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祈云修看着她冰冷到毫无波动的脸容,忽然得知,那一刻,她是真的会杀了这个人!
“你以为随便指出个人,编几句话,我就会上当吗?!”花以怜灼灼望定了他,手臂连着剑都在轻微颤抖,却全然感受不到。
血腥的味道泛到鼻尖,好似馋涎一般,孟湘环舔下嘴角,竟是不知的痛样子:“你不信便罢了,何必动那么大的怒火?”
花以怜咬紧唇齿,殷红的颜色又重了。
那种人……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是她朝思暮想的衣遥哥哥!
刻意报复一般,声音冷得叫人发麻:“你的那个什么尊使,总有一天,我也会杀了他!”
孟湘环终于皱紧眉宇,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看过来。
花以怜恨恨收回剑,径自往外走去。
“哎……我说……”一瞧她离去的方向,孟湘环突然眨眨眼,她怎么知道这是通往房间的方向?
祈云修本要追去,见他欲言又止,不禁停下脚步问:“你想说什么?”
孟湘环流水般的眼波一滑到他脸上,便换了心思,感慨道:“女人啊,总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那个人……”祈云修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对我师妹来讲很重要,你既然不清楚,就不要乱说。”
孟湘环耸耸肩膀:“罢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何必趟这趟混水。说不定她想找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祈云修脸色一白。
“你紧张什么?” 孟湘环坏笑着偎到他肩膀,用指尖戳戳衣衫下平坦坚实的胸口,“你师妹如此在意对方,刚才直恨不得杀了我,他死了,你应该高兴不是么?”
那指尖宛若化作尖利的钩,戳破皮肉,一下子攥住血淋淋的心脏。祈云修身体轻微抖索下,瞪着他倒退两步:“你胡说什么——”
孟湘环压低声,亦如闷在鼎中的小虫,发出细细浅浅蛊惑的味道:“没了他,你师妹的心,便只能属于你一个人的了……”
只属于他……只属于他了……
祈云修头脑好似轰隆隆炸开,良久才回过神,骂出一句:“妖心!”
孟湘环不以为意:“西月宫这种不干不净的地方,呆得久了,心迟早会变成黑的。”
祈云修一把推开他。孟湘环见状,却是咬下牙,追上前阻拦。
祈云修一惊:“干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孟湘环微笑着问。
祈云修本不愿再理会他,但想了想,还是回答:“祈云修。”
孟湘环突然变成泥塑木雕似的,呆呆盯着他不语,连眼神都有些恍惚,过去一会儿,伸出手指,像要去碰他的眼角,动作很慢很慢,似乎有种无可名状的紧张。
祈云修颦动墨绘般的纤眉,拍开那只手:“你做什么?!”
孟湘环如梦初醒,定神注目着那张绝美出尘的容颜,嘴巴动了两动,才又恢复以往不正经的笑:“那你娘叫什么?”
祈云修一愣,神情黯然:“在我出生的时候,我娘就已经死了……她的名字,我不知道……”
孟湘环睫毛低低地掩下来:“你爹呢……总该知道吧?”
祈云修依旧摇头:“父母的事,师父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你师父?”孟湘环蹙眉,继而拎起他的襟口,“你师父是谁?叫什么?你的武功,都是他传授的?”
祈云修大感吃惊,被他这样刨根问底地追问,脸上泛起薄怒:“你够了没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孟湘环表情怔了一瞬,随即嘿笑两声,松开手:“只是好奇而已……你不愿说……那便罢了……”
祈云修气得呼吸略微急促,委实搞不懂此人的想法。偏偏细想起来,又觉对方并不是那么的让人厌恶,斜眸瞥见他脖颈上的半边血红,还是忍不住道:“先把血止住吧。”
衣袂飘起,侧身而过,孟湘环感觉他从背后走出五六步的距离,突然出声提醒:“看住你师妹,这段时间……不要乱跑。”
祈云修回过头,尔后一应,离去。
从袖内掏出条绢帕,轻轻覆上伤口,孟湘环一阵呲牙咧嘴,仿佛抱怨又仿佛哀叹着:“死丫头出手这么狠,还真的有点疼呢……”
“云修……云修……”把这个名字在口中念了无数遍,孟湘环走到帘前,月白色的薄纱在周身缱绻,有阳光投射在脸上,看不清那神情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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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房门,花以怜茕立在临窗角落,偏是错过透照进来的天光,与阴影融入一起,给人一种被遗弃的悲伤。
祈云修在门口望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如意锁片在手心里握得发烫,快要化成了水。知是祈云修进来,花以怜才将它塞回衣襟里:“刚才……是我冲动了……”
“他的话你别当真。”祈云修上前安慰,不知怎么,就觉得现在的她像是冰凉凉的薄瓷脆人,很想抱入怀里暖一暖,“那个人……讲话没什么分寸,你也知道的。”
花以怜嘴角微动,恍惚着似在笑,然而让人看了,才知是哀凉入骨,一点点回忆着往事:“衣遥哥哥他……是个很善良的人,以前收养他的那家人,在林子里捕到一只受伤的野狐,他不忍心,就偷偷打开笼子把它放跑了,最后还为此挨了一顿打……你说,一个连小动物都不忍心伤害的人,又怎么会是对方所说的,那种杀人如麻的魔头?”仿佛嘲笑对方编造的谎太假,她肩膀抖动,声音却是斩钉截铁的,“所以我知道,他绝不会是那个人!”
那目中坚定的光芒太亮,祈云修竟像被刺到,稍后赶紧微笑:“你别着急,既然到了西月宫,我们一定会找到他。或许他改了名字,也可能侥幸逃出去也说不定……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还需一步一步来。”
花以怜忽然抬首,甜美如花地一笑:“师兄,你待我真好。”
脑海保留着眼前画面,祈云修呼吸不着痕迹地滞住,一时间,仿佛有什么要呼之欲出,浑身的血热起来,他握紧手,声音也好似落在荷叶上的雨珠,一断一断的,不知怎么就问出了口:“师妹……你的封大哥……他对你来讲,真的很重要吧……”
花以怜不料他问这句,略偏过脸庞,呆呆地凝视着窗外,仿佛在寻觅空中那么一点飘红的花影。
“嗯,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明明,早知道是这个答案。但亲耳听她说完,祈云修还是觉得胸口痛极了,那种痛,好比服下慢性毒药,每过一日,就变得更加强烈,最后到达不可收拾的地步。
眼眶莫名酸胀,那一刻,她的身影在瞳孔里,都有些朦胧了。
28断根
与孟湘环的寝殿相比,百笑南的畅春殿,却是夜夜笙歌,美人萦伴,热闹得让人乐不思蜀,怕是民间最奢华的烟花之地也比不得。
四大护法中,百笑南的武功并非最强,然而力大无比,能轻而易举举起重逾百斤的巨鼎,且此人天生淫-乱,贪图美色,行事全凭好恶,奸-淫无数稚女人妇,可谓坏事做尽。
被玉晶姬带走的十名少女,百笑南早早就惦记上,隔三岔五的过来扰人,玉晶姬岂会不知他满肚子淫-虫,受不了一番死缠烂磨,况且还指望将来借他之力对抗封衣遥,不好推脱,便道:“你急什么,这些丫头虽然姿色上佳,但哪儿解床第之事,岂不是败了兴?待我调-教个数日,保证让她们变得服服帖帖。”
百笑南咧着大嘴,呵呵笑个不停:“妖婆子够义气,不过尊使那边要起人来,该怎么办?”
玉晶姬幸灾乐祸:“又没说需保留处子之身,何况事情压根怪不到我们头上,即便尊使生气,也有姓孟的那小子顶着,你且放心好了。”
遂在初六前,十名少女如约送到畅春殿,玉晶姬调-教的手段果然了得,不过旬日多光景,原本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们,已是变得春面含嗔,眼媚滴水,主动在人前拉衣扯带,扭胸摆臀,更是掌握了承欢技巧,动作熟练,情态之间浪荡撩人,再无曾经的青涩可言。
此事孟湘环早有耳闻,知道玉晶姬存心与自己作对,偏偏就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待百笑南生辰那日,领来众人献歌奉舞。
宴会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舞姬衣袂飘飘,云袖破空,恍若穿花飞舞的仙子,跳着轻盈的舞蹈,花以怜与其余几人像一团流动的彩虹,不时会上台穿插走场,歌舞声中,羽睫下的眼波却清冽如雪,牢牢锁向首座上饮酒狂欢、左拥右抱的百笑南。
至于席下,孟湘环与虫痴万长年早已入座,只余玉晶姬还未到场。
孟湘环手摇扇子,看得兴致勃勃,旁边却不时传来万长年不屑的冷哼,这人脾气古怪得很,平素只好关在屋里研究毒虫,丝毫不为美色所动,若不是被百笑南邀请,只怕早没耐性呆下去。
孟湘环见他沉着一张脸,俏丽含魅的凤眸微微上挑,不禁打趣道:“美酒佳肴须尽欢,万护法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