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世上有这么一人,为她韶华尽付,为她痴心守候……不,即使只是付与那么一点点的真情关怀,即便让她立刻剥了仙骨,灰飞烟灭,也是义无反顾,心甘情愿的。
此番忖度后,妙镜越发如醉如痴,便不自觉一把搂住帝俊,嘤嘤啜泣起来。
正忘情感伤着,忽觉颈间一凉,低头去瞧,但见一把银光粼粼的匕首架在了她的颈脖上。
妙镜心中微凛,抬眼望到帝俊已尽褪了迷澄的神色,转而一副狠戾的表情:“谁?!”
妙镜面色灰白,颤着松开了手,抖着音回道:“小、小仙名唤妙镜,见过帝俊大人。”
顺便匆忙揩了揩那兀自吧嗒吧嗒滚落的泪水。
帝俊面色陡然变了变,夹了一丝惊讶道:“——眼泪?”
妙镜闻言,耳根子顿时烧红起来,更是揩得手忙脚乱。
突然眼前黑影一闪,定睛一瞧,竟是一方黑色帕子。妙镜浑身一震,不可置信抬起头,却不期然地撞进两汪神秘莫测的眼眸里。
“神仙也会落泪,还真是稀罕。”帝俊戏谑道:“不过,本王就喜欢你这种性情中人。”
妙镜面上又红了红,小心翼翼借过帕子,擤去涕泪,嗫嚅道:“对不住,小仙并非要故意偷听大人说话,只是方才看到大人在这寒池边独自酗酒,有些担忧……”
“多谢。”帝俊松了手中的匕首,邪魅一笑,十分霸道道:“只是,如今你既撞破我的好事,我终是不能放过你了。”
“啊?”妙镜一下子惨淡了脸色。
帝俊嗤笑了一声,往身后玉栏杆靠了一靠,扬了扬手中的匕首,面色漫不经心道:“不过,本王看你才情兼备,这么杀了也着实可惜。眼下便给你两个选择,一,用这把匕首自己了结,二,抛掉神仙的身份,跟我走。”
妙镜原先听着那个心惊胆寒,可待听完最后一句时,她突然释然了。
‘跟我走’,或者数十万年来,她一直守候的,便是这三个字罢,足矣。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妙镜拨开眼前的袅袅紫雾,向着帝俊倾城一笑:“大人,从今后,上天入地,我随你一起。”
☆、31夫妻之礼
“墨香……”八皇子隐忍的声音竟透着一丝痛苦:“你可知自己在做甚么?”
“嗳?”
我隔着一幕眼泪,低头看了看两人身体结合之处,又抬头凝了凝他已然扭曲的俊脸,且惊且惑:“自然是知道,不是在……双修么?”
八皇子歪了歪头,双目瞬也不瞬巴巴地看我。
我心底有些慌乱,遂恳切地说:“我方才以为你……以为你要死了,迫不得已只得出此下策。”
八皇子此时嘴唇却像被粘上了似的,一言不发只顾蹙紧眉凝着我,情境有些许诡异。
我弄不清他究竟是喜是怒,但瞧着他似乎没有要动弹的意思,又余光瞟瞟两人眼下的礀势,不禁老脸微热,只得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咳嗽一声:“我知这双修**能损仙家修为,但既是我渡与你,便是要损也单单损我的罢了,你大可以放心的。”
尚未把话说完,只听八皇子悠悠开口:“我是如何能放心,你就要上刑仙台了。”
我一愣:“这是为何?”
八皇子意味深长凝我一眼,挥手捏了个诀,使两人穿上衣物,又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双修术只允许在夫妻之间修习,你不晓得?”
“嗳?”原以为这双修之术与那鸳鸯**不过是形式雷同罢了,难不成还真是同一回事儿?
我的脸狠狠一辣,挠挠头嗫嚅道:“这……”
将将开口,却见八皇子脸色大变,全身发颤,突然一口黑血喷在地下。
此情此景甚是摧残着我那脆弱的小心肝,大惊之下忙一把按住他,颤声道:“怎地还在吐血,莫不是方才那修为渡得还不够?”说着也顾不得去细想这双修与那**的区别了,管它是甚么,能救人便是好,赶忙低下头要扯开衣扣,手上哆哆嗦嗦的,竟是抖得厉害。
一只大掌拦住我的动作,八皇子一面咳一面宽慰:“你莫急,我眼下已无大碍,只是一时间也使不上法术了。再者你身上也受了伤,你且在附近辟一间房屋,我们在此修养些时日再行打算。”
我依言寻着林外一片平旷草地上,依葫芦画瓢照着七公主与董永家宅的形状变出一个庄园,两人在园里足足养了五日,八皇子才真正清醒过来。我站在床前捧着个大药杵子,将他上上下下来回端了好几遍,满心欢喜。
八皇子撇嘴笑了一声,朝我伸出手:“来近些。”
我握住他的手,朝他身边挪了一寸。
他屏起眉,又使力将我拉近一寸,让我坐在他身侧,眼睛也左右打量了我一回,道:“脸色怎的如此奇怪?”
我恍然回神,伸手摸了摸脸,嘿然笑了两声道:“谁叫你一动不动睡了好些天,我以为你真不打算醒来了,如今乍一见你睁了眼,反倒叫我有些吃惊。”
这话原是因着高兴的,可说着说着,心里却不知怎的,真有些委屈起来,待说完最后一个字时,眼圈便已然通红了。
八皇子执了我的手,清透的双目凝着我柔声道:“原是我不好,让你受惊了。”
要放在平日,他哪里能说出这般温贴的话语,我方才业已是悲喜交加,这会子听了,心中更像是被蚁虫啃噬似的,只觉又痛又痒,遂忍不住一个冲动扑进他怀里,抽抽嗒嗒地泣起来。
发泄了许久,却见八皇子默默地,似在沉思什么,既不挪动也不作声。
我讷讷地自顾自淌了好一会儿眼泪,终究觉得有些尴尬,挣扎着正要起身时,耳廓里却忽闻八皇子低低道:“墨香,嫁与我可好?”
这声虽轻,却诚如五雷轰顶。
我顿时有些懵。
恍恍惚惚中觉察八皇子将我的头扶起来,又蘀我捋了捋发丝,声音在我耳边说:“此事虽是破了规矩礼数,但正经说来我与碧霞并未拜堂,这门亲便可算作是尚未结成。待回了九重天,我定当向父君禀告,退了与碧霞的亲事。”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虽不晓得那‘幸福’究竟长得何种模样,但霎时间,我胸腔里似是有什么应声破裂,里面包裹着的浓浓情愫瞬时间喷薄荡漾开来,渀若整个天地皆铺满了浓浓的蜜,甜甜黏黏,又渀佛带了些许薰人的醉意。
我心头怦怦直跳,嗓子眼痒得发慌,恨不得立即尖叫起来,最终还是强自忍了忍,绞着手指,低头垂眼诺诺问道:“你……你喜欢我么?”
八皇子却愣了,面色一片茫然道:“喜欢?”
哗啦顿时一盆冷水迎头浇下。
呆子呆子呆子!我使劲捂着心口,暗自将这不解风情的呆子剜了千百遍,索性便开口问了:“我问你,你为何要娶我?”
“你我既已行了夫妻之礼,尽管那只是为了救命,我也应担负起责任才是。” 八皇子两泓清澈的眼眸真诚又正直。
“夫妻之礼?”我揣摩了一会儿,试探道:“你是说那双修之术?”
“正是。”
我撼了撼,却仍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将信将疑:“双修之术与夫妻之礼是……同一回事儿?”
八皇子有些地同情看着我,终于还是红口白牙点点头:“唔。”
哎妈!我顿时鸡冻了:“如此一来,按照人间的说辞,我们莫不是在……苟合?”
诸如一男一女在没有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下擅自苟合此类的段子轶事,我肯定确然,曾听人说起过。在我印象之中,这种事若放在人间,是要浸猪笼的……
诶,等等!
脑中霍然一个激灵——八皇子莫不是害怕被浸猪笼?
我‘呼啦’一声跳起来,双手叉着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你要娶我,不是因为……爱?”
八皇子依然定定地看着我,眼神是高高在上的悲哀,也不直面回答,喉咙低低一声“放心,我定当对你负责”,听那口气,好像被辜负的人是他。
“放心你个屁!”我脑海中‘呯嘭’一声,方才那幕甜蜜迤逦的场景,如同恍然摔落在地的琉璃瓦,支离破碎撒落了满地。我也像是一下自飘浮浮的云端坠入了沉甸甸的地狱,只觉手足冰冷,心头发寒,便伸手抓了一把碎得不能再碎得中药沫儿往热水壶里一丢:“我不嫁!”
“为何?”八皇子眉峰一敛,圆睁了水汪汪的眼,十分无辜道:“若是有个甚么也是由我扛着,你毋必担心。”
担心你大爷啊混蛋混蛋混蛋!!!!!我此刻真想爪子一伸掏出自己的肺脏来仔细瞅瞅,看它是不是已经红得发紫,紫得发黑了,气得直跳脚道:“还需扛些甚么?横竖此事只有你知我知,我们守口如瓶不就是了?!”
八皇子微微一怔,脸色开始有些不悦:“人在做天在看,兹事体大,如何能瞒得过那些鬼神。”
我‘嗐’了一声,冷笑道:“八皇子大可以宽心,这六界芸芸众生,哪会有那般闲暇的人整天盯梢着我们看呐?人干点好事都总想让鬼神知道,干点坏事又巴望着鬼神不知道,我们也太难为那些鬼神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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