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暗恨自己头脑一热的拜师!如今真真是自找麻烦,再难脱身了!而无比尴尬的搀扶起李瑾辰,我边抓头发边后悔,却听李瑾辰又低声言一句:“掌门师姐,你看。”
顺着他手指方向一瞧,却见我们前方不远处,便是太乙山山门。
那玄空洞在太乙观后院,而仅是自玄空洞出来再到山门前,李瑾辰便已与我讲了这许多前因后果,可见太乙观的规模实在不小。
而太乙观规模大不止体现在占地面积上,还体现在那两扇上铆七七四十九颗铆钉的朱漆大门上。
朱漆大门高可通天,宽可跑马,自打上了山,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两扇令人咋舌的朱漆大门,本以为就够惊悚了,谁知更惊悚的事还在后头。
当时山门紧闭,守在门两旁的十几个小道士居然个个剑拔弩张的,一张小脸紧绷着,如临大敌。
我左右找了几圈,却不见有任何大事,便一头雾水地问李瑾辰:“大事呢?”
李瑾辰表情变得很古怪,竟是压低了音问我:“掌门师姐,你确定要管?”
“废话!难道我只为出来遛一趟?又不是狗呢,需要时不时的遛一遛。”
李瑾辰便紧抿唇,似下定了决心。他一挥手,就见那些个小道士略有犹豫,终是慢吞吞走上前,合力搬下了门闩。
门开一线,李瑾辰仍不死心地再问我一句:“掌门师姐,你真确定?”
“确定确定,千确定万确定!别啰嗦,而且我警告你,不许再唤我掌门师姐!”
我无力地翻白眼,心道我可没兴趣做一帮男道士的女掌教。
李瑾辰就又一挥手,那些小道士们不再犹豫,只是齐喝一声,便去开门。当大伙齐心合力打开大门后,我就见黑压压涌进来一股子潮水。于是脑袋便嗡的一声,心道莫不是发大水了?白素贞?要来个水淹太乙山?!
我们和她也没仇啊!何况又不是一个朝代的,这也挨不上边么!
定睛细瞧,心就放肚子里了,却不是潮水而是人了!
只是,这人实在有点太多了!竟生生将两道可以通天跑马的大门挡个严实;人潮个个面容粗糙,显然常年劳作,并皆是百姓打扮,恐怕真真是山下王村的百姓倾巢出动了。
我暗自清点人数,数了几遍就越发确定自己推断。也不知那安居乐业、无比富庶的王村到底发生了何大事,居然要这般涌上山门。
而村民们乍一见我与李瑾辰,便齐刷刷跪倒,竟是乌泱泱一片黑脑袋瓜,直令人眼花。
“求神仙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们吧!”
一时间呼声震天,那阵仗着实令我心惊。
完了,恐怕又错了!这阵仗不像偷鸡摸狗的小事啊!早知道那时我便不该自告奋勇的出来!
我无比后悔,一双眼虽仍瞧着那跪倒一片的人群,心思却早已飞回片刻之前。那时李瑾辰说出那句:“瑾辰不敢擅自做主,只因这就是大事。”
那时,李岱闻言只然是皱眉,问道:“到底什么事?怎么如此稳不住架儿?!”
想来毕竟亲生骨肉,无论有何芥蒂,对自己儿子到底有多大本事,倒是知晓的。并能令已是银铃位的李瑾辰也说是大事的,到底能是何呢?!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这帮子百姓,想来所谓的大事不过是你偷了我家一只鸡,我占了你家一尺宅基地,多说是遇到狐仙黄仙,别说李瑾辰了,便是仅修到铜铃位的、只打了一个照面的半大孩子,也可以解决这些小问题,怎的就到了连李瑾辰都搞不定的地步?
而正寻思,便听得李瑾辰道:“回禀师父,瑾辰说不清楚,不如,不如您亲自出去看看?”
话到后来便越发的怯生生,而头也低垂着,李瑾辰双手紧张地抓住两侧衣角,显然极怕自己的亲爹师父。
李岱就冷了脸,将要发怒,我忙不迭插嘴道:“老祖美,咳咳,师父。瑾辰年纪还小,不似我这般脸皮厚,您还是别发怒吓到孩子。不如这样,我与他先行去看下,如果实在摆不平,咱再议?”
其实就是想打个圆场,我也看出几分了,这李岱与李瑾辰恐怕真没啥实质上的深仇大怨;至于两人为何弄到今个地步,恐怕与李岱望子成龙太过心切难脱关系。
望子成龙本不算坏事,但因此没来由的对人家凶却是真真不好了。人家孩子也是人么,也会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也会有感受,怎能就这般呼来喝去?日子长了,便是个猴精儿的也要被吓唬傻了。
想来李岱与李瑾辰的相处模式造成了越希望越失望,越失望越希望的恶性循环。
而说来说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是良策。李瑾辰这孩子不错,我也是真真有心帮他,何况我也有私心。因这些日子只在玄空洞待着,实在憋得发慌;当时我就寻思着,管它天大的事呢,我先借机出去;若成事自然是好,若不成也没损失,于是便抢着打了圆场。
但李瑾辰显然未料到我会这样帮他,竟只偷眼瞄我,并朝我抿唇露一丝笑意。而李岱就犹豫片刻,皱眉道:“你在玄空洞修行的日子也不短了,倒的确应该出去练练手;只是天劫将近,为师虽能算出你我将共历一场天劫,却不知这场天劫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到来,为师只怕——”
“只是去探探村民口风,不会出事的。更何况瑾辰平日都是面对一帮小师弟,不懂得与人交涉,我怕那些村民诓他呢!”
李岱神色便有些动摇,垂首沉思良久,方一摆手,道:“快去快回。”
似得了特赦一般,我差点跳起来,便匆忙扯着仍呆立的李瑾辰开溜,生怕李岱后悔。而一鼓作气出了玄空洞,乍一见到天光,我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深呼吸一回,却是空气中也泛着一丝甜香,果然诚如裴少玉那厮所言,是人就要常常接接地气儿。
而这一路上李瑾辰也为我解开了连日来缠绕我心头的、李岱为何对我这般好的心结。
说起来,自打陆少卿的事后,我便对人多了一层警惕,总觉没有谁应该对你好;可李岱偏偏是个例外,竟令我将将建立起来的警惕心日益动摇。
好在李瑾辰如实说出一切,只是这位也是个不靠谱的,明知道他亲爹师父要收我为徒,还有心将衣钵传给我,居然还为我说媒,难不成找个后母当掌门真的很特立独行?!
正出神,就觉出有人正戳我腰眼,侧目一瞧,却是李瑾辰正悄悄提醒我,此时可不是我发呆的时候,我却有重任在肩呢。
于是就清清嗓子,道:“都先起来吧。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就见一个领头模样的人便狐疑打量我,问李瑾辰:“这位可是小师父的师父?我们真的有天大的事,劳驾小师父还是请您师父亲自来瞧一眼吧。”
我还未发作,李瑾辰已经不乐意了,好在这位修养还不错,竟只是沉了脸,手一指我,一字一句介绍道:“这位是太乙山太乙观的掌门大师姐,也是天枢星君,是自九重天下凡解民间疾苦的神仙。”
得,把我架得也太高了吧!我只怕架得高摔得狠啊!
就傻兮兮笑,道:“夸张了夸张了,其实我不是什么神仙。不过乡亲们有何事,还是可以与我说的,我会尽量帮大家。这地上凉,大伙还是先起来吧。”
“不,神仙不答应救我们我们就不起来。”
“果然不愧是神仙啊!心怀大慈悲啊!”
“神仙,求求您救救我家狗蛋吧!”
“对对,还有我家麻子。”
“还有我还有我。”
……
便听得那山呼音又起,竟是七嘴八舌的都是一脸急切。我便晕了头,就一咬牙一跺脚,道:“好,救救救!只是,总该令我先知晓到底怎么回事吧?!”
“神仙您请看。”
就见那领头的一摆手,跪倒的人群就左右散开,露出身后一方地界来;我方发现,那地界上还有“人”。
☆、蛇蛊
之所以不敢确定是‘人’,只因这几位实在有违我长久以来、脑中对人类的印象。
或许,称他们为类蛇无足软体爬行动物儿更确切。
却见他们一个个都似一滩泥般摊在地上。虽是泥,却又与那演技甚好的裴少玉的瘫子样不同。当初裴少玉也不知用了什么法,竟可以令四肢似面条一般;虽已够惨,好在那厮头还能动,并可以作出表情。
可如今我见到的这几位,简直比他还不如,竟只能躺在地上不停蠕动着,并浑身流水,满脸冒脓。已是初春天气,太乙山又不是多南的地界,到处都是一片冰雪未融景象,按理说这样的天气下,绝不可能出现活水源;可这几个人身下,却水流不断,并且那水颜色泛黄,不时散发出一股子刺鼻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