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江湖二月初 (炼狱莲)

　　




☆、第三四章 壮哉大满地1

　　当君安宁还沉浸在美好的山水风光，淳朴的民风，热情的姑娘这些域外风情中，是没有想到等待他的现实是有多残酷的。
　　远山阔水不见了，眼前只有荆棘丛生的深山老林，郁郁葱葱的老树枝叶遮天蔽日。姑娘小伙们的歌声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粗噶的怪鸟叫声和拍打翅膀惊动了树叶的沙沙声。
　　他们下船之后明明还没走上两个时辰，这里真的在地理上和瑶江是同一个地方吗！？
　　
　　宁宁走一走歇一歇让笑笑背一背，有他在行程很慢，也没人催——宝瓷和宝珞才不急着回去给师父骂呢。
　　只是照这样的速度，天黑之前是到不了的。
　　“前面就该鞥，我们要不要借宿？”宝瓷是在问宝珞，她们没打算跟另外两只商量，进了满地一切当然她们做主。
　　宝珞沉默片刻，摇摇头。
　　满地大村落不多，大部分是零零散散的小村子。因为地势复杂，有时候即使两个村子直线距离并不遥远却也不怎么来往。不过这当然还要归结于满地人实在谈不上热情好客。
　　他们若是哪天热情好客起来，只怕还要多留几分心呢。
　　既然宝珞摇头，宝瓷也没意见，“那么今晚露宿！”
　　
　　“啊~~？又露宿？”身子板儿刚见好的君安宁显然对露宿心有余悸。
　　宝瓷宝珞又把脑袋对在一起盘算片刻，“——好吧，那我们在林子里吃完晚饭，晚上你们去村子里投宿。不要吃他们的食物，也不要提起有关我们和师父的事。”
　　“咦？为什么？”
　　宝瓷宝珞对视一眼，又都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反正，不要提就好了。”
　　
　　这里的地形笑笑和宁宁都不熟悉，所以只能原地等着，让宝瓷宝珞去打猎。
　　临走宝瓷特地嘱咐道：“你们不要乱跑，哪里都不要去，什么也不要碰哦！”
　　“放心啦！”宁宁摆摆手让她们快去快回，出门这些日子自觉已经很习惯了荒郊野外，只等打回野味儿就大展拳脚。
　　“笑笑，我们先找柴火把火生起来吧。”
　　笑笑站在原地没动，“可是宝瓷说……”
　　“你该不会就打算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等她回来吧！？好歹也要知道变通啊！”——这家伙要不要听宝瓷的话听成这样？这是情蛊的后遗症吗？？
　　
　　宁宁都这么说了，笑笑只好一起帮忙拾柴火。
　　都说病去如抽丝，宁宁的身体见好整个人都欢脱起来，深山老林也挡不住他的好心情，哼着路上听来的不成调的调调一边搭篝火一边寻几块石头来当凳子坐。
　　——咦？是不是眼花？刚刚的石头好像动了？
　　嗯~~果然是眼花吧，石头怎么会动呢？
　　他伸手搬起石头，蓦然一只巨蜈蚣从石头下面窜起，高高抬起头张牙舞爪着无数肢腿——
　　“啊——！！”宁宁惊叫一声把石头扔下去砸中了蜈蚣，巨蜈蚣被拦腰砸在石头底下不断扭曲着身躯，粘稠的□不断从石头下渗出。
　　他却看到落叶覆盖下的泥土之中仿佛有越来越多的小蜈蚣正在往上爬，数不清的腿在不停的攀爬移动——笑笑突然走过来拉了他一把，往地上撒了一包粉末。
　　那些纠缠涌动迅速退去，地面重归平静，只剩下巨蜈蚣渐渐停止了扭动。
　　“——那是什么？”
　　“娘给我的，驱虫药。”
　　
　　宁宁一松了口气，腿一软干脆跌坐在地上，随即又跳起来生怕地上再出现点什么。
　　笑笑很不解的看着他，“你现在才要害怕吗？”
　　“诶……那是什么意思？”
　　笑笑实话实说道：“因为这一路上，到处都是虫啊。”——泥土里，草丛里，树干上，树叶间，虽然看起来颜色很像，但是他的眼神很好。
　　他说的那么稀松平常，宁宁却已经全身都是鸡皮疙瘩了。
　　——他情愿什么也不知道！！
　　
　　好容易等到宝瓷宝珞回来，宁宁几乎是扑上去，挂了满脸眼泪鼻涕，“宝瓷宝珞我们快去见你师父，我要回中原~~！”
　　虽然不知宁宁为什么突然这样，不过宝瓷也很赞同，拍拍他的肩，“嗯嗯，我也很想回中原的。”连宝珞也在旁边跟着点头，可是，不是宁宁非要来满地的吗。
　　宝瓷一边放下猎物一边说，“虽然也不是可以快点走，但在这里连夜赶路很危险的呦。所以无论如何还是要等到天亮，明天走快些的话应该就能到了——”
　　话虽是这么说啦，不过她还是觉得……说不定她们回来的事师父已经知道了呢？
　　那是师父啊……
　　
　　赶路无望宁宁已经将注意力放在打回的猎物上，却对着那只大鸟表示疑惑，“只有这个吗……？”
　　——他们可是有四个人啊。
　　“没办法，这山里多是毒虫，所以很少见走兽。你没有注意到这里连麻雀那种小只的鸟也没有吗，那是因为会被巨蜘蛛抓到，所以小只的鸟不见了，蜘蛛为了捕食就变得更大——能在这里生存的鸟可不是那么容易抓的。”
　　宝瓷的目光仿佛在说着，这里是满地呦，不是你可以用常理去想的地方。
　　她忽而敛去了那种神情，叹一口气，“以前没有其他猎物就抓蛇来吃的，可是实在有点不想吃……”
　　一面说着，她却还是从布口袋里拎出几条死蛇，甚至还有两只壁虎。边叹气边找小刀掏蛇腹——你是真的不想吃么？不想吃还掏那么利索？？
　　
　　宝瓷掏蛇宁宁拔鸟毛，笑笑和宝珞是等吃的货，只在一边干瞧着。
　　随着火焰上的肉被烤得滋滋响，渐渐冒出了香气，宝瓷的神情却越发凝重，宝珞也盯得越发专注——只剩最后撒一次盐了。
　　宁宁似乎隐约间觉得气氛有什么不对，橘色火光中宝瓷握着穿肉树枝的手捏得骨节泛白，撒盐的动作仿佛极慢，极认真。宝珞的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宝瓷的手，乌漆漆的眼瞳映着火光也映着肉。
　　
　　猎食只是一瞬间的事。
　　宝珞是一只匍匐的小兽，等待着最好的时机——最佳的火候和味道。
　　她突然目光如炬敏捷出手，宝瓷早已防着她，牢牢抓着树枝。宝珞却是一折，干脆将树枝折断收走，一刻不曾稍停，撤身一跃已退数尺，正准备往树上跑。
　　宝瓷二话不说袖中绳镖已出，扎进鸟肉中，一爆一扯，鸟肉顿时四散。两人顿时在半空争夺起来，竟没有一块肉掉到地上，已是一边抢一边往嘴里塞，哪怕叼在嘴里都有随时被抢走的危险——
　　
　　宁宁已全然顾不得什么吃不吃的了，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叹为观止的争夺战，等他回过神时鸟肉已经没了踪影半滴油星也不见。
　　火上只剩几段蛇肉，眼见开始有了要焦掉的倾向。
　　宝瓷宝珞突然齐齐转过头来，一人伸手一人则拦，开始了另一轮的争夺——
　　
　　——她们是用绳命在猎食！
　　君安宁在这等气势之下哪里敢抢，眼见两人扑来，慌忙往笑笑身后躲去，坚决表明自己跟那些蛇肉没有半钱关系！
　　笑笑仿佛从方才的苗头就已经料到此等情形，根本没打算对肉有什么想法——反正不好吃的他也不想吃，算不上好不好吃的也就无所谓吃不吃，所以只作壁上观而已。
　　
　　在尽可能多的往自己肚子里填了肉之后，所要做的就是保住剩下的战利品以作储备。
　　所以宝珞在认为自己已经基本抢到能力范围内的储备粮之后，毫不恋战，跳上树便荡走。宝瓷愤愤念一句：“就仗着你武功好！”
　　可是技不如人只能认了，一转头看见笑笑和宁宁才仿佛突然意识到——“咦，你们怎么没抢？”
　　宁宁张大了嘴巴——不要说的好像理所当然吧！！没人事先告诉他这里吃饭要用抢的啊！
　　就算说了，以那俩丫头用绳命在夺食的架势，他抢得来吗？？
　　笑笑却只摇摇头，“我不吃。”
　　——拜托你也别这么一脸习以为常好伐！！
　　
　　宝瓷真的很为难哎，这里野生的吃食真的不好找……她看一眼先前被砸死在石头底下的巨蜈蚣，不知道蝎子蜈蚣蛤蟆这些……宁宁肯吃么？
　　宝珞是绝不可能带着没吃完的食物出现，等人来抢的。没办法虽然只能把宁宁和笑笑空着肚子送到村外，宝瓷还是得嘱咐着，“就算肚子饿也不能吃喝村里的东西哦，虽然也不是满村坏人家家有蛊的，但你们是外来人容易被盯上，还是要当心哦。”
　　“没关系，饿一个晚上又不会怎么样……我想是……”
　　宝珞沉默着看了看他，大约她也忘记了这里还有个柔弱的君安宁。
　　在满地，生存只能靠自己，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君安宁这种的，若是不管他……大约会死吧……
　　
　　君安宁和笑笑编了个理由在村子里借宿，满地有一个特别的现象——越是那些孤僻排外的村子，越住在林子深处。所以这些靠近林子边缘的村子已经相对好相处得多，只要他们遵照嘱咐不主动招惹生事，宝瓷宝珞并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