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提到碧珠,李之珏言语间都十分不客气,就算是面对陌生女子南缇也不例外。李之珏白南缇一眼,说:“碧珠她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谁又知道她以后能不能做我娘子?”
李之珏还欲言语,毗夜却站起来打断了他。
毗夜手持念珠道:“时不待人,还请施主们速带贫僧去见两位夫人。”
“我带你去见红珠!”李之珪站起来说,他身得粗壮,嗓音发出来亦是雄浑,但提到“红珠”二字,声音却每每陡转柔和。
“唉,大哥。”李之珏却也站起来,伸臂悠悠按住了李之珪的手。李之珏挑了挑眉毛,凑近李之珪耳畔,对他大哥说:“大师的手段如何,我们只是听他说,并不曾亲眼尚睹见。万一他做的没有说的好,岂不是失手伤着了大嫂?”李之珪眸光沉下,漫不经意道:“碧珠命贱,倒不如拿她试刀。”
他兜兜转转,兜兜转转,竟是想让毗夜先救碧珠。
李之珪人如其形,来也直去也直,并没有李之珪这般弯弯绕绕。李之珪沉吟少顷,答应弟弟:“好。”
李之珏便后仰着身子朝毗夜招招手,人似要轰然坍塌:“大师,随我来。”
李之珏慢悠悠地引毗夜和南缇来到了碧珠的房间。
欲魄其实一直持在毗夜手上,只是除了毗夜和南缇,其余人肉眼凡胎,均看不见。
在李之珏看来:毗夜站在床头,双手空心握着,与双肩齐宽,缓缓伸展,也不知施地是什么古怪法术!
李之珏耸耸鼻子,又伸手在自己鼻子上捏了捏。
李之珏却不知,毗夜正手执欲魄两端,将融为一体的欲魄重新分离。渐渐一条欲魄变作两条,各攥在毗夜的左右手上。
毗夜右手一翻,将碧珠的欲魄重新推入她的身体。
碧珠重得欲魄,又受了毗夜输灌的佛气,很快就能呼吸自如。
再过会,她竟能自己从床上坐起来,下地走路,康健自如。
碧珠本来有腑病,这会儿也全消了。殊不知她的病痛是因为腑器先天歪斜,气候干燥还不觉着怎样,一旦遇雨染了潮气,就会生疼。现在毗夜将碧珠的腑器重新归为,装在了精准的位置,反倒歪打正着根治了她的顽疾。
“唉,遗憾啊遗憾!”李之珪扶额长叹,似极不情愿地斜眼看向碧珠:“你居然又活了过来,古语说得好啊,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碧珠一听暴怒,正好她元气恢复,精神满满,便当即和李之珏吵了起来。
毗夜沉声:“李施主,请速带贫僧去救大夫人。”
“好,好,这就去。”李之珏张口答应,一面引毗夜和南缇出门,一面双唇似蛇吐芯喷碧珠道:“你个祸害,不要害了你姐姐的性命!”
碧珠心念红珠安慰,只能生生将李之珏的指责忍下来,随众人一起去红珠房间。
毗夜便在红珠床头将欲魄推入红珠体内,照救治碧珠那般医好了红珠。
碧珠见姐姐得救,便低低拉了毗夜的衣角,私语道:“大师,我有话同你说。”
毗夜长身挺立,目不视碧珠,只淡淡回复她:“若是妖魔污化观音菩萨模样,欺骗你两姊妹的事,贫僧已尽知。”
碧珠心头立惊,她急忙看向红珠,看向李之珏,最后才看的李之珪,见三人言语如常,围在一起说说笑笑,欢喜红珠康健。
三人隔着毗夜这么近,却似乎没有听见毗夜说得话。
碧珠方觉自己遇着了真正的菩萨,能暗传清明佛音。
碧珠旋即向毗夜下拜:“多谢真菩萨、真神佛的救命之恩。”
“贫僧不是菩萨,也并非神佛。”毗夜屹立不动,碧珠的身体却被无形之力推着直立起来。
毗夜望碧珠一眼,道:“贫僧只是一个普通的出家人。”他顿了顿,又对碧珠暗传警音:“望女施主经历这场劫难,能惜福恪守妇道。”
碧珠脸一红,心一愧,知毗夜是要她今后好生跟着李之珏,夜里莫要再同李之珪行事。
碧珠心内小鹿乱窜,她用余光偷偷瞟了李之珏一眼,又暗窥李之珪一眼:奇怪,也许是李之珏这几天照顾碧珠的恩情,她竟觉着错嫁给二公子的痛苦,不似从前那般剜心了。
碧珠唯一心如刀剜的,就是欲魄归位,她不得不带着欲望生活在李家了。
面对强健如牛的李之珪,她却只能苦苦忍住诱惑,同弱不禁风的李之珏一起煎熬。
碧珠眼角上挑,暗观李之珏第三眼,他的夫君上看下看正看侧看,怎么看碧珠都觉着他经不住房内之事,只怕……只怕她这辈子要守活寡了!
碧珠心田里悄悄飘过一阵叹息的风。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既然能够侥幸活命,就惜命好好活下去吧。
碧珠决定不再抱怨,嫁给令她讨厌的李之珏。
治好了二位夫人的重病,李府上下皆是欢天喜地。李知府带着两位公子,谢过毗夜的恩情,欲赠金千两,毗夜不受。李知府又盛情挽留毗夜在衡州府多住几日,毗夜却道大觉寺讲法日期已定,须赶路上京。
李知府见圣僧婉辞自己的好意,便不再强留,亲自送别毗夜和南缇,一直送出衡州城。
李知府再回府,说明日要好好生生将二子的婚事重办一场,将之前未得的热闹重新补回来!
翌日,天气晴好,知府府邸门外数里就结满了红绸。
锣鼓喧天,更兼有舞狮群暖场,喜鞭齐响放个不停,果然极为热闹。
囍字贴在每一扇窗户上,红烛点亮了每一盏灯笼。
碧珠与李之珏三拜了天地、父母、夫妻,便由喜娘搀扶着回了洞房。
酉时,云随碧玉歌声转,雪绕红琼舞袖回,外头欢闹喧嚣的声音依旧阵阵不断传入洞房内的碧珠耳中。她端坐在喜床之上,猜想李之珏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就算回来了也会有一帮子狐朋狗友闹洞房。
没人管,碧珠就掀开盖头观察属于她的洞房。
碧珠优哉游哉地看,反正现在就算掀开了盖头,也不会有夫妻互换的法术了。
碧珠见远处案上红烛正燃,下摆红尺片糖,意味着夫妻二人甜甜蜜蜜。再旁边放一个铜盘,铜盘里搁了一双鞋,说要“白头偕老”。碧珠的目光再移回近处,床上大红的囍被上塞了些红枣花生,应该是祝愿她早生贵子。
碧珠摇摇头:就李之珏那样,只怕这些愿望都是虚妄。
碧珠听着脚步声走近,知是李之珏来了。她熟悉他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会急停,仿佛他每一步都必须停下来歇气,不然就支持不要走完。
碧珠每次听到李之珏的脚步声,心里都不自觉跟着他的步伐走:抬起脚迈步子,又急止住。
碧珠常常一口气换不上来,差点没憋岔气过去。
碧珠见李之珪进来,他双眉入鬓,鼻梁高挺……其实,也挺好看的。
就是他的脸色依旧苍白。
李之珏今夜没有喝酒么?
碧珠想着,就拿鼻子使劲嗅了嗅:李之珏身上一丝酒气也嗅不到。
碧珠又觉得不奇怪:以李之珏这种羸弱体质,自然是滴酒不敢沾。
碧珠斜眼,不屑地对李之珏说:“怎么,连到了新婚大喜,都不敢喝一滴酒么?”碧珠摇头,被她掀起地盖头随之摇摆,犹若红花风中摇曳:“啧啧,真是可怜。”
“自然是不敢喝了。”李之珏坐过来,挨着碧珠在床头坐了,眯起眼睛看她:“我怕我喝多了,迷迷糊糊中被新婚妻子谋害了,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啧啧!”李之珏又抬抬手,吊儿郎当将指尖触着碧珠头上的盖头:“上回盖头掀开,你扇了我一巴掌,这回掀开怎么不扇了?”
碧珠盯李之珏数秒,心道既然他存心讨打,她就成全了他。
碧珠扬起手就朝李之珏的面颊上拍去。
结果李之珏却将碧珠手腕掐住,接着,他随手一转,就将碧珠的整条右臂反扣过来。
碧珠被李之珏掐得骨裂欲碎,不由瞪大了眼睛,万分吃惊道:“你、你什么时候,力气怎么变这么大了?”
该不会是李之珏暗地里找白衣僧人,求毗夜给他施了什么法吧?
李之珏却根本不回答碧珠,他一手高高举起碧珠的手,另一只手去床头抓了剪刀来,歪头问她:“结不结发?”
世间男女结为夫妻,须各剪一缕头发,结在一起绾个同心,正所谓“结发夫妻”。
李之珏问出来,却不给碧珠考虑的时候,他甚至不等她开口,下一秒就说:“不结算了。”
碧珠一听也倔,就顺着李之珏的意思说:“那不结了。”
李之珏听了点头,他晃起剪刀,悠悠地说:“嗯,好,不结戳死你。”
倏然,他手持剪刀向碧珠肚子戳来。
碧珠被李之珏扑到在床,吓得魂魄都要差点再次从体内抽离。她静静在锦缎上躺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肚肠似乎完好无损,碧珠又转动眼珠往下看,瞧见李之珏手上剪刀不见踪影,他正两手忙碌着在解他和碧珠的衣衫。
碧珠刚想坐起来,李之珏就没有任何慰问地鱼贯而入。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利器,甚至连男人下}身的气息也是魂牵梦绕的,碧珠惊声尖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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