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灵 (阿狸的小九)

忘忧暗道不好，蓄势便欲跃起，耳边又听到沉闷地“咚”一声响，好似有重物坠地，令她紧张的心跟着猛地一顿。

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四散开来，随之还有一声很轻的声音。

这声音隔得远，听得并不真切，只听那人湖光掠影般道了句：“父亲，我们走吧。”。

第三卷帝都星阙夜梦长 第一百三十四章 漠然相遇

鹿容少阳被人处置了？

忘忧心中一动睁开了眼，恰好看到两架巨大的香车起驾，四周的帷幔飘忽优雅，一只手掀开白色车架的晶帘，露出半张倾绝人寰的容颜。

虽历经时光洗尽铅华，她还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小鹿！鹿容月竟然来帝都了！

看到那张久违的故人容颜，她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情激荡后屏住声息静静雌伏在郊野草丛中。

鹿容少阳失踪，必定是眼前这两人手笔，而鹿容月刚刚叫了声“父亲”，可见第一车架里面绝不是伴侣凤王，而是他失踪已久的父亲——高阳鹿族长鹿中千！

族长回归，高阳鹿族必定近期有大动作，鹿容月携凤王三千鹰眼出巡，如今寻回父亲是大功一件，此番必是随鹿中千回族扬威的。虽然传闻那族长对鹿容月无比宠溺，但她绝不可在此刻贸然招呼，要知道鹿容少阳也是鹿族长的儿子，她不能给鹿容月带来麻烦。

电火光石间，鹿容月的目光已经无比淡漠地从自己脸上滑过，四目相对，均是心照不宣，故作路人。

这场景何其相似。

当年从湖城入凤都，两人一度趴在树丛中躲避袭击，而如今从凤域入帝都，忘忧仍然躲于草木，后来鹿容月看着忘忧远去，而现在，忘忧静静看着小鹿放下帷帘，风光无比地离开，留给她一个尊贵车架的背影。

帝都的风水，向来是轮流转的。

在乡间僻壤灵气贫瘠的凤域，鹿容月反倒出落地越发惊人了。

基因所致，帝都权贵多美男，有轻薄若桃花的迷人，有丹凤含珠的尊贵。也有不动冰山的神秘，可像鹿容月这般绝尘的，还真是没有。

权谋相轧，能保持风轻云淡的都算少数，再往深处良善一点，就不免失却真实。

但是小鹿能，任何美艳的色彩，到了它身上似乎就能化为凌于尘上的干净。

一眼荟萃天底下最纯洁的信仰，让人心底生出粉身碎骨追随的渴望，若世界都卷起风暴。那么他必定会安稳站在中心，他在哪里，风眼就是哪里。

九色鹿。比七情多出的两色是否是用来颠倒众生？

忘忧不免怔忪，思绪又飘回那日他大婚她送嫁，一样前呼后拥，一样万人景仰，可也都一样的。能从荣华背后窥出一丝凄美的孤独感。

清新的风将残留的一缕血腥气送到鼻尖，思绪落回现实。

这里不是七域，刚刚她还面临着生死危机，她现在很想知道，鹿容月这番回来是不是单单衣锦还乡这么简单，是不是他这一回来。就再也不回凤域去了？

……

......

鹿容族长回归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不同于雪唐即位后处处受制的尴尬情况，鹿中千已经稳坐族长位置千年之久，长老会形同虚设。他手中的权柄固若金汤。

他这一回归，高阳鹿族人心浮动的情况立刻平息，几位长老顺利交出权柄，弟兄嫡子引咎请辞，不出一日就又变回那个不可撼动的铁桶家族。

又不足一月。鹿中千宣布鹿容月为其此生钦定继承人，直接将这个深藏后院的小月亮从幕后推至台前。同样，鹿容月也没有令他失望，以其绝色姿容与不世资质震惊了帝都。

众所周知，高阳鹿的私生子身份低微，逃离帝都时不过区区灵奴，现在才过两年，在灵气贫瘠的七域，竟然生生造就了灵皇阶，联系雪杀神与狐九天的迅速进阶，难免让人联想下界出了什么宝窟奇境。

满城都在议论这个横空出世的鹿容子，帝都已经数千年不曾出现这么狂热的风潮了，鹿容月出行时万人空巷，无数少女自发于道前洒露清洁，不希望心中的神祗沾染一丝尘俗的肮脏。

至于曾为凤后这个事实，知情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也是，在接触到那双纯净眸子时，又有谁还愿意去触及他的隐痛？

忘忧自然知道鹿容月快速晋级的缘由，九色鹿的资质是一方面，而她送的那颗生机本源也一定起了很大作用——灵帝的生命精华，打造一个灵皇巅峰也不神奇。

当初那位老祖也曾言明，他可让自己一飞冲天。

记忆回到最初的时候，她摸着他柔顺的发，叮嘱他活下去，这是她唯一曾不遗余力帮助的弱者，如今他真的活了下来。

穿越了凤域那段艰辛隐忍的岁月，在权势这把刀锋上淋漓行走，他成功了。

那么她曾为之所付出的所有，便是值得的。

而且鹿容月的声望终究还是给了她一点庇佑，因为忘忧在凤域时曾给鹿容伴嫁，这个事情有心人打探一下便知，因此推断二人情分匪浅，多数家族有所顾忌。

何况一同从凤域出来的伙伴，总有些共患难的情谊，就连来势汹汹的上华夫人在这段时间也没了动静。

当鹿容月被指定继承位容极一时后，忘忧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要回去。

帝都虽灵气充沛，却不是自己的福地，奇花异草被相思帝收入种园，其他奇葩禁制森严，她在这里按部就班地修炼，恐怕要过个百十年才能晋升。

而不晋升灵皇，这里的繁华便是镜中水月，立足尚且困难，凶险更是难涉，何况，这里已经没有人需要她保护。

开明留在这里目标太大，她先利用职务之便将它放回了凤域，自己则打算寻个合适的时机辞官归去。

她不知道的是，清冷孤高的望星阙上，有一双眸子穿透了重重暮霭，正在默默地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幕一幕。

当她看着开明离开，手不由自主地触摸上波纹般的通行墙时，那男子面色霎变，猛地吸了一口气。

正在一旁赏月的石帝觉察到“老同事”的异样，也向着凤域之门的方向随意瞟了一眼，而后幸灾乐祸：“咦，这是呆不住了吧？人都要跑了你还等吗？”。

相思不语，他看着忘忧慢慢收回手，平静地转身。

石帝仍然在念叨：“灵皇不灵皇的算啥，老子吹口气就能造一个，你等她自然晋升，还不知道能不能……”。

话音猛地一顿，向来粗犷的石帝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摇摇头冲身后嚷道：“要不要我出马，直接帮你拉回来培养！”。

相思帝不语，良久道：“不是培养的，是与生俱来的。”。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里有玄机，石帝本来不爱揣测这些，可是这句话相思一出口他就听明白了，他罕见地没有争执，粗重地叹了口气：“还真是相思苦啊！”。

再转头，相思帝的衣袂微微抖动，已经离开了望星台。

第三卷帝都星阙夜梦长 第一百三十五章 挽留

忘忧观望帝都风向为辞官进行最后准备，在此期间突然接到了鹿容月的邀约。

白风鹦穿窗而入，乖巧的模样一如鹿容月给人的感觉，看着很是无害的它脖子一歪，松开嘴中衔着的漂亮小纸笺，而后扇着翅膀扑棱飞去。

点开后有光影在半空渐渐消散，只剩亲昵的声音回荡着经久不散：“忧忧，三日后鹿容族大宴群贵，我等你来.....等你来.....”。

这个她也听说了，三天后就是鹿容月的六十周岁，好多权贵都应邀在列，就连府外门口的席位都排的满满，所谓居高临下的“观望席”更是一票千金，到时候定盛况空前。

去？还是不去？

最后她将请柬收到储物的笼草中，托驿站信使送去礼品后决定就不过去了，依旧推行回七域的计划。

三天后是个大晴天，连街道都洒扫得格外干净。

一大早她就出了门，规规矩矩穿着从四品雨花官服，将誊写好的辞职折子递到了尚书台吏部办事官的手里。

然后，趁着全帝都在庆贺鹿容小少爷的时候，老老实实履行最后一天的职责。

一切如常，手底下的灵主小兵们规规矩矩地站着，见到自己多数仍然扬起腼腆的笑容，其中大部分都有了晋升迹象，看来距离换岗位奔小康的日子也不远了。

北门依旧高大威武，正门依旧形同虚设，虫域之门紧锁，凤域之门清冷，青丘之门光华连闪，代表今日帝都来了不少智者。

到了最后一个大门南门，她已经疲惫不堪了。夕阳西下，不远处是那鹿容族九幽台，红顶外面新刷了金漆，又鲜艳又显眼，是鹿中千为儿子生辰精心布置的。

她眯起眼睛默默看了一会儿，打道回府。

路上经过一辆雪松顶琉璃盖的香车，领车的巨兽看着有些眼熟，很像传说中的独角兽，当时青丘狐九天转赠牡菀心便是这一种奇兽——头生一角，通体雪白。只眷恋雅洁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