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贺兰把手搭上去，轻轻握紧。潘立猛抬头，那张苍白无甚特色的脸直接闯进贺兰眼里，暗黑的双眸突然蓬发出炫目的光彩。贺兰心跳加速，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
“我......”红唇微张，但觉眼前一暗。急速碰上来的嘴唇似要找到契合的同伴，慌乱而着急地乱撞。暗黑双眸对视瞬间，似有所感，慢慢退了回去。
“对，对，对不住。”暗黑的眸子不自然地挪开，被握紧的大手却挣扎着，反握上小手。
“我，我，我是憋了太久了。”
贺兰脸色一白，潘立吓得拼命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的秘密藏得太久了。一直藏着，藏着，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藏不下去。藏着，我怕我最后会发疯。我，我觉得你可以信任。嗯，就是可以信任。至少你曾经见过那张脸，你没像其他人一样疏远我。所以，我，我觉得或者可以告诉你。或者你不会觉得我像个怪人。”大手在收紧，仿佛害怕底下的小手挣扎离开。
“刚刚的，对不住。是，是意外。嗯，是意外。我很，我很开心，很感激你。”
心里藏着天大的秘密，苦于无法说出口，更害怕秘密外露带来的灾祸。好容易找到的宣泄渠道，就像洪水决堤一样，欢喜，伤心，种种被压迫的情感汹涌而出。拥吻成为最好的宣泄方式。
贺兰自觉得很理解，真的很理解。美国大兵在广岛原子弹袭击成功后，何尝不是抱着一个女护士，当街拥吻。
“呃，我可以理解的。嗯，喜悦之吻。呵呵。”干巴巴的笑声，贺兰差点维持不下去。
“嗯，对，嗯，就是喜悦。”潘立眼神闪烁，双手依然紧紧捉着贺兰的小手。
贺兰活动活动两手，被捉得久了，手指有些僵硬。“那个，你能不能先松手。”
“哦”潘立不情不愿松开手，见贺兰不断活动手指，脸上不觉一红。“那个，你真的不介意？”
“有什么好介意的。”贺兰失笑，“你说说它们在说什么？”手指点点向这边探头探脑的四只小家伙。
小波特发现潘立看向自己，连忙把小身体缩在门后，没义气地丢下两只麻雀。
小灰鼓着小嘴，念叨着哪里来的登徒子。
小笨黑溜溜的眼睛看看潘立，非常肯定地说，“这人至少比之前的一个好。”
潘立竖起耳朵，一字一句把两只的话念出来。两小家伙用翅膀捂住嘴巴，吃惊地瞪大眼睛。
“ohmygod”
第六十七节
潘立得意一扬头，看，我说得没错。
贺兰伸手招来小灰和小笨，“潘立，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姓潘的，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能听懂鸟语？”小灰的提问直接而毫不客气。
“很小的时候，在我还在孤儿院时。”潘立老老实实回答。
孤儿院？
“嗯，我在孤儿院长大的，邻居大婶送我去的。说我爸没了，自己照顾不来那么多小孩，所以只能把我送走。”说得简单轻巧，脸上也是丝毫不介意。
但贺兰听见了，心里不由一疼。孤儿院长大的孩子，还背负不能告人的秘密。过去的日子，潘立到底是怎么渡过的。
“我习惯了。如果不是山上发生的那些事，我想我不会说出来。已经那么多年，开始那几年，耳朵边总不断有听见小鸟说话，每天吱吱喳喳吵个不停，就连睡觉也睡不安稳。后来我学会了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其他事情上，耳朵反而忽略了那些叫声。你看，我听不见自然就被欺骗自己，我不懂听。”看出贺兰眼中的怜悯，潘立转过头，淡淡说着。“要不是被送来所谓的集训，我已经快忘记了这件事。天堂岛上，我一直跟在你后面，直至失去你的踪影。后来我发现岛上没有鸟鸣，很反常的事情，我以为是我屏蔽了，但当看见那大群鸟飞过，我意识到不是我刻意忽略，而是真的出事。我跟着那群鸟拼命往上赶......”直至看见倒在地上的贺兰。
“你发现了我？”
“嗯，你知道，我那张脸还是有点用处的，不但能吓着人，还能吓着鸟。那些气势汹汹的鸟就被我吓得扑通扑通往下掉。你不知道，那情形有多壮观。”潘立语调轻松地说着，但悄悄锁起的眉头还是出卖了他。
“你看见贾俊了吗？”
潘立想了想，“没看见，当时地上就只有你一个。还有一个老头，模样看不清楚，不过他发现了我，似乎很吃惊。之后的事情，也就那样了。”
不是贾俊。不是自己看见的贾俊。失望一闪而过。在贾俊到来之前，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贾俊没欺骗自己，不过也没把事实的全部告知。
“你躲在房间这么多天，就因为岛上的事啊？”压抑着心里的失望，贺兰轻轻抚摸小灰身上的羽毛，养了几天，毛色恢复了原来的鲜亮。小灰昂昂小脑袋，嘴上没说话，但心灵相通的贺兰还是听见小灰很不屑地说，看，我没说错了。姓贾的不是好人。亏你还想着喜欢他。
“嗯。我怕血。地上都是血，你的，鸟群的。接着我就晕倒了，醒来已经回到自己房间。”潘立有些心不在焉。
“你救了我，潘立，谢谢你。”贺兰张开双手，轻轻给了潘立一个拥抱。
潘立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双手，回抱贺兰，“我们以后还像以前一样？”
“一样。我们还是朋友。”
“好。”一直被阴霾笼罩的脸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犹如破开阴云的阳光，令那张毫无特色的脸霎时增色不少。贺兰发现，其实潘立长得不比贾俊差。贾俊的脸，第一眼让人移不开眼睛，但看久了，也就觉得帅气而已，但潘立，看多了，似乎挺耐看的。
小灰张开翅膀捂住小笨眼睛，小小声警告，“别看，小心眼睛长痘痘。”
潘立找到倾诉对象，把藏在心里的烦恼统统倒出，说着说着，两人不知不觉聊到晚饭时间。潘立还想继续说下去，晚餐干脆也在贺兰这里吃。贺兰委婉拒绝了潘立。潘立唯有跑去找林果果，丢下包袱的潘立整个人恢复了昔日的神彩。
送走潘立，贺兰连忙拨通贺老爹手机。电话接通后，一直嘟，嘟的提示音，半分钟后自动挂断。贺兰又拨了一次，还是没人接听。
难道老爹和曾玲出去了，看看时间，往后倒数八小时，应该是下午时间。看来是两人出去了，或者听不到手机响。等老爹看见来电提示，自然回电话给自己。贺兰放下手机，又拨通房间电话。把斯特斯人的意思简单回复施鸣。
施鸣听了也很奇怪，事情发生得突然，而且毫无预兆，施鸣唯有告诉贺兰先等他消息，再做打算。
贺兰点了晚餐，又泡了热水澡。美美吃过煎得恰到好处的鳕鱼排后，拿起手机看看，还是没电话。
按下拨打键，长长的提示音后，电话自动挂断。贺兰用电话顶着下巴。前一次通话，老爹自信满满地。以老爹的实力，既然能提早发现，并且离开，那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可能是逛亲戚，吃饭去了，过两天再打电话说吧。
搁下电话，贺兰打开显示仪，继续摸索用法。
c国最南端的小岛，贺老爹摸索面前的石牌，心里满满的感叹。潘家最后一代葬的不是西南本土，而是遥远的南方，守卫心爱的女人最后长眠之地。
“老弟，当年迟了一步。”一杯水酒倒在石碑前，“二十多年了，我以为潘家就这样没了。没想到，天不绝人路。当年以为没了的人，终究还是找到了。老弟，你放心。该是你们潘家的，我老贺头不会争，不会霸着。等他回来了，我就把你家的心血还给他。”
三杯水酒尽撒故人墓前。贺老爹拍拍石碑，“我走了，打后怕是没机会再来看你了。这坟前的草，替你清理了。你啊，也别留恋这世间，投胎去吧。”
弯腰捡起一把把草，慢慢清理。一边清理，一边念叨着这些年的事。直至红霞洒满天际，贺老爹才直起腰，不舒服地扭扭，活动两下，念叨着，老了，不中用了，拍拍石碑，向老朋友道别，慢悠悠离开。
第九区，曹东听完属下汇报，忍不住狠狠踢了下属一脚，“没用的东西，连电话信号都追踪不到，要你们有什么用。”
“实验室那边有什么发现？”
“正在进行基因比对。血液常规测试，没任何发现。”白手套合上面前的文件，面无表情回答。
“需要多长时间才有结果？”曹东烦躁地扒拉头发。
“最快两个月。曹组长，人体有上亿组基因，一个个比对，两个月时间已经是大型计算机日夜不间断运算的最快结果。如果曹组长不满意，可以自己亲自核对。”白手套阴阳怪气回答。
曹东气得背转身，狠踢了下属几脚，却无法冲白手套发脾气。
第六十八节
雪白的通道，尽头玻璃门感应体温，慢慢向两边收缩，白手套穿过长廊。长廊两侧一间间玻璃门昭示着不同的实验室。终点处，玻璃门内，两张雪白单人床上，一对男女，苍白着脸，两眼紧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