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云倾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他站在门旁左右看看,便又疑惑的关门回去。
宝瓷和香衾双双缩在花丛里,你揪着我的领子我捂着你的嘴大气不敢出,直抱到屋里完全没了动静,才团成团一齐灰溜溜的滚了。
“——竟然跑来夜袭!你小小年纪也太不害臊!”
深更半夜,她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楼面,只能蹲在花园里,文香衾压低了声音指责着。
宝瓷用鼻孔表达她的不满,“我可是住在这里的,你又来做什么?”
“我怎么能让你这个臭丫头把云倾哥哥骗走!说!你到底把云倾哥哥怎么了!?他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个未婚妻,还是你这种小丫头!!”
——就因为是小丫头,所以连一见钟情都不可能!
文香衾不白倒追展云倾这么多年,她至少对他还是有了解的——就算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倾哥哥也不可能禽兽到对一个小女孩——又不是恋童癖!
文香衾用鄙视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宝瓷,落在她扁平的胸部——“喂,你多大?有十二岁吗?”
——擦!杀了她啊!!
☆、第二三章 相忘无江湖1
宝瓷用上了抓鸡打狗十八班武艺,跟文香衾的深闺大院泼妇打架三十六式生生斗到天空泛起鱼肚白。
两人借着微微亮起的天色看到彼此狼藉满盘的模样,惊觉今日还要见人,文香衾愤愤瞪宝瓷一眼,慌忙溜后门走人赶回去洗漱整理。
宝瓷哼走她的背影,低头看看自己滚了一身的泥,也忙准备回房。
只是人还没推开自己的房门,展云倾的房门便先开了。
——谁让宁宁太照顾她,让她就住展云倾隔壁呢。
展云倾是早起惯了,只是一开门就看到宝瓷好似从鸡窝狗洞里钻出来一般,头发散乱一身污迹,锦缎的小棉袄上还在树丛里豁了几条口子——他一时就有点愣,反应过来忙几步走来拉住她,“宝瓷,发生什么事了!?”
“我……”她只一顿,眼睛都不眨道:“我听见外面有动静出去瞧瞧,结果摔了两个跟头……”
——怎么摔的能摔成这样啊……?
展云倾见她无恙,无奈笑笑,“抱歉。”
咦,怎么又变成他道歉……
“我的事,让你跟着担心了。”
“嗯……没关系。”她应得大言不惭,一见蒙混过关便准备闪人,“那我回屋去整理一下……”
人要往屋里走,展云倾却没有放手。
她回头一怔,却见展云倾亦是一愣,眼中局促一闪而过,似带了隐忍慌忙放开她。
——那不是属于展云倾的从容。
宝瓷只疑惑了一下,却没有深思,“我进去了。”
展云倾浅笑一下没有再阻拦,见宝瓷进屋关了房门,他略略茫然的看一眼自己方才抓住宝瓷的手。
他莫不是没睡醒,方才竟有一瞬间,对这个小姑娘一瞬悸动。像在渴求着什么,那种想要抓牢掠取的错觉——
即使是错觉也不能原谅的吧,展云倾略感郁卒的揉揉额头,她明明还那么小——就算武林大会之后去提了亲,也只能以礼相待。
若连这点自律都没有,自己难道要如登徒子一般不成?
他正要转身离开,宝瓷的房门却又吱呀开启了一条缝隙,从里面露出宝瓷的半个头——黑发尽已放下,不似中原女子那般留得极长,只将将垂落在胸前。却也乌黑顺滑整整齐齐,齐齐的刘海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有种“吾家有女,将成未成”的暧昧。
那一瞬间,看着惊也叫人失神。
她嘻嘻笑笑,扮作可怜道:“云倾大哥,可不可以,帮我打水啊——?”
这一身的灰头土脸,若不洗洗还真叫人不自在。
时间尚早天下会馆的仆从都还没开始伺候,展云倾似乎是义不容辞了。
他替宝瓷打了水来,走到门口时不给他迟疑的时间,宝瓷已经开了门便站在一旁无辜的瞅他——难不成还要她自己拎进去?
他只得替她把水提了进去,倒进木盆里正要走,又被宝瓷拉住衣角。
展云倾无奈回头,宝瓷谄媚的笑一笑,“可不可以帮我倒水洗头发啊——”
展云倾对她是各种无奈,淡淡笑着提醒道:“留一个男子在房间里可不是件好事。”
“——我又不怕你。”
若连展云倾都要防,天下就没有可信的男人了。
宝瓷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倒叫展云倾无话可说。见他没有走,宝瓷乐呵的把瓢递给他,便低下头把头发拢到一侧。
水慢慢浇下来,展云倾努力把目光只集中在她的头发上,目不斜视。
可是余光里偏有那么一片白皙的脖颈,被水汽蒸得润润的,仿佛有什么东西突兀着扎进视线——
他终是看了一眼,然而那水润润的白皙脖颈上,一道血印子却清晰得突兀。刚结了血痂的伤口被水一浸又渗出淡淡的红色,在撞进眼里的一瞬间也像是重重撞进了心里。
展云倾甚至来不及去想那牙形血印子的由来,只觉心脏如同给重重拧了一把,带着陌生的悸动几乎疼了起来。
他在片刻的晕眩中慌忙直起身后退一步,稳了稳心神。
宝瓷疑惑的抬头,露出那张明珠似的莹莹润润的脸蛋,疑惑的眨着乌黑的眼睛,水珠正顺着下巴滴落——
展云倾只觉得脑袋里有根弦“嗡”一声绷紧撩拨着,心头一乱,硬是将手里的瓢塞给宝瓷,转身出门几乎落荒而逃了。
宝瓷顶着一头湿哒哒的头发,愕然的拿着瓢站在那里,由着水珠滴落下来把衣服都浸湿了——这是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
展云倾比她还想知道。
他一世温雅从容之下皆是严己自律的成果,虽自知不至墨守成规到迂腐的地步,但礼却是要守的。
别说他还没去宝瓷家登门提亲,便是提了,以宝瓷的年纪如今便想什么歪念那无异禽兽。
但是那份悸动又是什么——匍匐待起,只消一瞬间便可以吞噬了一切。他归为错觉,将那感觉压了,所以不会知道那一瞬间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仿佛什么也不足够填补。
展云倾又去洗了一把脸,三月里水寒得凉浸浸的,却让头脑清醒了不少。
他深思,这样,算是动了心么?
若没有动心便生欲念,那更是禽兽所为——他对自己的品性并不怀疑。虽然……他也很意外自己喜欢的竟然是这种小女孩……
这算不算怪癖……?
展云倾在少许纠结之后决定,还是待武林大会一结束之后就立刻放下其他事情赶去提亲,免得自己再做出什么逾礼之事无法交代……
他旋返回来时宝瓷已收拾妥当,金橘色的锦缎小棉袄滚着白白的毛边儿,黑黑顺顺的头发半散半结着小辫儿,齐刘海下乌溜溜闪着光彩的漆瞳——展云倾一直只觉得她是个小孩儿,第一次换个目光打量她,的确是个漂亮的女孩。
精致的五官,虽不及倾城绝色,却有那些女子所没有的灵动。
却不知,是什么样的环境养出了这样的女子——
对于展云倾来说,她的确很不同。
——因为他这辈子大概没什么机会再见到另一个徒手打狼狗,没事被满村悍民追出三座山的女娃子。
他只是似乎忘记了什么事——在看到宝瓷脖子上血迹那一瞬间的冲击令人脑中空白,他似乎当真忘记了,追究那个牙印的来历……
——※——※——※——
历来武林大会,无论发生任何事都是不稀奇的。
例如有人突然失踪,受伤,中毒,或是其父母妻儿失踪,受伤,中毒,只有想不到,没有发生不到。
当然这种事情也是挑人的,那些不该出事的人,永远都只有他们的对手发生意外的份儿。所以在武林大会的庄严肃穆按部就班之下,一些意外被视为理所当然,视而不见。
只是今天的情况似乎有点奇怪,君箫凌一早就听说南宫家召了大夫前去,他以为被“意外”了的会是南宫麟川——虽然不知是谁动的手。
倒是稀奇,这天下会馆之中,也会发生他的耳目所不知道的事情。
武林大会众人入席,今日的重头戏便是南宫麟川与展云倾之争——正当南宫家的座位上只有南宫雪雁一个人一脸轻松事不关己之时,南宫麟川却又姗姗来迟,如常的出现。
君箫凌坐在首座之上,只如旁观,静看着南宫雪雁如同见到鬼一般——南宫家的兄弟之争他是没什么兴趣。他注意到的只是人群里看似不起眼,却同样一脸诧异的某个小姑娘。
——就算他不过问,整日里跟自己儿子混在一起的人,他会毫不留意么?
宝瓷,瞪大了眼睛看着南宫麟川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出现——只是跟在他身边的下人却一个也没有来。
宝瓷很肯定他们应该一个个贫血到床都下不来!可是南宫麟川不也应该一样吗——她驱了那么多吸血蛊虫,院门的门缝都用泥巴糊了以保证吸血蛊虫在院子里猎食,只要在院子里面,连一只老鼠都不会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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