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方长,他等得起。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开心。
“你开心就好。”他重新勾唇,露出笑容,倏地凑到她耳边低声轻笑了一声道。
那举止中颇带了些调戏与挑逗,但他动作很快,话音刚落便缩回身子,退后了一大步,若无其事地抬头望天,看得遭到调戏的金貅又是好笑又是气。
从来都是她逗弄别人,可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在这孩子面前失了快速反应能力。
金貅暗暗叹口气,抬头望天,心情却渐渐地止不住地开朗明润起来。
她微微仰头,看着那穿破云层,如水倾泻、无尽蔓延的日光,心房无法自控地狠狠鼓胀。
三千年了,她未曾见到这明媚日光。哪怕只是这样在梦中看着,也足以教她满足。
何况这梦中梦明明该是一团虚无幻影才是,可是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自己真的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
那种沐浴在阳光底下,由心而发的暖意,在她的身上四处蔓延,惹得人懒意顿生,恨不得就这般变回本体,随地躺下,惬意地在阳光底下尽情翻滚嬉戏。
“来,爷带你去看个东西。”金貅正眯着眼睛惬意的想着,身侧的梼杌却甚是自然地一把握住她的手便走。
她的肌肤本就如玉如晶,一双白嫩的玉手更是滑如凝脂、柔若无骨,再加上她身上独有的温度与气息,梼杌只觉得刚握住她,自己便是心神一荡,心底升上来一股说不出来的满足。
谁料这满足感还未持续多久,金貅却是挑挑眉,淡定地从他的大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一下子让梼杌荡漾的小心思破碎开来。
梼杌失去掌心里的柔软,顿感失落,转回身子再次一把抓住了金貅的手,紧紧握住,气呼呼又带点委屈地瞪着她:“要牵着!”
“不行。”金貅摇头,严肃回望,再次坚定地抽回手。
梼杌瞪着她,怕她生气想要妥协但又渴望继续牵着她,只好气怒又无奈地看着她,低声道:“你这梦古古怪怪,我怕你再次回到那梦魇中。我牵着你,比较放心。”
“为师跟在身侧,有事喊你便是。”金貅却也是坚定。倒也不是拘泥于什么,真要是有危险,牵手扶持一下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但关键梼杌现下对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她身为他的师傅,理应避开一些,省的他越陷越深。
金貅坚定的拒绝让梼杌脸色难看了下来,虽说私心里也是真的想要牵着她的手,但现下他更多的是担忧她,她这梦古古怪怪的,连他都弄不明白,若他牵着她,好歹有个感知,可是这家伙却偏生就不答应。他是为她好,并且这般低声下气,可她却就是不为所动,真是叫他又急又气!
恼怒担忧之下,也顾不得其他的,重新一把抓过金貅的手就紧紧地握在了手里,望着金貅的眼神说不出来的霸道坚定。
金貅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随后终于动了动,倒也没有将手抽回去,只是很淡很淡扫梼杌一眼,脚下一顿,不动了。
那意思是,你若再这般闹挺,为师便不去了。
梼杌气结,很想不顾一切不去理会她的反抗强取豪夺,可是他知道若是他真的那般做了,她定会一个火球劈过来将他烧成秃子,然后说不定还会将他赶下山永不相见。
思及此,梼杌只能强自压下心中的恼怒与挫败,但又不愿就这般妥协,一时间只好这么僵持着瞪着她。
可是这么恶狠狠地瞪了好半晌却也不见金貅妥协,最终梼杌只好恨恨地用力捏了捏她的柔荑,似要将她捏到自己的心里去一般,这才不甘不愿地放开了金貅的手。
金貅收回手,冷然的神色这才缓了下来。抬头看向梼杌,却见他气恼得脸色都黑了,神色恼怒间还带点看起来有些可怜的失落沮丧,不知怎么地竟就心下突然一紧。
有丝古怪的情绪突然萦绕在胸口,惹得她方才的美好心情不知不觉地就散了去。
她看着前方的梼杌,沉默了半晌,只觉得心中有些隐隐慌乱。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走上前去戳了戳正在努力地自我平复心中的恼怒与无奈的梼杌,微微踌躇了一下,这才语重心长地看着他开口道:
“小白,虽然这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为师始终是要讲的。为师是仙,更是你师傅,与你之间只有师徒情谊,断然不会生出那有悖人伦的感情。为师知你的心意,但你毕竟方成人形,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没有经历,这才会将对为师的依赖想成了那凡间的情爱。等你日后遇见了更多的人,经历了更多的事,你便会明白的。何况……为师、为师早已心有所系,哪怕小白满腔真心情意,为师也容不下了。为师视你与翡翠为亲人,实在不愿见你因为为师而苦闷,只希望小白能够明白,也早些放下,可好?”
她本不想将话说的这般明白的,可这些日子来,每每总能见到他对着自己的时候,眼中那热切霸道的爱意,让她不得不相信他是认真的。而既然明白了他是认真的,那么她断然不能再以之前那对待孩子一般的态度对待他了。梼杌与她今生有师徒之缘,她自然拿他当做亲人,不愿见他难受。这番话虽然残酷,但若是能在他陷得还不深之时便将他心中的情意除根,也未尝不是好事。
明知无果的事情,若是一旦真的开始,便注定伤痛。
她是心疼这孩子的,也与他有缘,但那不可能会是爱情。且不说梼杌是她的徒儿,她断然不会做出有悖伦理的事情,单说她自己,她自己虽然从未曾体验过这红尘的情爱,可是她心里知道,自己梦中的那个男子……那个梦中与自己成亲,亲昵温柔地着说要与她永生永世在一起,亲手为她向人类学习布置了两人新房的男人,是自己心中永远无人能超越的存在。
她不知道是否曾经真的有过那样的一个男人,还是那真的就只是她一个做了千年的梦魇,可她清晰地知道,梦里的自己,深爱着那个男人。
她从不曾对谁说过这事儿,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无比的荒谬。她竟然莫名其妙地爱上一个只在梦中出现连脸都看不清的男人?
可一想起他,心下那种满满的,夹杂着酸楚、痛苦、喜悦、爱恋的复杂情绪,便会充满她的胸腔。
三千年以来,俱是如此,不管是在梦中还是在梦外。她一直不愿承认,可那每每逼得她想落泪的情绪确实半点都容不得她自欺欺人。
如今她终于开口将它说了出来,因为她想,若不说的这般明白,怕是不能让这孩子彻底死心。
金貅说完,微带叹息与苦笑地看着梼杌。他怕是要炸毛了吧?可有些事情,特别是情爱之事,明知自己无意,却硬是拖着,便是在刻意地一步一步地杀他剜心。她不会也不能这般伤害他。
若不会爱,便早些离开,才是对的。
“……是谁?”出乎金貅意料的却是,梼杌没有发怒炸毛,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他只是沉默了半晌,然后回过头看着她问道。
他深邃的双眸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敛去了所有方才的委屈、恼怒与失落,面无表情的模样竟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沉的压迫感。
“你不认识。”金貅微微摇头,却并不欲多说。
梼杌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她,颔首道:“那就行了。”
金貅一时间没听懂,有些疑惑:“嗯?”
“既然是爷不认识的人,那么就相当于不存在。一个不存在的家伙,只要他永远不出现,师傅迟早有一日会忘了他。爷最大的有点就是有耐心,我可以等到你将心里的他换成我的那一天。”梼杌突然勾唇,邪佞而狂傲地盯着金貅,话中的霸道蛮横之意却是那般直接地朝着金貅砸去。
金貅愣住了。
他从不认真唤她师傅,以往就是有,也是极少极少的一两次,并且都是带着嘲讽与玩笑意味地喊。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喊她为师傅,可竟是无端地让她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他明明喊的是“师傅”,却不带半点的尊敬之意,但也没有了往日那种嘲讽不愿的意味,却是、却是带了种说不出来的正经与坚定。
仿佛……
对了,竟……好似有种对她宣战的严肃味道。
金貅一怔,突然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
她亦不是不知道梼杌天性狂傲霸道,可是从来都只当他是任性不羁像个被宠坏的孩子。她亦是知道她说出这番话,他定会反驳、生气、伤心甚至是发怒,可她从未曾想过,他竟会这般的态度与这般的神情回答她。
不是以孩子般发怒吵闹、炸毛撒泼的方式,而是以这样一个真正成熟的、狂傲霸道的男人姿态。
霸道而直接,狂傲而危险。
金貅突然觉得胸口猛地跳动了几下。
眼前的梼杌竟突然好似变成了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男人而非那个傲娇暴躁一戳就炸毛的坏脾气孩子。
“我知道你只想做我的师傅,可是我不想只做你的徒弟。不管你说心中有人是真是假,我都不在意,那并不能动摇我想要你的决心。师傅只要知道,徒儿想要的,从来不得手不罢休。”梼杌倏地凑近金貅,飞快地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充满了阴鸷的眸中闪过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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