,一颗眼珠就巨大得可以吞进几百个南缇。凤女伸出同样可以遮天蔽日的舌头,径直袭向毗夜袖中。南缇亲睹巨舌向她扑来,她甚至毫不怀疑凤女的舌头下一秒就要伸进袖子里搅动,却听得“轰”的一声,凤女的身形撞上毗夜,两具巨身皆撞得粉碎。
此情此景不容置疑,凤女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令自己不输:她与毗夜同归于尽了。
毗夜的身体炸开,红衣也裂成了碎片,袖子都不在了,依附在袖中的南缇自然从天空中掉下来,垂直下落。
南缇以为自己会摔个粉碎,却在空中被人接了。那人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搂住她的腰肢,浑厚的男人气息旋即扑来。
是毗夜吗?南缇喜悦地转头,瞧见了风燕然。
风燕然施展法术,在空中救下南缇。
两人在城中落地,落在风燕然在京城里的一处私宅。宅内环境清幽,别无他人,风燕然便迫不及待开口:“南缇,随我走吧。”
南缇却扳开风燕然环在她腰间的手,左移三步,与他保持距离。
风燕然面色尴尬,过了半响却仍不死心,又道:““随我走吧,他……已经死了。”
南缇猛抬头直视风燕然:“谁?”
风燕然犹豫一刹:“你……不知道么?”继而他选择如实相告:“京城百姓皆见,妖僧与太皇太后在空中鏖战半月,太皇太后终是不敌。诸人都以为她死了,一个钟头不到太皇太后却又自己站了起来,她施展自己最后一点法术,与妖僧同归于尽,舍生灭妖,保护了天下苍生。”
“不许你侮}辱他。”南缇迅速接口。
风燕然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南缇至始至终在意的,只是“妖僧”这两个字。
风燕然很不是滋味。
风燕然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压低声音第三遍对南缇说:“大师已经死了,你随我走吧。”
“他没有死。”南缇果断否认,冥冥之中她胸有成竹:“他只是去办另外一件该做的事。”
风燕然抬头凝视南缇,见她神情坚定,风燕然肯定她已经魔怔。风燕然料想南缇一时半会还不能接受毗夜已死的事实,他就以退为进,改口道:“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不在你身边,你现在无人照顾。你随我走吧……”
风燕然本打算说“你随我走吧,暂时住在风家,若是大师来找你,你再随他离开”,但是风燕然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口。
若是南缇真去了风家居住,他必定舍不得她再离开。
风燕然和南缇皆听到一声脆响,二人齐齐循声望去,见是横江翻墙而入。
风燕然大不喜,上前数步将横江拦住,不让横江靠近南缇。
“你怎么来了?这是本少的私宅,你如何知道的住处?擅闯私宅,还不赶快出去?”风燕然咄咄对横江连问三句。
横江只答一句:“我看见你和南姑娘从空中落下来,直接就落到了这里。”
“横江,风公子,你们走吧。”南缇突然启声:“珍重万千,以后是没有机会再相见了。”
风燕然听得心一慌,连腿都软了。他也顾不得再阻拦横江,转身匆匆走近南缇,边走边急急出口:“你在说什么?你怎能离开本少?”风燕然痛苦万分地朝南缇摊开双臂:“你若离开本少,本少怎么活!”
南缇很平静的一笑,她并不讥讽之意,只是诚实坦率地作答:“该怎么活怎么活。”
“可是我爱你啊!”风燕然双手按上南缇的肩头:“南缇,我爱你入骨。”
风燕然盯着南缇的面,他摇晃南缇的肩膀,迫切希望她能抬头,抬头看清他眸中对她入骨的爱。
南缇的确很快抬头了,但她眸中清冷,似乎并为被风燕然的深情所感动。
“你爱我什么?”南缇问风燕然。
风燕然先是一怔,略略迷茫。但他立马就想了很多:他舍不得,在分别的日子里时时都会想念南缇的身体,她的身体永远新鲜诱}人。他还迷恋她的倔强,她愈冷,他愈热——她不爱他,对他产生了莫大的吸引力。
风燕然凝视着南缇冷漠的五官,只觉如此完美,令他根本离不开目。风燕然就抬手触及南缇的脸庞,痴痴呢喃道:“我爱你,爱你的眼、你的口,你的身……”
“有什么好爱的。”南缇打断风燕然,并且拿开了他的手:“我眼中有垢,口中有唾,身中还有屎尿。”
她的话粗俗却又豁然,风燕然听了一时接不上话,想不出如何反驳。
“你们走吧。”南缇说完径自转身,她拾级而上,进入宅院里的一间厢房,并且随手反锁了房门。
风燕然赶紧跟上去,拍了几下门,连问南缇数声。但是南缇不回答他,屋内也没有动静,风燕然先是心急,但转念一想,这里是他的私宅,南缇待在这里不出厢房,不就是待在他家,随他走了么?
风燕然就暗自高兴,不慌不忙背朝着门守在门外,却冷不防见着横江在不远处纹丝不动站着——少年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风燕然不由不悦地撇了撇嘴。
南缇进入厢房内,反锁了房门,她也不上床榻,直接就躺在地面上,掀开了衣裙。
她怎能让毗夜独自去办那件事?她要随他一起去。
南缇闭上眼睛,去寻毗夜。
南缇一手抚上自己密处上方的花蕊,一手抚上自己的丘尖。她的指尖在渐渐坚硬的丘尖上挑拨,摩挲着转圈,引起阵阵酥}麻。因为迫切地急需填满,南缇的另一只揉}搓着花蕊的手,就情不自禁下移,改为揉}搓两瓣花瓣,继而伸出两指,填充进去。
渐渐流出水来。
仍是万分难耐,南缇翻过身,面朝着地面,她不仅指探深处,腕摩花蕊,五指大力地揉捏丰丘,更将身躯在地上蠕动,扭曲。
她紧闭着双眼,想象一切是毗夜正在对她所作,回忆昨夜她与他的欢愉。
下面的水还在不断地流出。
她喘息,她吟呻,当她的精神和灵魂都愉悦到极点的时候,她又做了昨夜那个迅速却漫长的梦。
那个梦的结尾是她入蛋壳脱形,是六十年前毗夜剃度……那个梦的开头却是万万年前。
万万年之前,混沌初开。
没有神,没有佛,没有仙,亦没有魔,没有妖,没有鬼,一切都还很模糊。
万物生灵虽能飞天入海,却大多选择生活在地面上。万灵混居,不过短短数年,诸人心里就产生了是非好坏的意识,继而逐渐划分了善恶的界限,开始分辨善恶,并且扶正去邪。
天下诸生,有五人最善,分别叫灵威仰、赤熛弩、白招拒、汁光纪、含枢纽,又分别居于东南西北和中央。
不知何地,不知何山,云雾飘渺的山间,有一名青衫少年正拨草探路而行。他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身子都还没有完全长成形,却背了一柄八尺重剑在身后,剑比人高,瞧着甚是古怪。
这少年是赤熛弩的长子,赤鸿冥。
赤鸿冥虽姓赤,却极为讨厌赤红。一是觉得正红刺目,太过张扬。而是觉得正红太邪,让他联想到血,遍地的血,生灵涂炭。
所以他素来只着淡雅的灰、白、青衫。
只是此时此刻,赤鸿冥身上的青衫显得皱巴巴,还隐隐散发着一股汗臭,他的脸上也蒙了灰,神态疲惫,眉梢眼角唇边皆染尘埃。
他有十来天没换衣服了。
十几天前的清晨,南方堂庭之山上,赤鸿冥照例在金埮木下练习持剑之法,旁边是缓缓流过的水玉溪,和偶尔奔来跑走的白猿。却不慎遇着父亲赤熛弩的仇家,将他拐走,赤鸿冥在麻袋里被困了数十天,终于逮着个机会,从那群恶人身边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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