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也怏怏不乐地散去。只有令妃坐在椅子上,久久不曾动身。
绣草轻轻上前,贴近令妃耳边小声说,“娘娘,夫人递牌子进来,明天想求见娘娘呢。”
“额娘?”令妃有些恍惚,忽然间,她泪流满面。
这一刻,她觉得她是无比的脆弱。
远远的,令妃看到了那拉迤逦远离的身影。她恍然发现,皇后竟然是那么的坚强。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令妃喃喃自语。
“娘娘,其他主子都走了,我们也回去了吧。”
绣草见自家主子脸色和情绪都不对,担心得很,赶忙劝了一句。
“呵呵,呵呵……”
令妃却突然笑了。
她笑声诡异,笑得绣草有些毛骨悚然。
“本宫怎么会错呢?本宫是被逼的。”
“娘娘?”
“走吧,”令妃忽然镇静下来。
她回头望了望那拉消失的地方,轻声道,“回吧,本宫明天还能见见额娘的呢。”
令妃将两眼直直地望向苍茫的天空,她看到一只苍鹰从天际翱翔而过。
没有人发现,她此时的眼神竟然清澈得仿若是十三四岁的纯真少女。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送了两盒粽子,脚好痛……呜呜呜呜
那拉行善
那拉走得很快,她很生气。
她数得很清楚,乾隆在赏花宴上眼珠子转来转去,总共看了她三十九次。凭她修炼之后越发敏感的五感,她万分痛苦地觉察到乾隆眼神之中的猥琐之气,她甚至多次听到了唾沫被咽下的声音。
那拉冷着一张脸,径直往她在承德的寝宫行去。红染伸出右手给她搭着,却得一路小跑着。她走得跌跌撞撞,竟然差点赶不上那拉的步子。
红染走得很累累,她很是想不通,娘娘身子骨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以前娘娘不是一走快了就跌跤的吗?她可是记得很清楚的,上次十三阿哥病了,要不是她和碧蕊两个死命扶住娘娘,娘娘定会跌破脑袋来着。
红染想叫那拉走慢一点,可是,这不是怎么好开口。
红染愁眉苦脸地跟着,她心里默默乞求着上天,希望有什么事情发生,可以让皇后娘娘停一下。
红染悄悄抬眼四顾,正巧,她看到对面有一群人抬着一顶软轿迤逦行来。
“娘娘,对面有人。”
红染有些松了一口气,连忙微微躬身,向那拉轻声提醒了起来。
“有人?”
那拉正生气着,得闻提醒,便往对面方向抬眸望去。
原来是纯贵妃。
纯贵妃病恹恹的的身子在整个东西六宫都是出了名的,乾隆这次来承德,也不忘将纯贵妃这个符合他欣赏喜好的病美人给搬了过来。不过,那拉上次见到纯贵妃,还是在离魂的时候了。
纯贵妃虽然到了承德,但她也只是镇日里窝在寝宫的床上,并没有多少时间出来走动。
那拉也知道她身子不好,在禁足令被乾隆无视掉、众妃开始恢复请安之后,也便做主免去了她的请安。这些日子的赏花宴,那拉也做了主,将纯贵妃的到场任务给免了去。
“妹妹见过皇后姐姐。”
纯贵妃挣扎着下了软轿,颤颤巍巍地挪步到那拉面前,就要蹲□子请安。
“纯贵妃妹妹,快快请起。”
那拉上前一步,亲手将她搀扶起来。
“你身子不好,咱们也是老姐妹了,这些个虚礼,用不着讲那么多。”
“妹妹多谢皇后姐姐。”
既然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再坚持请安就过于矫情了,纯贵妃也顺势作罢。
她是真正的身子不好,要不然,这些天的赏花宴,她岂有不参与之理?就是爬,也要爬出来。
皇上已经快要忘掉了小四和永璋了吧。再不加把劲,她的两个孩子就都得被遗忘干净了。
那拉看出她仿佛有话要说,便想给她个方便。
抬头看了看天色,那拉做主道,“我看妹妹你今日气色不错,不如,咱们姐妹俩在这附近找个得趣儿的地方,好好赏一赏这大好风光?”
“娘娘说的是啊,妹妹也是如此想的。”
纯贵妃正有这打算。她本来今日就是来找那拉的,既然皇后娘娘都这么赏脸,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她当然要抓住了。
那拉命纯贵妃的大宫女好好扶好自家主子,转身往不远处的赏景亭先行而去。
“不瞒娘娘,妹妹今日,其实是有事要求娘娘您的。”
“哦?”那拉了然。
看着纯贵妃那苍白的面色,那拉心生同情。
其实这些宫妃里头,那拉能相处得比较好的,也就是纯贵妃苏氏了。
想当初,那拉还是一个不受宠爱的妃子,也没有孩子。纯贵妃当时育有三阿哥,小小的阿哥很可爱,那拉喜爱极了,便经常往永和宫跑,俩人关系倒是还挺融洽。
后来,那拉一路被封贵妃、皇贵妃、封皇后,可纯贵妃却因孝贤皇后葬礼上三位阿哥被训之事渐渐淡出后宫争斗。
当所有人的冒矛头都对准了那拉,真正千夫所指,如履薄冰的时候,纯贵妃并没有参与其中。
也许,这也是为什么那拉离魂之时,唯一不讨厌的人就是纯贵妃,被她晃得一头栽到桌子底下都没有生她的气的原因了吧。
纯贵妃羞涩地笑笑,“皇后娘娘您也知道,妹妹这身子怕是没可能好了,妹妹这么多年,在宫里能够信任的也就只有姐姐您了。”
那拉垂眸不语,她同样有些感伤起来。
六宫粉黛,几多佳丽化飞灰。后宫三千,凋零多少红颜。
一辈子,鲜活的生命就那么在这枯燥的深宫里慢慢地枯萎死掉,化成风,化作泥。
“皇后姐姐,妹妹求您在妹妹离开之后,帮妹妹照看一下三阿哥和小四。”
那拉回过神,抬头定定地看着她,“纯贵妃妹妹,老三和小四本宫可以帮你照看,可是,本宫还是希望,你能自己来照顾他们。”
纯贵妃相当不解。
如果可能,她当然是想自己来照顾着自己的孩子的,“娘娘这么说,有何意?”
那拉伸手装着往衣袖中伸去,再拿出来时,一个精致的小玉瓶静静地躺在她手中。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仙吗?”
“神仙?”
纯贵妃静静地靠在美人榻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手里的瓶子。
瓶子很小,看起来像是最剔透的玲珑玉。瓶子里,一粒金色的丹药在里面滴溜溜地滚着,散发着隐约的柔光。
这真的是神仙赐予的丹药?
纯贵妃听到这个说法,真的很是不可思议。子不语怪力乱神,皇后娘娘她怎么敢……怎么敢说这药是神仙所赐呢?
可是,纯贵妃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值得那拉这样欺骗她,这样一个一戳就能破掉的谎言,皇后娘娘应该不屑于去说吧?
将信将疑的纯贵妃只得将丹药收进荷包里面,贴身放着。
“不管是不是仙丹,本宫还是到了最后关头再说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到了第二天,令妃早早地梳妆完毕,匆匆去给那拉请了安,便回到自己住处,坐在正堂之上,有些急切地等着她额娘进行宫来见见面。
她早已经派人打探好了,额娘昨天是歇在行宫十里处一家亲戚的别院里的,今日如果出发得早,给那拉氏请了安之后,应该就能见到了。
太阳一点一点升高,令妃已经喝过了安胎药,吃过了两顿点心,她额娘封氏仍然未见到身影。
令妃烦躁的很。怀小七的时候,她没有这么烦躁。
那时她第一次怀胎,对肚子里的宝贝既是喜爱,又是忐忑。
喜爱的是终于有了一个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在这诡谲的深宫之中,自己将不再孤单。忐忑的,是她能否顺利将宝贝生下,能否将他养大。
她当时想,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都是上天给她的恩赐,她一定会好好的感谢上天给了她这个当母亲的机会。
孩子生下来,是个公主,日子也不是很好。
她在那些女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中挺直了脖子,本宫至少生了一个公主,你们可是连一个公主都没得生呢。而且,皇上公主少,谁说不能物以稀为贵,喜欢本宫的小七呢?
那时候的令妃是很淡定的,她总想着,日子定是会越过越好的,儿子也总会有的。
“娘娘,封夫人求见。”绣草终于给她带来了这个消息。
令妃回过神来,赶忙吩咐着,“快快请进来。”
“额娘!”封氏进来,令妃看着她就掉起了眼泪。
“唉,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封氏心疼得不行,她的大丫头啊,最是刚强的,很少流眼泪,这该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吧?
“额娘,我要回家。”令妃抽噎着说。
“哎唷我的大丫头喂,”封氏连忙捂住她的嘴,“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出嫁的女子闹着回家,在哪里都是不好听的,说出去,夫家丢脸丢不起,更别说是天底下最惹不起的家族了。
“没事,额娘,她们不会说出去的。”
令妃从封氏怀里抬起脑袋,淡淡地瞅了周围伺候的人一眼,被看到的人都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