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银元很是崩溃地放声大哭了一会儿。现在他已然平静了下来,用袖子狠狠擦了一把脸,跑去将他家人腐烂了一半的尸块费力聚了起来,随手拾了块木条儿便闷声在地上刨着坑。
狐姑和几只妖怪见银元可怜,纷纷上前要帮忙,却无一例外被银元礼貌而坚决地拒了。
窦蓝便没再靠前,远远地望了银元那显得特别瘦小的背影一眼,和阿久一起挥手让大家都散了。
一转头,她正巧瞧见了从破败房顶上跃下的九闻。
她禁不住感叹了一句上古大妖的血脉就是不同寻常。这样粗粗看去,九闻的身量与孔雀差不了多少,而且和孔雀那一身漂亮却低调的肌肉不同,九闻的肩背较孔雀稍微厚了些,又腰细腿长的,再加上他微微带点儿戾气的深邃眉眼,随便往那儿一站都英俊招人得很。
窦蓝想了想,上前拍了拍九闻的肩膀:“同我来。再见之后,我们都没好好儿说过话呢。”
九闻看看远方微微颤着尾巴、还在试图接近小银元的红狐狸,又看看眼前这一脸认真之色的乌鸦姑娘,嘴角止不住地翘起来。
他抬起拳头微微在窦蓝头上磕了一下:“以前白叫你学了不少我九耳犬家的绝学,这样算来,小爷我怎么也算是你半个师父了。来,师父来考校考校你。”
话音刚落,他的身型便飞速一闪,再次出现时便已经是在村口的密林中了!
窦蓝一瞬间瞪大了眼,很快也追了上去。
窦蓝与九闻一前一后停在了一方并不太大的小池塘边。
九闻找老样子指了指旁边的大树:“要坐上去比较舒服么?”
“……”窦蓝黑着脸甩出了一朵三昧真火:“趁早改改你那对羽妖族的猎奇认知。这是忠告。”
这么一打一闹,他们之间许久未曾碰面的生疏感便立刻烟消云散了。窦蓝也没再矫情,直截了当地将狐姑说给她听的,狐姑与九闻在红狐族岷窟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
九闻听着听着,那脸色是一发不可收拾地黑了下去。
“那蠢狐狸以为,小爷我这么折腾吧唧地追着她,是想揍她讨债?”九闻咬牙切齿一掌把一只冒头换气的可怜青蛙又拍回了池塘里。
“不,”窦蓝很是严谨地更正了九闻错误的认知,“她觉得你想杀了她来着——虽说我不太同意这个观点。”
再次冒了头的无辜青蛙这回被一掌摁进池塘的淤泥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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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孔雀破阵之后分离了许久的严宁庵双黑痛痛快快地聊了一会儿又战了一发。
拳打脚踢得十分满足的窦蓝看着九闻大黑狗儿,也基本把之前的革命情谊都回忆了起来。她拍拍九闻的肩膀,道:“方才你说的话我都信,是狐姑太紧张了些。你别急,既然你的心思如此纯直,我去替你劝劝她。”
九闻看着窦蓝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眉头很是不安地抖了抖,几次张口预言,却又总归满脸郁结地点了点头。
得知两个好友间并没有什么龌龊的窦蓝自觉心中掉了块大石头,便脚下生风地别了九闻去寻狐姑了。
窦蓝觉得方才她能够那么迅速地同九闻心连心(),全是她开门见山、说话利索毫不打弯儿的功劳。因此,现下她也决定一鼓作气,把狐姑也给开门见山了。
她找着在湖边洗着山鸡的狐姑,踹了踹狐狸的屁股:“我方才找九闻谈了一谈,你先前大抵是同他有些误会的。我都帮你把话问清楚了——他说呢,他天天追着你不是想要打打杀杀的,是想跟你生几个娃娃的。”
窦蓝语速挺快地把这段话说了,就见狐姑的身子一个激灵,脚下一滑就闷头往湖里栽去!
窦蓝大惊,千钧一发地将狐姑拎了起来:“怎么了?你哪儿不舒服?”
“我全身上下都不舒服!”狐姑炸毛,“他他他他——我我我——啧!”
“……?”
窦蓝莫名地站在湖边,望望狐姑疾驰而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里那湿淋淋赤丨裸裸一只山鸡,无奈地耸耸肩,舀起水继续狐姑未完的事业。
谁都不会喜欢在满是腐烂的残肢断臂的村庄里过夜,妖怪也一样。是以,他们在半山坡子上清出了一小块儿空地,开始各自打点起晚饭来。
狐姑和九闻不知道又闹了什么别扭,现在正相互用屁股对着对方,都是一脸晦气的模样。这回,窦蓝的劝说完全失效,她努力了几次,最后也只能认命地烤起肉来,只道随他们去了。
正刷上最后一遍香料时,银元回来了。
窦蓝抬手示意他过来:“才烤好呢,趁热吃。”
“……谢谢。”银元朝她露出了苍白的笑脸,接过同他脸蛋儿差不多大的山鸡腿囫囵啃了起来。
窦蓝分明见着他眼眶里有大颗大颗的泪珠儿掉下,混着他脸上没擦干净的泥土,一道被他嚼进了嘴里。
她没帮他擦干净脸,也没再说什么话来安慰他,只是盛了一碗满满的肉汤摆在他脚边,又四下转了一圈儿,从妖怪们那儿剥削来了好些位置特别不错的烤肉和几块被蒸得软软的白馒头,一道推给了银元:“你正长个子呢,多吃点儿。”
言罢,她不再去关注银元的反应,而是同阿久讨论起了接下来的行程。
亲眼看着家破人亡,看着鲜活的至亲变成肮脏而丑陋的肉块,这种撕心裂肺的悲愤和绝望感她也曾体会过——差不多就在银元现在的年纪。她明白,这种时候,银元需要一个温暖的支撑,而不是一个由无数怜悯建造起来的、使人软弱的襁褓。
“……虽说摸不清天意,但我们大概要加快脚步了。”阿久皱眉道,“这样惨绝人寰的事儿,也不知道皇家军已经做了多久。这样拖下去,只会有更多无辜的百姓受难。”
窦蓝拨弄着火堆,分析道:“推动讨伐并不是个困难的事儿。我们可以稍微放开灵水的供应,沿途帮着清剿规模较小的皇家军,一边随时留意着天道示警——这样最多只需一月,帝都定然尽在包围之中。届时,双军一路高歌猛进,势头全都打起来了,定当会马上挥师进攻。我们首先肯定是控制不了局面了,其次,我们原先探清皇宫的计划也必定夭折。”
阿久沉默了。
皇仙分家以后,皇朝上下对于修仙者和妖族的态度均是每况愈下,不断有大小纷争迭起。很快,几大正统门派和散修们就纷纷选择了退避,妖怪们也一样——这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事儿,实在是因为他们都各自潇洒惯了,也不是很在乎帝都那么个灵气虽盛,却逼仄纷扰的地儿,于是,走了也就走了。
现在,这问题就出来了。
点将台一现世,天藏各方人马便纷纷行动了起来,企图往戒备森严的帝都,最好是往皇宫里搭一条线。结果嘛,自然是没有结果。
这样的情状让他们十分不安。
帝都皇宫毕竟被好几个惊采绝艳的帝王经营过,谁都不知道它里头是否还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是以,他们当初就相互约定好了,窦蓝与孔雀两路大致于六月后半在帝都附近会师,一边静候一北一西两支讨伐大军,一边也为接下来的最后一战好生做一些准备——其中,大致摸清那座森森宫殿的实力,是头等必要的事儿。
可时间这么一赶着,他们的计划,就必定要缩减缩减了。
窦蓝阿久正盯着篝火,冥思苦想着两全之道,突闻身边一个声音响起:“我……我能进去皇宫。”
窦蓝转身,惊讶地看着银元。
银元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更加苍白了几分,话音微微颤着,却一字一句地把话说全了:“我能进去皇宫……我是个阉人……我有太监牌子的。”
☆、68【二七】姐弟重逢
【二七】
“狐姑当心背后!”窦蓝一顿,目眦欲裂地看着十步开外,两名挥舞着煞气之兵的皇家军一同将绿森森的长枪冲着狐姑的后背刺去——
正当此时,黑影一闪,九闻如风一般鬼魅的身影来了又走,将狐姑提溜去了旁的一棵大树上。
窦蓝松了一口气,随即偏头侧腰,眼角瞄见一柄阴绿长刀贴着她的耳尖突刺而来。她心中暗道一声险,反手将分水刺并着三昧真火,一股脑地送进了身后那皇家军士兵的肚子里!
那名可怜的士兵偷袭不成,反而霎时被烧了个肠穿肚烂。那三昧真火仿佛一只饥丨渴的怪兽,三两下将那士兵的血肉噬为灰烬,又诡异地顺着那士兵的身体,爬到了他周遭的同伴身上。
针对窦蓝的包围圈只在短短一吸的时间里便彻底溃散。
窦蓝滑开一步,微微调整了下呼吸,便立即又投入了新的一场恶战当中!
他们的计划一直都进行得挺顺利的——他们当中速度最快的夜枭精送着银元去了帝都附近的一个旮旯山村,那山庄恰好已经不堪战火纷扰,一群一无所知的百姓们正筹划着去帝都避难,银元便顺顺地跟了上去,之后,也万幸地、安全地混进了皇宫,现下正坐着简单的打更洒扫的活儿,每天通过蛊虫谨慎地与他们联系着;他们这边,也一路顺畅前行,不时主动出击包圆掉规模较小的皇家军,并固定每隔五日向散修联盟的讨伐军供应一瓶灵水——天道并没有对此作出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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