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清宁怔了一下,然后应了一声:“嗯,完全不同,其实……始终只是我的自我安慰。”
他叹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看着他在月光下暗淡的神情,离离不由得有点愧疚:“蔚清宁……”
他打断她的话:“好了,回去吧,明天开始,我们都要在植物园蹲点,很辛苦的。”
离离低着头,应道:“好。”
第二天,植物园的消息立即在全市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工作人员表示,昨晚还没有见到这棵树,但今天早上一上班,就看到了它,而且还开出七种不同的花朵,这种奇异的植物到底从哪里来的,目前还不得而知……”主持人面对着镜头,激动地说。
下午开始,陆续有人过来看七宝妙树,离离和蔚清宁坐在植物园对面的咖啡厅中,看着进出的人群。
一直坐到植物园快关门了,都没有看见奇怪的人。
离离和蔚清宁准备吃完最后一块点心回去。离离用叉子把慕斯蛋糕分成两半,一半放进蔚清宁的盘子中。
蔚清宁端着杯子,看着她微笑。
离离有点不好意思:“我……我在这里吃了一个下午了,有点吃不下了。”
蔚清宁含笑说:“在维也纳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一起吃点心。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美好的时光,总是走得很快。”
离离默然低头,叉着自己碟子中的蛋糕。
忽然,蔚清宁站起身,向外走去。离离赶紧跟着他一起出去,外面已经是晚霞满天,有人站在植物园门口哀求工作人员:“真的已经关门了?让我看一眼不行吗?就一眼……”
“不行啊先生,明天来吧。”
“说不定明天就没了呢?”他一脸沮丧,“我一看到新闻就赶紧跑出来了,请你就让我看一眼吧,一眼就好……”
“对不起先生,明天再来吧。”
蔚清宁笑眯眯地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啊,神农。”
离离诧异地看看蔚清宁,又看看面前这个面容清秀的普通男人,瞠目结舌:“神……神农就是……他?”
“对啊,就是我……真没想到,我躲了这么久,还是被你们引出来了。”神农,现在叫叶轻一,一脸烦恼地坐在蔚清宁的车上,“请快点好吗?我今晚还要加班,是背着老板偷偷跑出来的,现在老板快要回办公室了,被发现了是要扣加班费的啊……”
离离低声问:“不能请假吗?”
“请假要扣工资的!我们公司管理很严格。”
“什么公司?”蔚清宁问。
叶轻一一脸自豪地挺起胸脯:“全球排名第三的生物工程公司!”
话音未落,蔚清宁淡然地对司机说:“去机场。”
叶轻一目瞪口呆:“喂喂,我不能跟你们走的,我的加班费我的工资我的奖金……”
“亚洲区负责人会打电话给你们老板的,跟我们走吧。”
“不……不是吧,要是没打呢?”
“跳槽到全球第一的生物工程公司,工资翻一倍,可以么?”
“好……不过我得打个电话给我女朋友,不然的话她一定会骂死我的。”
他苦哈哈地拿出电话,点头哈腰赔笑:“……真的不是和别人鬼混,真的是出差……啊?别打电话去问我同事啊,其实我是被人绑架了,茉莉你听我说……”
听着他的哭腔,这下连蔚清宁都只能长叹一口气。
离离悄悄地问蔚清宁:“他……真的是神农吗?”
“嗯,放心吧,他和以前的神农,长得一模一样,连个性也一模一样。”
“神农就是这样的?”
“对啊,和以前一样又爱老婆又怕老婆。”
离离彻底无语了。
不过,这个外表含糊的神农,治起病来一点都不含糊。
在飞机上稍微检查了七宝妙树后,他就说:“灵脉被辟异剑斩断了,要导引一下。我得先把七宝妙树的精魂引出来。”
叶轻一卷起袖子,把七宝妙树放在掌心,捏着须茎,将指尖按在叶片上。片刻后,枝条的顶端,缓缓地张开了一颗新芽,平平无奇的一片嫩绿的叶子抽了出来,在枝头微微颤动。
那片叶子在摇动几下之后,被叶轻一轻轻晃动的手指吸引,一缕彩虹一样的耀眼光芒从其中钻出,像一条七彩小蛇一样,缓缓地滑进了叶轻一左手的掌心。
叶轻一屏息静气,离合变幻的彩光在他全身流转,然后颜色渐渐褪尽,色彩减淡,最后只剩下一片青光,散在他全身。
叶轻一手臂微抬:“我把七宝妙树的精魂在体内养一会儿。你们刚刚不是说,被辟异剑伤害的那个人,还有对应的烈焰琉璃吗?记得把那个人也找过来。”
下飞机的时候,叶轻一一看见凯兰,就拍拍自己的肩膀,七宝妙树如同惊醒一般,从他的掌心立即钻了出来,扑向凯兰。
神光耀眼,珠光宝气,顿时笼罩了凯兰。他开心地拍拍七宝妙树:“宝贝,又漂亮了!”
蔚清宁在旁边低声诋毁:“真庸俗。”
凯兰瞪了他一眼,抬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我已经帮你们找到柯以纾了,她在月湖边等着了。”
叶轻一苦着脸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位在哪里?我看完了要马上回去,否则我女朋友非杀了我不可!”
在月湖边,他们看到了柯以纾。
才一个月不到,原本明艳逼人的少女变得憔悴暗淡,蔚清宁拉住离离:“你就别进去了,我想柯以纾可能不喜欢看到你。”
离离嗯了一声,停步站在原地。
应该……没有问题吧,叶轻一是神农,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他治不好的。
可是,她忽然想起了,盘古的一句话——
这个世界,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有时候,你奋不顾身扑去的,反而是死路,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蔚清宁挥手劈开空气,将她往里面推了进去,说:“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了,先回去休息,等柯以律一恢复,我会立即通知你的。”
离离被蔚清宁推到他的家,跌坐在春日花朵之中。
她真的累极了,可是那一夜依然睡不安稳,蔚清宁那边,始终没有传来柯以律的消息。
半夜时,淅淅沥沥的冷雨,敲击在窗上,她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梦里,一片污黑云雾,只有盘古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空荡荡的梦境。
“……一切后果,你自己承担。”
她的胸口,传来抽搐般的阵阵心悸。静谧的黑暗中,只有她的呼吸声,沉重急促。
天亮时,蔚清宁没有回来,离离拿了伞出门。
深秋的早晨,有点寒冷。她到月湖边的时候,雨终于小了点,起了风,寒意逼人,挂着零星红叶的枫树,静静矗立。
离离开门走进客厅,房间内空荡荡的没有人。
她给客厅里那条蓝色的斗鱼喂了食。身后的门,传来轻微的咔嚓一声。离离转过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柯以纾,还有她挽住的柯以律。
柯以律和柯以纾合撑一把伞,站在细细的寒雨中,目光和离离正好对上。
柯以律的脸色十分苍白,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在看见离离的时候,甚至还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真的,被神农救回来了。离离忍不住鼻子一酸,又想微笑,又想哭泣。
柯以律垂下眼,柯以纾挽着他的手,走到离离面前:“我们刚刚散步回来……今天中午的飞机,马上就要回法国了。”
离离怔怔地看着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柯以纾冷笑着将头靠在柯以律的肩上:“吴离离,我和以律,会回法国去继续我们未完成的婚约。”
柯以律微微点点头:“是。”
离离手一松,手中的鱼食掉了一地。她如同梦呓一般地问:“你身体好了,所以……要回去法国,和柯以纾结婚了?”
柯以律转头看柯以纾,低声说:“我们回去后,可能很少会来这里了,你若喜欢,再去湖边走走吧。”
柯以纾横了离离一眼,然后指指墙上的钟,说:“十分钟!”
柯以律沉默地看着她,又回头看着离离,低声说:“好。”
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离离和柯以律两人。
蓝色的斗鱼,在鱼缸中游来游去,除此之外,似乎屋内的一切都是凝固的。良久,柯以律终于说:“之前……给你带来的一切,希望你能原谅我。”
离离怔怔地问:“你现在不需要我了吗?不是说好了,我们要在一起,哪怕死,也要死在一起吗?”
柯以律没有回答,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落地窗的玻璃上,安静的室内,他们只隔着一两尺距离,他注视着她,用那种仿佛今日以后,永远也不可能再看到她的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离离,我永远忘不了我们曾经拥有的,最美好的时光。”
离离眼中含着的泪,终于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不过,可能我忍不住了,因为毕竟,只有以纾才能克制我身上的伤。其实我没有跟你说,我每次发病,你接近我的时候,我就特别痛苦。我想神农说得对,我和你在一起,只会互相伤害,还是和以纾在一起比较好,也许我是背叛了你,可离离,我真的想好好活下去。”他说着,长出一口气,就像叹息一样,“每当我身上的曼珠沙华发作,痛得整夜睡不着,我就躺在暗夜中,把和你在一起的记忆翻出来,把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我面前,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熬过那些痛苦。可,我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