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心下属的乾隆和太后可不管这事,他们的斗争可谓是精彩纷呈。
回合一:
乾隆说,这些嬷嬷脸上褶子成山高,留在宫中有损后宫景色,影响他的心情,伤害他的健康,实乃大不敬之罪。
太后便驳斥道:这些嬷嬷都是跟了哀家几十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哀家离了她们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着。皇帝陛下应该以孝道为先,顾忌一下哀家的体面和寿命。
于是第一回合:乾隆惨败。
失败了的乾隆左思右想,不久又精神抖擞,提出了第二条理论:
这些嬷嬷在宫廷之中,通常窃据高位,却多数不做实事,实在是让那些真正做事的新宫女们难有出头之日。朕正是出于孝道,才深为忧心,不愿皇额娘镇日被些偷懒之人伺候,受苦受累。
太后反击得很快,她理由充足得很:这些嬷嬷为宫廷效力了一辈子,资历高,人脉广,手腕强。小宫女们长得鲜嫩,愿意做事,但性子跳脱者比比皆是,不经过几十年磨砺,哀家可不敢用。
于是第二回合:乾隆仍然完败。
搂着乌青嬷嬷佳贵人,乾隆犹不死心,决定实行皇帝权威,修祖制。
于是太后又有话了:她隐晦地向皇帝提醒着,她知道乾隆是对临幸了自家奶嬷嬷一事深有阴影,但是这个理由不能公之天下,这么“无缘无故”地将为皇宫效力了一辈子的嬷嬷们驱逐出宫,使得她们将来落得个老无所养的凄凉晚景,将会有损皇帝陛下仁慈的形象。
最终,还是乾隆咬牙,提出“老有所养”这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惜血本,在四九城外拨了一个收益颇为丰厚的皇庄,建成一个深宫老嬷养老院,为那些没有家族奉养的老嬷嬷们,提供免费食宿和医疗,才将太后无穷尽的理由给镇压了下去。
储秀宫里,那拉早就有想法送赵嬷嬷回山东和家人团圆,奈何赵嬷嬷执意不从,这次趁着乾隆刮起的这阵东风,才达到了目的。
“娘娘,老奴这就要走了,您以后一个人在这宫里头,可要好好的顾念好自己啊,再不要任性了啊——”
赵嬷嬷两眼含泪,对这个她照顾了将近大半辈子的女子,她真是不舍又担忧。
“嬷嬷,你放心吧,本宫早就看开了,你看,本宫最近可有吃亏?”
那拉轻轻拉过赵嬷嬷的满是皱纹的手,放于两掌之间,淡淡一笑。
赵嬷嬷一想,好像的确是这样,“不过,娘娘,您还是多长些心眼的好,可别像您额娘那样啊——”说着说着,赵嬷嬷话题便跑偏了。
“额娘?”那拉真的很好奇,为何每次嬷嬷说起额娘的时候,那既骄傲,又叹息的表情到底是为何?
赵嬷嬷看到那拉的疑惑,终于说起了陈年旧事:“娘娘肯定不记得了,您的额娘是多么温柔慈悲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她,嬷嬷早就已经埋骨荒野,几经轮回了。”
那拉双目瞪大,握住赵嬷嬷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然后得到了赵嬷嬷一个安抚的笑容。
“当年,嬷嬷我浑浑噩噩地出现在那拉家的别院之中,没有任何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身在何方。别人都说我鬼上身了,说要烧死我,还是你额娘善心,力排众议收,将我收作了府里的一个丫鬟。”
“啊!”
那拉低低惊呼出声,又赶紧制止住。
“后来,那拉府的主子们发现我是真的没有危险,并且在如何掌管府中人事那方面有了不得的天赋,便一步步升到了大丫鬟,后来嫁给了孩子他阿玛,生了大丫头,才做了娘娘您的奶嬷嬷。”
“嬷嬷……”那拉两眼微红,声音有些哽咽。
人生于世,好比一场棋,每个人都是棋子,而执棋者便是那天道。
一饮一啄,皆为前缘。每一个现在的瞬间,都源自于从前或者不经意的选择,而同理,你亦无法去判定此时的得失到了将来,是否会还是得,还是失。
“不过,格格啊,”赵嬷嬷唤了小时的称呼,两眼空茫,似是心有所感,“您可千万要记住,男人是最靠不住的,你稍稍不注意,他就会跑掉了。可别学您那固执的额娘啊。”
“额娘?她怎么啦?”
“唉,本来嬷嬷也是不知道的,您的额娘,原来祖上是王府,显赫非常,可是,后来出了一个伤风败德的女儿,算起来,辈分上还是你的姨奶奶,十五六岁的年纪,竟然勾引得一个王府世子,一个皇子和一个汉人探花同时对她倾心,后来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三人共妻。”
“共妻?一个女人,竟然能同时有几个夫君吗?”
那拉目瞪口呆,这也太剽悍了吧!
“是呀,所以说伤风败德呢。”赵嬷嬷唾了一口,接着道,“就因为除了这件事,你外祖家的姑娘婚嫁都受了简直毁灭般的影响,之后十几年,生女全部进了尼姑庵,一个都没能嫁出去过。你额娘出生之后,为了能嫁出去,从小便被教导得完全规规矩矩,一步都不敢出线。”
那拉回想起自己学规矩之时的艰辛,心中凄然,“是不是说,如果不是这个姨奶奶,额娘根本不会嫁给阿玛?”
“是呀,要嬷嬷我说啊,就是乌拉那拉本家,先帝爷皇后的娘家兄弟,想要娶你额娘,都还差点火候呢,哪里是你阿玛当时一个乌拉那拉家旁支丝毫不出色的小子配得上的?”
“那为何阿玛他?”那拉想起阿玛对额娘的绝情,不禁问了出来,这些事,可能也只有赵嬷嬷才能够清楚了。
“哼,你阿玛还不是个白眼狼,当初贪图你额娘的家世娶了她,却嫌弃你额娘家族女子名声不好。非要娶什么二房,娶不成便暗示下人、暗示老太太折磨死了你额娘,然后立马将二房娶进门当继妻。”
那拉死死地闭上了双眼眼,她几乎压抑不住眼里的仇恨:原来如此么?很好,好得很啊!
“所以,格格,如果以后再有什么地方需要用钱,千万不要向乌拉那拉家客气,这本是他们欠你的,欠你额娘的。”
“嬷嬷放心,我茉雅琦不会放过他们的!”
她顿了顿,从桌上拿过一个一尺来长的长条匣子,郑重地塞到赵嬷嬷手中,涩声道,“嬷嬷,是茉雅琦不好,累了您这么多年没能和家人团聚,上次奶兄……茉雅琦都没能帮上一点忙,本宫这心里头,很是过不去。这一点子东西,您拿着,就当是,就当是茉雅琦给您尽孝了。”
各宫送走了自己宫里面的嬷嬷,瞬间感觉到这宫中空落落的起来了,都有些不习惯,不过,延禧宫却可以除外。
倒不是因为令妃又得了宠爱,分到了很多新宫女,而是,令妃因为不欲伺候的人知道自己曾经的宫女生涯,便从来只用新进宫的宫女而不用嬷嬷罢了。
但是她仍然不高兴。
这天,令妃听闻乾隆携着佳贵人在御花园之中煮酒饮茶,坐亭观落叶,便故技重施,抱上了才几个月大,养的瘦瘦弱弱的十四阿哥往御花园走去。
“哼,佳贵人,你等着,本宫今日,就要你的专宠成为历史!”曾经创造过抢人无失手记录的令妃信心十足地带着心腹宫女团去了。
秋风好像在为她送行,呼呼地从穿堂汹涌而出,扬起了令妃手中的小小襁褓一角。
落叶也为她飘飘洒落了几片,像是感叹她终于踏上了这一条不归路。
而那拉坐在储秀宫中看着这一切,唇角微弯。她决定在关键时刻,定要“出手相助”一把,方不辜负这“姐妹之情”。
有了小鬼军团的那拉终于查到了:害死了她宝贝小十三的,不是哪一个人,而是整个后宫的女人,除了当时病恹恹急着给三阿哥找儿媳妇的纯贵妃,包括太后这个亲玛姆在内,都或多或少地当了推手。
而其中,令妃却确确实实便是主谋。
那个掺上了天花病毒的荷包,便是魏清泰家偷偷为她找来的。现在罪证也早已经毁去,那拉提笔在“荼蘼”计划之上又重重地添上了几笔。
敢做出这种事情,那么,本宫如果能让她好过,本宫不如去死!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着写着又狗血啦……
令妃被贬记
那拉一个手势,令妃的身周三尺范围之内,风无声无息地变强了。
御花园之中多树木,令妃走在葱郁的树木之间,被摇摆的树枝攻击了脸部数次,不过着急争宠的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也许是今日天气怪异罢了,她如此想着,拨开又一次冲破宫女围堵,弹到面前的枝条。
不久之后,令妃在御花园一处亭子里头找到乾隆。
她在亭外停下,深深呼吸数次,成功掩下了眼里的不满和怨愤,只剩下了浓浓的仰慕惊喜。
“啊,皇上!”
令妃一声久旱逢甘霖般的惊呼,然后款步迈进亭子,柔柔俯身,“臣妾见过皇上……”
那一唱三叹的调子哟,生生地拐过了十八弯,偏生乾隆听得很是舒服。
乾隆这时候倒是想起了他不久之前的“爱妃”,秉着不能太薄幸(?)的心思,乾隆抬起埋在乌青贵人胸前的脑袋,打算朝令妃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