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我看你不知道多喜欢听呢!”,裴少玉那厮便嗤嗤地笑,末了道:“没想到灵山这么招人喜欢,连痴儿都时刻惦记着”。
“算了吧,我是嫌你们啰嗦!也幸得灵山头一日曾下过几滴口水,若不然,就凭着如今这样诸多事端,恐回去便是连狐媚子都只剩干皮了”,我唾裴少玉一口,笑道。
“别提她,提起就头痛”,裴少玉似也松了口气,本也是如此,我那话说的虽糙,但理却不糙,世人便总是遇事左思右想才误了时机,反而如我这般痴傻,想的倒简单许多。
“早就该随我走了!不过是上趟九重天,我是想不到灵山七子这样胆小还不如个女娃的”,最松口气的自然是那位真君解元郎,如今这样最好,无论后续还有多少事,他都脱了干系。
而云少海也已不再气,又灌了几口酒后便伸手拂拂衣衫角,叹气道:“走吧,吵我也吵累了,又许多日子不见那人,既然他那么想见咱们,咱们就去和他混说几句话吧”。
“那人?是哪个人?难不曾九重天还有你亲戚?”,我好了奇,凑耳朵去听,谁知云少海只是苦笑,却也不说,说起来他怪得很,只要不提灵山便任何事都不放心头,仿若只有灵山才是他的一根刺,只要触及,便痛得失了分寸。
当下我们便启程,动身前我偷眼瞄陆少卿,只见着一张忧国忧民的脸,那两道秀眉凝成了结,于是我就伸手去拂,手到了半空又想起如此多的人,当真是不知羞了,一条臂便僵住,收也收不得,继续也继续不得。
“大师兄,你这儿有条虫”,裴少玉那厮突地笑,并搂上陆少卿肩,后者便问:“虫?”。
“是啊!真的是条天大的虫子啊!”,说着裴少玉便一根手指去戳陆少卿的眉间结,大笑:“你们瞧,这眉毛都皱成这样了。大师兄,笑一笑不会死人的”。
在场的便都笑了。
我借机弯了臂,装作弄头发,也笑:“难怪都说男子不成亲就是孩子,你瞧你们,方才还吵成一团,如今却又笑作一团,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遇到多好笑的事呢”。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孩子,只有你一个痴儿,得!咱们这队伍真绝了,一个疯子领着一群孩子?”,数裴少玉笑得欢,边笑着边挥手召了云来。
他那笑,闻之便心神爽朗了,可就在他转身间,我却眼花地发现,配着他那朗笑的,竟是双毫无笑意的眼。
“喂,那位什么什么真君,听说你当年赤手打死过恶蛟,到底是不是真的啊?夸张吧?”。
“哼!”。
“哼什么啊?!说你小孩子还真当自己小啊!说翻脸就翻脸!我不过问问而已,当我多喜欢听呢!”。
“哼哼!”。
“陆少卿,他们是做了朋友么?真不懂你们男子了?便是比女孩子家还反复无常呢!”。
“锦绣姐姐,男子是这样的,都长不大,即使几千几万岁了,依然没女子懂事,就像我九哥。哎,提起他就伤心呢”。
“润书公主不要难过,少卿相信您九哥的事总会水落石出的。锦绣姑娘,少玉只是嘴上不饶人,其实对谁都没恶意的。对么?少海?”。
“……”。
“哈哈,大师兄碰软钉子了!我就说普天下除了我裴少玉,没人能制服那个冰山阴阳使了,果然吧,果然吧!”。
“哈哈哈哈”
说笑间我们驾云穿雾,直奔九重天。
……
九重天在三十三重云上。
过了南天门,踏云又穿过几重宫殿楼台,我们便驻足凌霄殿前。
也幸得解元郎的几颗仙丹了,便是如我们并非仙人,却也能在九重天走动。
如人界一般,众仙众神在凌霄殿外分立两旁,我一路走过去,依稀认得几个——八仙、九曲星君、月老、千里眼顺风耳、四大天王、八方守神、太白金星……口里叙叙的念叨着,经过时见他们无不窃窃私语,想是必觉得怎的九重天竟来了痴儿,又或者只是被灵山几子的气势震撼住了?
既如此我也不该丢了灵山脸面,于是便挺胸昂头,故作镇定地迈步,只可惜这凌霄殿到底与人间不同,竟不自觉的就矮了一截,越走越心中慌慌的,偏又有哪传来的奇异声响,听来觉得格外瘆人。
“是灵山哪几个来了?”,就闻凌霄殿尽头有人在问,明明离得极远,那声又不高,偏听得清楚至极,如在耳边。
“回天帝,是陆少卿,云少海,裴少玉”,就有人道。
“谁要你多嘴?难道他们都不会说?”,那声音里便有温怒之意了。
陆少卿当下就急行几步,我们也忙着跟上,到了尽头却不见有人,只有重重珍珠幔帐遮住。
也不知哪来的风,吹得那幔帐叮叮咚咚的响,真真如珠落玉盘了。我眯着眼往里瞧,隐约可见个影儿。
那影儿着黄袍,想来是极好的料子,即使隔这般远,也可见金光团团绕其身周,只可惜见不到脸面,也不知这位九天神帝脸上的褶儿是否比空空老头还多。
而陆少卿就停步、打揖道:“小道陆少卿,随师弟云少海,裴少玉特来就东海之事面禀天帝”。
“大师兄,不用和他客气”,云少海灌着酒,含混不清的说。
“三界六道只有你敢与本天帝如此说话了”,那声儿便低低地,叹了口气。
“哼”。
“少海,多日不见,你可好?”,那声又问。
“不好!”。
“咱们这么久不见,就不能好好说话?”那声儿幽幽地,若不是低沉优雅,只听着这话,我就要以为是个怀春姑娘了。
“咱们没什么好说的”,云少海又灌酒,我好了奇,就低声问他:“喂,里面那个是你旧识?听来似乎欠你不少银两呢!”。
“噗哈哈”,裴少玉再忍不住,当先笑开,我也跟着笑,只余了陆少卿,脸瞬地绷紧,想是生怕我们被人家活剁了喂狗呢。
“天帝,师弟们不懂事,少卿代他们向您请罪”。
“罢了罢了,我就知一遇灵山便会如此了!怪不得他们,这云少海我与他相识已久,他何时与我好生说过话?!”。
“咳咳”,陆少卿只好咳。
那声儿便又道:“本也用不着你们上来,但这奏本都来了,我总不能不问一问。而且你们也实在过分,那布雨幡是东海龙主法器,就算喜欢也不该偷了去”。
“天帝,这事确实是误会了!那布雨幡是——”,陆少卿止了音儿,转眼去看润书。
我也去看润书,这时候就该她说上几句,便也误会解了,我们也可尽快回转。果然,那润书公主一双眼在我们几个身上溜一圈,又勾勾嘴角,“噗通”一声跪倒地上。
“天帝要为东海做主啊!他们几个贼不但偷了布雨幡,还挟持了润书,要以此威胁父王就范!”,说着两汪泪就流下,凄凄楚楚道:“仙缘真君有心相救,却被他们以多欺少,还声明不将九重天放在眼里!我们是万不得已骗他们说上九重天解释,否则小命休矣!”。
“这里可不是做戏的地儿!”,我只觉得晕,想是这润书平日看多了戏文却不过瘾,偏要自己演一场?
“呸,你红口白牙胡说什么?!”,裴少玉那厮恼了,冲过来便扬手要打,左右立刻显出几员大将,将他架住。
“润书公主,这种事开不得玩笑”,陆少卿也蹙起眉。
“哼,你装什么正人君子?那夜又是怎样的?要不是我拼死挣扎,润书还有什么脸面见人?!都说修行修行,你们灵山却是最藏污纳垢的地儿了!”,说着润书一只芊芊玉指便指向陆少卿,咬牙道:“他要强娶润书,润书不依,并好言相劝修道之人不可做龌龊之事,没想到他就恼了,便要用强,润书拼死挣扎,幸而九哥及时赶到。可万不想他竟怀恨在心,用三味真火少了九哥寝宫,落得我那可怜的哥哥被活活烧死!你怎会如此狠心?”
“少卿指天盟誓,从未逾越半步”,陆少卿急红了脸,可他本是笨嘴拙舌的人,就求助般望向解元郎:“真君也许不知东海之事,但一路上的事却该是知道的,还请真君如实向天帝禀报”。
我早已恼了,等不得解元郎开口,跳脚骂道:“好不要脸!亏我当你姐妹!青天白日的你怎可睁眼说昏话?那把火不是陆少卿放的!你九哥的事与我们无关!布雨幡也是你盗的,还有,是你要与我们上九重天,怎的都颠倒了黑白?”。
“是啊!你们修道之人怎可颠倒黑白”,解元郎也开了口,冷眼看我,又说:“东海的事我的确不知,可关于润书公主被挟持,我可是亲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