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电闪雷挚般飞近南城门。
那声响实在太大,来过往人与守城的禁卫军士兵俱忍不住的纷纷行注目礼。
而那快马在离城门不足十丈时终于减速,改为小跑前行,也在这一会儿,行注目礼的一群人终于有幸目睹到马背上人的面容。
这是一位中年人,顶多四十来岁的模样,一身淡素流烟锦袍,腰束宽腰带,左垂青丝系碧玉佩,足蹬黑色马靴。
他的黑发半结髻于顶,簪二支玉簪,另一半发垂落,五官如刀削剑凿,深刻有型,眉浓如墨,仅是其外相,隐隐的透着一股百折不挠般的刚强之气,周身更散发着一股浩然正气,看着他,仿佛是看到一座巍峨高山。
他催马而行,唇轻抿,眉宇间尽是焦灼色,再细观面容,可发现他的眼里布着浅浅的红丝,眼珠也微微泛红,还有淡淡的黑眼圈。
那情形,正是数天不合眼的症
状。
齐唰唰行注目礼的禁卫们,在一瞧清那张面孔时,一个个像比赛瞪眼似的,都将眼睛睁得老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个人,他们太熟悉了。
或许,他们有人还没见过帝国的帝君,却绝对见过眼前这位男子的画像,对他们而言,这个人的名字曾陪着自己从年少到成年,给他们带来过无数的希望与勇往直前的力量。
这个人,早深深的烙印在北溟帝国年青一代人的心中,成为无数年青人的偶像,也是无数人心中的楷模。
如今骤然间见着心中敬若神灵般的人时,禁军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傻傻的目迎着人走近,甚至当人走过城门时,都还清醒。
而那匹马,一过城门,又扬蹄如飞急驰着冲向前方大街。
谁呀?
过往人与车辆的人,顺着禁军目光送人远去,皆是一脸的探究。
”水老爷子回来?!“直到看不到那马背上人的影子时,禁军们才呢喃着回目。
水老爷子……水……水震?!
城门处的人们,被大大的吓了一跳,猛然明白后,露出见鬼的表情。
”呀,水震老爷子回帝都了!“无言之后,惊呼声骤起。
刹时,有人急急的转身,两脚不沾尘的跑向城内。
水老爷子回帝都的消息,似长了翅膀的风,随之自南门向城内漫延。
正飞奔着赶向自家的水震,还不知行踪已泄露,只一个劲儿的催马加速,如一阵旋风自一条条大街穿过,又转入中小街道,只留下声声马蹄声和一个越行越远的背影。
终于,当即将至午时,马儿踏着雷鸣骤雨的蹄音,飞抵水宅宅外,而他则在马未自街道上转往水宅时,人如飞鹤腾起,足尖轻点虚空后落到院墙上。
他那匹马儿,则自行自街中转出,缓缓走向水宅。
正值岗的红衣禁军们瞧到那团阴影与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强者气息时,如临大敌,可一抬眸瞧到那人时,顿时惊得眼珠爆凸,个个张口结舌的发不出声音来。
飞临陆墙头的水震,只一顿后,足点墙头,踏空越过前院,直扑二门院墙,
亦只在一刻,上房中的静王,突的一凛,瞬间又狂喜着化为一缕蓝影,飘出中堂,直往院外跑。
”水兄,水兄—“急切的呼声中,杂着轻颤。
大爷回来了?
亚叔、绿萼被静王的呼叫一吓,跟着往外跑。
”夏兄!“刚飞越过垂花门的那道墙,水震便看见赶出中堂的好友,心窝一热,喉咙当时就硬了。
北溟帝国皇室姓夏,静王是封号,本名夏烈,
大爷真的回来了!
亚叔、绿萼与正在前院厨房内的秦伯夫妻,心狠狠的一蹦后,突的化为木桩子钉立在地。
与此同时,被请来水宅帮忙做饭的左邻右舍的娘子们,与宅内各处的禁军们都听到了水震与静王的声音,在最初的一阵惊愕、激动后,又默默的各做各的事,各尽各的职。
”水兄,你总算回来了!“静王落到中庭内的石板路上,望着踏空飞来的人,悲喜交加。
水震在空中一滞,又虚点空气几脚,带着劲风落到静王身边,没有说话,只伸出一只手,一掌重重的拍在他的肩头。
静王也抬手,狠狠的回一拍。
男人的友谊,是不需要语言的,一个行动足以表达一切,互拍一掌,二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二人面对面的站着,久久无语。
浓烈的悲伤,如黑夜降临。
第二十五章 祖孙相见
阳光仍然明媚如旧,院子里的悲伤已逆流成河,又如水银泄地,铺洒一院,空气里浮着的都是化不开的凄凉。唛鎷灞癹晓。请记住本站
”我的啸儿,可还好?“低低的一声,似是用尽所有力气,水震晃了晃,抑不住的全身发抖。
”还好,在见十九之前,我必须先让你知道一些事。“看着好友眼中的痛越来越浓,静王终于受不了压抑,拽着人往中堂拖。
水震的肌肉绷的紧紧的,被静王拽着手更是硬如钢铁,就算隔得如此近,静王都听不到他的呼吸与心跳声。
”大爷……“当静王拖着水震回到中堂,亚叔、绿萼还站在那儿,挪不动步子。
水震想开口,却挤出不声音,只默默的点头。
将人按坐到座上,静王坐对面。
”你,挺不得挺住?“如果挺不住,他可以考虑先不说。
”我,挺得住。“挺不住,也得挺住,水震吸一口气,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静王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沉默一阵后,慢慢的将自己所知一一传达给好友,睛睛一直盯着着水震的眼。
有些事本不宜过急,可他不得不说,也不能不说;老友对孙儿的心如何,他懂,这份痛,太重,然而,长痛不如短痛,唯有让人一次痛过了,那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水震无言的倾听着,唇越来越白,眼珠越来越红,更逐渐转向赤色。
”我说完了。“将这几天自己从绿萼口中得到的与自己亲自见面的事一分不留的全说完后,静王已预见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晚儿,我悔不听你良言,他们真的害了我们的啸儿啊!“脸上黑黑白白的一阵变幻后,水震仰天悲鸣。
晚儿,皇甫晚,水震结发之妻。
唉—
听到好友口中冒出的名字,静王暗暗的重叹一下,一时无语。
绿萼、亚叔亦悄悄的转过头,拭了拭眼角。
呼出妻子的昵称时,前程往事俱上心头,一股痛意袭来,如刀戳心,水震痛得几近窒息。
他记得,当年孙儿年幼时,父亲有意接回身边亲自教导,爱妻极力阻挠,死活不肯同意让孩子入水氏本家;
他记得,当年儿、媳双双失踪时,爱妻为护孙儿,忍着痛失爱子、儿媳妇的痛,数年没出帝都一步,直至孙儿略大些时才去追寻当年的真相;
他记得,爱妻那次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无论将来如何也万万不可将孙儿送入本家接受家训;
或许,当年他的晚儿早瞧出端倪,可他太傻,竟为着孝字,将孙儿送入虎口,终至唯一的一点血脉落得如今模样!
”啊—“水震猛的站起,仰天发出一声悲切的长吼。
”哇“吼声才出,一道水箭紧随着自他口中喷出,直射对面的静王。
也在此刹那时,他的黑发竟无风自动,顶上扎髻的细带与玉簪”嘣“的断裂,根根发丝冲天炸起。
亦在这一瞬间,暗道中正抚琴的水啸,心突的痛了起来,那痛,来得突然,来得猛烈,来得莫明其妙,却是痛得锥心,痛得如被人在活生生的挖心。
嘶—水啸一悸,脸色顿白,黄豆大的汗粒自额间渗一粒一粒的外狂渗,二手臂亦跟着僵硬,手指重重的按到弦上,琴弦一弹,发出一声金石开裂声。
”哧“弹起的弦撞上她的手指,左手食、中指二指,右手拇指、中、无名指竟被琴丝割破,血珠直冒。
琴有灵,伤主即亲人有异状,这昭示,是为谁?
水啸突的沉默。
水宅内的堂中,绿萼、亚叔如被雷击,一片呆傻。
糟!这还是没挺住。
在瞧到喷向自己的红色时,静王闪身离坐,避过血箭,却在抬眼的那一刻,惊得心跳都静止了。
只在这一瞬间,水震的黑发竟自根端开始变白,一丝丝的向尾俏漫延,那速度,说快,这时只白了一粒米那长的一截,说慢
,却是肉眼可见,竟一分分的在增长。
怒火攻心。
一念之间青丝成雪。
水震自己并不知情,呆呆的站着,没了任何声息。
”阿亚,去找十九儿来。“骇然之际的静王,被脑子中留着的一丝清醒提醒,急急的隔空挥出一掌,推向阿亚。
此时此刻,他不敢去碰老友,更不敢去惊挠,老友如今的模样,已进入种空茫的境界,外力一触,极有可能会受惊而心脉俱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