绻残云 (秝子)

　　闻言，桔梗眼底闪过一抹讶异。
　　其实当初他也甚感奇怪，自己怎未犹豫便带他来此，其实他不是这么随便就带人上来的，不过此话他自是不会同云说。
　　“大神，云已看完您所给予的书籍，正愁书不够看，好在今日您又带来几本。”云拿起放在石桌上的书籍，抬眸又言：“对了，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让云同桔雪大神借几本医书，几日前曾于里头借走几本，云按照书中所写，再加些自己的尝试，仅一晚，皮肤竟好上些许，却又因灵脉堵塞严重，无法完全根治。”
　　“你说……你的皮肤是你自己看书所治？”闻言，桔梗再次讶异瞠眸。
　　“嗯。”云垂首翻阅医书，凝盯仔细。“大神，不知您这可有能通灵脉的温玉？”
　　“有是有，可你这情况太严重，温玉也无法根治。”桔梗蹙眉细看，见他神态较适才稳重，除了那泛红的双颊，一点也无酒醉之态。
　　“云……怎样的你才是真的你？”见那稳敛的态度，桔梗越感熟悉，云拧眉，似陷入凝思，轻啮拇指，桔梗见状眸大瞠，速箝住他的腕，但见云微怔，愣愣地看着他。
　　“大神，怎了？”
　　“小七……你是小七！”眼见凑近自己的美丽脸庞，云眉蹙起，缓缓后退。
　　“大神，思雪落崖时，云还未出生。”
　　“小七有个习惯，每当看书有哪儿不能理解时，总爱咬拇指。况且你会医术，小七的医术又是天界出名的高明！”
　　“那也只是恰巧有医书罢了，您瞧云的模样，连个美字也称不上，再者……云无半点思雪的记忆，出生便是于一片白雪之中，三万年以乞讨过活，踏遍整个九层天，为得是寻找出生时曾见过的父亲。”
　　“出生时？一般灵体出生至少得过百日才能成形，未百日，仅有四肢无五官，你说你见到父亲，可是出生后百日所见？”桔梗话语顿，又言：“再者，自你有意识以来，可是孩童模样？”
　　刚出生的灵体会成灵气状，未幻化成型，称为灵胎，最少百日才会浮现五官成形，倘若灵胎的时间越长，其灵体能量越强大，目前所知，有些灵胎时期超过千百年的都有，一幻化成形，便是二层天之上的神祇，不过这类型的灵胎不多。
　　“您所说的云都不知，云是在三年后才有足够力量离开雪地。”云皱眉，其实心底也略为怀疑，但又不想深入探讨，下意识想躲避什么。
　　“那三年你都吃什么？”
　　“每日都有人送食物到云的屋子里，直至有一天突然没了，云才离开的。”
　　桔梗闻言，眸瞳一颤，握腕的指缩紧。
　　“是谁送你食物的？”
　　“……应该是父亲。”
　　“那他为何不见你？”
　　“不知道。”云忽甩手，往后一退。“兴许是见云长得丑，不敢看吧。”
　　“我瞧你这不是天生的，一定原因才会造成你现在这模样。”桔梗未上前，眸精炯凝视着他。“你学过字？要不怎识字？你学过弹筝琴？要不怎会抚琴？”
　　闻言，云顿时一愣，语塞。
　　不……他不曾学过。
　　云下意识躲避他那双深入探索的眼眸，撇头道：“大神，倘若您真认为云是小七，那就想法子帮云身上的疣和毛化去吧。”
　　“喔？我说你连现在的性子也像小七，你是想靠我来治疗你身上的病吧，行！改日我找到方法，定专治你堵塞的灵脉。”
　　闻言，云讶异转首，眸芒绽光，扬笑躬身道谢。
　　“那么云这就在此谢过大神了。”
　　“我问你，现在的你与未醉的你可是同人？”
　　“当然，只是饮酒后云的神智瞬间清明，兴许过去因灵脉受堵才影响神智。”
　　“听你所言，难不成现在的你才是原来的你？”
　　“您说呢？”云淡笑，未给明确答案，仰首望天，缱绻丝云高浮蓝天，阳光炙艳，看此天气，莫不是桔梗大神心情很好？
　　沉默片刻，桔梗道：“我们来做个约定，我尽全力帮你治好容貌，而你……就扮成小七待在桔雪身旁，直至痊愈如何？”
　　“您要让云整日晕醉么？”他是不反对，可对身子不太好。
　　“用不着，就算是未醉的你也行。”桔梗喟叹，一脸无奈道：“自从三万年前桔雪便不再开口笑了，他总觉得小七跳崖是自己的错，中了魔界的调虎离山之计，害得小七孤立无援，是以他自责不已。”
　　“那您得保护云才行，云无任何灵力，倘若被桔雪大神发现云假扮小七，以桔雪大神那样的性子……”云拧眉，摇首叹道：“云的小命或许会不保。”
　　“行！我在你身上施个术，能挡去他一击，术一解我也会知，便会及时制止他的。”桔梗展扬笑，隽逸的风采令云一愣忘记移目。
　　虽说他将自个儿取为“云”，可在他心中桔梗大神才像浮云，明明外貌柔美，却隐约带有不羁的气态，他……很是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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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不懂为什么一觉醒来就成了小七，还是桔梗大神任命佯装的，说是要帮桔雪大神恢复过去的笑颜，连契约都订了。
　　他不知道酒醉的自己与桔梗大神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以恢复自身样貌为约定，可是……
　　“小七该你下子了。”眼前，桔雪托下颔，美眸含笑地凝望他。“发呆了？”
　　“啊！喔好。”
　　可是他不懂围棋，好多事情都不会，怎么假扮小七啊？
　　云满心烦躁，透过绷带咬啮拇指，下意识选择最顺眼的地方落下白子。
　　“啊！”忽闻桔雪惊呼，他搔搔头喟叹：“怎没想到还有这一步……久未与你下棋，原先以为你棋艺退步许多，孰料那是引我入陷阱的诱饵。”
　　桔雪虽叹息，唇角却上扬，美眸凝盯着云，道：“不用下了，我认输。”
　　啊！他赢了么？为什么？
　　“你只消在这落下白子，便可提取这区黑子，左下角黑子地域有限，适才分心于上边的缠斗，如此算来你还是赢了我一目。”桔雪修长的指轻点棋盘。
　　真假？他竟然赢了！还是桔雪大神让他的？
　　“小七，我们玩别的好了，下棋总赢不过你。”桔雪敛眸叹息，那模样是真懊恼，不禁令云推翻桔雪让子的可能。
　　真是好狗运，他第一次下棋竟能赢！
　　“对了！我们去中央界如何？那里有来自五界的各种玩意儿，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桔雪倏起身，眸瞠绽芒。
　　中央界是宇宙里最为特别的一个世界，那里有神祇、魔灵、妖灵、鬼魂等，与九层天十分类似，但种族较为平均，不似九层天以神祇为多，中央界是个混杂却又融和的世界，过去无人统治，是自魔帝残天即位后才争夺其地，成为统治者，可是整体来说却无太大差别。
　　“中央界……”他曾听说过，那里是个繁华且新奇的地方，东西多得令人眼花撩乱，除了原住在那里的灵以外，只有具一定身分的中高阶灵能到那里，因为那是一个很特别的空间，能到那里的灵，需有一定法力或者有坐骑。
　　“我想去！”云倏地站起身，掌击桌案，但见棋案上跃起的黑白子，似在跳舞般，衬着他那双不掩兴奋的蓝眸。
　　“我想去中央界，我想去！”
　　☆、第十章
　　中央界──
　　酒馆商店林立，左边建筑偏天界风格，即是砖瓦木房，店前挂着灯笼，会在这里建店铺者，一般都是等级较低的神祇。右边建筑偏魔界风格，有锥形尖塔、圆屋顶与偌大城堡耸立，中间为妖界风格，以草木筑起房屋，也有由水晶砌成的华丽建筑。后方为冥界风格，黑色建筑与魔界相仿，却又参杂不少天界建筑，以暗色为主。
　　“小七，送你。”一块绽蓝玉佩带着正气灵息，由桔雪手中挂移到云的颈项。
　　“谢谢。”收到礼物，云既喜悦又难过，喜得是第一次收到礼物，悲得是这礼物不该自己拥有，就如偷了小七应有的福。
　　“你喜欢就好。”桔雪搔搔头，腼腆而笑。“你可有想吃的东西？听说神祇区最近新开了家‘溢香’茶馆，挺好吃的，要去试试么？”
　　“好啊！”茶馆耶！过去他十分羡慕能在茶馆饮茶对对子的神祇，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要上茶馆，最好拿把折扇，装得一派清透逸雅，受众人的目光。
　　当然，想归想，且不说他这副丑模样怎装，就说对对子，他一点也不会。
　　云指腹轻划颈上蓝玉，透心的冰凉令他缓勾扬唇，心底喜孜孜。
　　这玉真美，像极了他的眼瞳。
　　思及此，他眸一沉，敛笑喟叹。
　　应该说，像极了小七的眼瞳才是。
　　“小七，这里走。”桔雪见他晃了神，唤声了且招招手。
　　一抬首，见眼前建筑别致精美，为三层茶馆，里头如过去所见的茶馆一般，在这里的四界众灵彼此甚少打交道，却也不常争闹，茶馆内明显划分四区，一区为神祇，一区为魔灵，妖灵鬼魂为数较少，却也划分开来。
　　桔雪率先走入神祇区，回头见云又晃了神，便是一唤：“小七，过来啊！”
　　蓦然，“锵”地一声碎裂声响，打断众人的谈话声，大家眸转魔灵区，但见一名长相俊帅的男子，脚下碎瓷散落，尚有浓茶扑地香浓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