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居然和自己玩心眼，说一半留一半。
“哑哑，你终于醒了。”被海水打磨得圆滑的石头上，一只黑目鹰傲然而立，头上的白毛昭示它的身份。
“我们又见面了。”贺兰建房子的时候，也碰上这只黑目鹰几次，每次贺兰都向他打招呼，但黑目鹰总是高傲地昂起脑袋，黑漆漆的眼珠扫过贺兰，便算是回应。
黑目鹰的高傲总是令贺兰想起远在卡诗雅的波特莫加的皇者。鸟类皇者在某些方面，高傲总是特别相似。不知道毛团们和它们的父母相处得怎样。相认了吗？还是绕着圈子，彼此不敢轻易接近。
“你在这里坐了三天。”
“啊？”贺兰一晃神。三天？立即低头看看，衣服上早蒙上一层灰土，发梢间水珠凝结。手指摸一把脸，厚厚一层灰。贺兰不用照镜子也猜测出，自己这模样和泥人没什么区别。
“我以为你比我还短寿。”
呃，敢情这只黑目鹰以为自己要死了？
“好不容易临死前选了一个，要是比我还早去，我何必选你。”
在岛上待的时间，贺兰是坚持不用翻译器，最大的好处就是听力明显增进不少，口语水平虽然还是不那么好，但绝对比刚上岛的时候流利不少，简单的句子也能说上两句。
“你为什么要选我，我不是克目族人，甚至不是斯特斯人。”顾不上身上的脏污，反正已经这样，多坐些时间也不会脏到哪里去。
“我知道你不是。”黑目鹰低头用鸟嘴整理身上的羽毛，“他们一直找不出让我满意的人选，我快要死了，等我死了以后，新的鹰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我只能在我还活着的时候，选出一个让我稍微满意的人。你是一个意外。从来没有人可以和我对话。他们熟悉我的生活，熟悉我的一举一动，但从来没有和我对话。从来没有。”
黑目鹰直视贺兰，目光中带上鸟类少有的睿智，“你帮我传话给他们。作为报酬，你可以带走那两只雏鸟。这是我给予你的酬劳。”
贺兰脸上一红，自己带走的鸟蛋一直贴身放着，有身体温度滋养，雏鸟已经破壳而出。怕两只雏鸟王不见王，贺兰把两只雏鸟都放在石头房子里面，中间隔了一块小手臂高的石头，两只雏鸟一只占一边，对对方是只闻其声，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好些日子。
第二十一节 黑目鹰的请求
“你需要我带给长老们什么话，请尽管吩咐。”
“我的日子不长了，但是他们带来的人都不好。心志不坚，易受外物诱惑，冲动误事，与其在现有高手中一次次尝试，倒不如放眼未来，找一些有潜质的年轻人。”黑目鹰眼里带上唏嘘，“我在那些人当中实在选不去。克目族和我们是互相依赖，换了别的族群占有这个岛屿，不一定比克目族善待我们，黑目鹰能生存的地方不多啊。我们只能继续守着这个岛，让克目族继续留在这里。”
贺兰斟酌了一会儿，“我能和鸟类交流这件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包括克目族，这是我保命的手段。换一件事吧。如果我告诉穆克，他一定要猜测出一些东西来，对我太不保险了。”
黑目鹰显然意外于贺兰所说，安静了一会儿，“那你只需要告诉他们，他们带来的人，我一个都不满意。”
“好。”就一个意思，简单明了，贺兰自问忽悠穆克的手段还是有的。
“我一直待在岛上，外面的事情只能从穆克他们身上知道一些。我没听说过斯特斯有人能听懂鸟语说话，不过最近似乎政府那边来了一个很会调理鸟儿的人。好像是从一级文明星来的。那天遇见你，你又是一个能交流的，我以为星外来人有不少你这样的人。”
贺兰一想就知道黑目鹰说的是贾俊。“你说的人我认识，我们，出自不同的家族，一辈一辈传承下来。像我们这样能和鸟类沟通的人不过，数十年内也就得几个。”贾贺潘陈四家，每家当代一人，加上上代未逝去。下一代刚出生的，怎么数都不超过十个手指头。
“是我想岔了。你回去吧，把我的说话带给穆克。明天你过来的时候，把两只小东西也带上。趁它们现在还能留在岛上，我教它们一些东西，能学多少就看它们了。”
得了黑目鹰的嘱咐，贺兰立即跑到诺克平日修炼的地方，让他赶紧联络穆克。诺克不耐烦贺兰打断他修炼，不过依然拨通穆克的紧急通讯。通讯一接通，穆克顶了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下巴处还粘了两条海草，出现在光屏上。
“发生什么事？岛上出事了？你受伤了？”着急万分的穆克看见不耐烦的诺克，和站在旁边。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贺兰，“没事你用紧急通讯做什么！”
“你问她。”诺克丢下贺兰，继续未完的修炼。
“啊？抱歉，穆克长老，你是在洗澡？”贺兰强压住笑意。穆克长老一向自持的脸上居然出现可笑一幕，这种机会不多，能多看几眼也是好的。
“咳咳，”穆克发出一连串急速的咳嗽声，画面一闪，重新接通时。穆克长老已经一脸端庄。
“阁下找我何事。”
没得看，贺兰也收起笑容，“长老。我在岛上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穆克目光闪了闪，能被贺兰称为有趣的事，怕是不简单，“请说。”
“岛上的黑目鹰似乎不喜欢你留在附近的人。”岛上的确只剩下贺兰和诺克，但是在海岛附近。克目族的穿梭船上，穆克三人上来带来的人都留在那里。那帮人每隔些日子。就上岛一次，遭到挫折便折返，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
“怎么说？”
“我猜你把他们留下来的目的，是希望当中有人被黑目鹰认可。可惜他们每次上岛不过山腰位置就被逐离。”
“那是因为他们实力不够。”
“我却是觉得不是因为实力不够。你看我的精神力，上岛时比起你带上去的部分人还不如，但为什么我被承认了，而他们不可以。”贺兰故意顿了顿，吊足穆克的耐性，“黑目鹰对不同人选攻击手段不一样，对我，以围困为主，但是对你的手下，多是以性命相搏的攻击。你的人不敢伤害黑目鹰，只能每每被击退。为什么有这种差异。最根本莫过于黑目鹰不喜欢你带来的人，方以攻击方式不同来表示。如果你能和它们对话，相信它们一定会向你大吐苦水。”
贺兰眨眨眼睛，不放过穆克脸上每一丝变化。贺兰相信关于自己的资料，一定早放在穆克的案台上，自己的出身，被波特鸟皇家研究所聘用等等，甚至可能连一些自己没注意的细节都会被详细列明。
以一名对鸟类有极深研究的学者身份说出这一番话，恐怕穆克得认真想想。
“阁下在说笑，我们又怎么能和黑目鹰对话。不过，阁下说的，的确是事实。”穆克长叹一声，“不瞒阁下，克目族已经数十年没有人被认可过。虽然我们三人现在还算硬朗，但是哪一天故去了，克目族少了长老，却没有补充上去的人选，恐怕会被其他种族取代。”
“长老还是把眼下留在岛附近的人手撤去吧。继续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倒不如另外选一批人，不一定有多高的精神力，反而选些潜质出众的，说不准有意外惊喜。”
穆克盯住贺兰，“阁下是发现了什么。”
“我只是根据观察结果而言。既然精心选择的高手不被承认，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我就是一个例子。”
穆克没说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我让他们都回去，三天后，我重新送一批人过来。”
很好，贺兰偷偷打了一个响指，完成黑目鹰的请求，穆克是聪明人，之前没发现，是因为心急决出新长老人选，现在稍一提醒，想来不多长时间，克目族能出现一名新长老。
贺兰心情愉快向黑目鹰汇报了结果，顺带把两只雏鸟带到海边。
黑目鹰展翅冲下蓝天，一下俯冲，从海面滑过，尖长的嘴巴在蓝绸一般的海面滑出一道长痕，一张一合间，一条巴掌大的小鱼稳稳落入口中。
黑目鹰停在岸边，嘴巴一张，小鱼掉落海边沙石地。两只雏鸟挥舞刚长的翅膀，一蹦一蹦跳到小鱼边，张大嘴巴，冲老鹰嗷嗷直叫唤。
老鹰充耳不闻，直等到雏鸟实在饿得受不住，用稚嫩的小嘴撕咬鱼鳞，嘴巴的嫩肉被鱼鳞刮出鲜血。雏鸟不懂得如何更有效进食，只知道利用生物的本能，吸允血水，撕咬鱼肉，不一会儿，小鱼已经面目全非，鱼肉零散落在沙石上，真正进入两雏鸟嘴巴的，不过少数。
老鹰再次展翅高飞，俯冲，捉鱼，一气呵成，在雏鸟期盼的目光中，再一次把小鱼丢在它们面前。
“它们本应死去，因为你的缘故，得以存活。但是它们不可以再留在岛上。岛上所有黑目鹰都是争斗过后，留存下来最强的一只。我不可以破坏岛上的规矩。你离开这里的时候，把它们也带走。它们死去后，尸骨可以带回来安葬，就安置在你那间石屋里吧。”安详看着两只扑棱了翅膀，开始找到诀窍，大口吞咽的雏鸟，老鹰如此吩咐贺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