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墨是灵山七子第五子,花邵芳是第六子,也是我本家,俗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花字来,但想是她不屑与我同姓的,更不愿灵山的家务事让我听。
果然,她又转眼瞧我,脸便冷下来,沉沉的像就要下雨的天,我总不能令人家先撵了我,于是便抢着道:“你们的家事我留在这里听甚?我这便走吧!”。
就听谁笑,笑罢了又说:“谁说她痴?我看她鬼着呢!”。
又是裴少玉!
我恨得咬牙,却拿他没法儿,就像陆少卿也拿我没法儿一样。这天下间的男女,沾了情字便都扯不清捋不顺了。
“少玉,不如你去趟东海吧”,空空散人突然说。
“是。徒儿谨遵师命”,裴少玉瞥了我一眼,昂/昂/下巴,得意得紧。
……
裴少玉出发那日,我正往榆树上爬。
他仰头看了会我,忽然说:“树上看不到他的”。
我浑身一紧,待到想争辩,却见他已拧身走了;只看着个背影,宽肩细腰倒有几分风姿。
大太阳耀着眼,他的背影便逐渐化在光影子里,化了的影子又成了悬崖,上面并肩立着对男女。
我揉眼又揉眼,却见他们齐齐张开了手臂,在我的眼皮子底,猛摔向崖底……
作者有话要说:弱水开新文了,在此卖个萌,若各位看官看得还算欢喜,便戳一戳文案上那钮儿吧。拜谢!另,弱水是话痨,最喜欢热闹了!呵呵。
☆、东海异香
依然无雨。
大太阳不光肆虐了山脚下,就连灵山都不放过了。
凌云阁后有处清凉地儿。
我躲在树荫里的时候,便听到了鸟叫,是一对鸟夫妻,我认得。
记得还在灵山脚的时候,曾见过它们,那时它们初初相恋,也不知鸟们会不会说一句:死生契阔?只记得那只雄鸟端端生得艳丽,尾巴上长翎是翠绿的,倒是鸟娘子,浑身灰漆漆,长得碍眼。
却不想它们搬来了这里,并立了巢,生了崽儿。
本想与它们打个招呼,变故却突生了。
初时只是飞来只鹞子,一圈圈在鸟夫妻的巢儿前盘旋,冷不丁就来了个俯冲,接着双方便厮杀起来,战况惨烈,我有心相帮,掷出的石子却怎么也击不到鹞子半点。
眼看着鸟夫妻露了颓势,却闻身后衣带卷风,一片白明晃晃地奔了半空去,衣袂翻飞,发带飘扬,人竟如天神一般。
我看得痴了,也不知陆少卿如何赶走的鹞子,只记得当他手里托着一只小小的鸟巢落地时,脸上挂着的情绪。
他说:“当真可惜了!”。
我便顺着他目光看,鸟夫妻已双双阵亡,落在地上相距不过咫尺;只余了巢里两只幼小的雏鸟,鲜嫩的红皮,方生出一圈绒毛,瞪着大眼茫然地看着我俩,必是不知就在转瞬间,便成了孤儿了。
“都死了好!”,我说。
他只笑着摇头,必又认为我犯了痴病,可我是真觉得,若生着每日每夜受思念折磨,倒不如一同去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指着鸟夫妻的尸体问。
“少卿想,不如好生安葬了它们吧”,陆少卿一本正经的说。
我知灵山上下都是好心肠,他必会如此处理的,当下我们便将鸟夫妻的尸体埋了,又圪蹴着愣了许久,为巢里的一对幼鸟犯了难。
“它们能不能修炼成人呢?”,我问。
“修炼成人需要慧根,何况就算修炼,短则百年,长则千年,如今它们只是幼鸟,若不先解决吃喝,恐怕等不到混沌开便死了”,陆少卿蹙眉。
“那便是救不得了?”。
“也不见得,只要有水便可生存下去,待机缘到了,兴许还有转机,这世间万物既生必有生的道理”。
“那死也有死的道理喽?”,我问。
“万物生死循环自有其规律在,至于其中奥秘却是少卿参不透的,不过既然你我有机缘遇到它们,必该全力相救的”。
“我不懂!”。
“总有一日,锦绣姑娘会懂”,他便淡笑。
“这么说,即便有一日我死了,你也会说这些大道理?也不难受?”,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话出了口,我便后悔起来。
可陆少卿却垂了眼帘,将鸟夫妻的坟头土拍结实,又以指代笔化了记号,“锦绣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弄水”。
我将鸟巢抱怀里,点头:“我定然不走的”。
陆少卿便起身,已走了几步,忽回首对我粲然一笑,轻声道:“锦绣姑娘不一样”。
仍是下火的天气,可我的心却似吃了几百株天山雪莲般了。
……
热,可我不能走!
陆少卿离开的时候,一轮红日正中天,后来它便偷了懒,溜到树梢,再后来竟一跤跌下去,摔到了山后。
天边的晚霞似烧起了一团火,待晚霞不见;一颗星便爬上黑幕布般的天,接着两颗星三颗星都爬上来,忽然间,便星光璀璨了。
空气中飘起饭香。
我垂头瞧脚底,觉得自己已经长在土里了。
远远地脚步响儿,楚少琴捧着个葫芦过来,将葫芦放地上,勾下头问我:“等人呢?”
我闭紧了嘴。
“我知道,你是等我大师兄呢!”,他冲我眨眼,忽然压低声音说:“可大师兄不能来了”。
我张了张嘴。
“师父找大师兄商量大事呢,听说和二师兄有关”,他故意顿了顿,拉长音又说,“恐怕这次事情难办了”。
裴少玉果然是惹祸精,方去东海便惹了事端?!
眼前又有了悬崖,以及那对跳崖的人,我晃晃头,想问,却见楚少琴已走远了。
“大师兄要我转告你,今日不知要商量到何时,让你先回去歇着,明日再来找你呢,水我可是平安送到了哦”,远远的,楚少琴的声儿变得飘渺,在夜色中如一层扯开的幔帐,幽幽荡荡的。
我动了动脚,又把自己种在土里,既然今日事今日了,为何要等到明日?何况,万一陆少卿来了却不见我呢?
夜色越发重了,更鼓已敲过三声。
腿有些麻,却怕蹲下去与黑夜变成了一体,陆少卿不能一眼望见。
一只壶递过来,自我身后。
“你回来了!”,我大喜,转回身却又失落:“是散人啊!”。
“渴不渴?喝些水吧”,空空散人好像见了我,除了会说这句,再无其他。
“不了,我正查有没有偷懒的星呢!散人这是要去哪?”,我抱紧鸟巢。
“可看到北斗七星了?”,他问。
“没。这么说散人也是亲自来看星呢!”。
“三百年了,如今七星归位,是必然之势”,他又说,“知道为何我留你在灵山么?”。
我摇头。
“你整日介疯跑,消息必是灵通,说说山下一众的情况吧”,他将壶随手揣袖子里,那么大的壶,竟轻松便进了窄袖口,不留痕迹。
“四妹已化了原形,说这样可多维持些日子;狐媚子也不水灵了,没了水,她说少了修炼的根基,可我觉得,就算有水她也不够鲜亮;那只会唱曲儿的鸟已许多日子不唱了,说是嗓子干得很,哼出来的调,东山唱西山听;还有,花锦绣被扛上了灵山……”。
“你,便不用详尽说了”。
“散人是要我说山下众的情况么,那么我在山下几年,也算一众之中了,自然漏不得”。
“倒是如你所言。你便不要回去了,如今仗着灵山的仙气,虽一时半刻无雨,却也不至于死,在这里安生待着,待到少卿去东海带回雨来,你再走吧”。
“不是裴少玉?”。
“这次的事有些麻烦,恐怕要少卿亲自走一趟了”,空空散人最是见不得陆少卿闲下来,深怕他身子变懒呢。
“那我也去。狐媚子它们独自在灵山,怕不怕?”。
“狐媚子?”,空空散人也喜欢皱眉头,可他本是一额头深深浅浅的摺儿,如今这样,便成了沟渠了。
“既然我都在灵山避祸了,狐媚子它们又不痴不傻,怎避不得?”。
“你这张嘴,倒真像你爹娘”,空空散人就叹气,叹罢了,又仰头去看天。
“散人认得我爹娘?”,提到我爹娘自然就该深问,空空散人却打机锋:“机缘到了你自会知晓”,又说,“可你去东海也成,却不能添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