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那样静静地站在一株桃花树下头,清风微拂,撩动她满头的青丝,从树上落下的桃花随风乱舞,沾上她的发,竟是美得叫人不敢逼视。
大约是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旱魃的身子动了动,缓缓转过了身子,望向了身后。
我双唇微张,望着她的面容,望着她风情入骨的眸子里映出我满是惊异的容颜——
旱魃那张艳绝天下的脸,毁了。
三道狰狞的爪痕,斜斜地画过了那张精致面庞的左颊,就像是……我心底一凉,就像是,蚩尤面上那三道骇人的伤痕。
“你们终于来了。”她朱红的唇微微一挑,勾起抹浅笑。
“……”我微怔,望见旱魃除了颊上的伤痕外,整个人的气色尚佳,当初荆越剑的伤应是好得差不多了。我垂了眸子一番思索,大抵便晓得了,旱魃要的这三日,是去见了什么人。
苍玄君淡淡地瞧着旱魃,神色漠然地望着她面上赫然多出的三道伤痕,薄唇微启,道出了一句不冷不热的话语,“不知旱神,这三日过得可好?”
“……”闻言,旱魃的双睫微微颤了颤,眸中的伤楚一闪而过,复又一笑,“有劳尊神挂心了,这三日,我过得自然是,自然是好的。”
“唔,”苍玄微微颔首,接着便面无表情地将话题从“寒暄”直接突越到了最关键的事情上头,“不知旱神这三日寻剑,可有什么结果?”
“……”我不着痕迹地望了苍玄一眼,接着便转开了目光,接着去望旱魃。
“呵呵呵……”旱魃闻言笑了起来,“苍玄帝君,你怎地还是如此心急?”
“心急?”苍玄闻言亦是一笑,接着便望着旱魃沉了声线,冷声道,“孤只是,不大喜欢说废话罢了。”
“呵呵,”旱魃面上的笑容益发明艳,她望着苍玄的眼神中充斥着一种异样的光彩,朱唇微启缓缓道,“那我也便不同你多废话了。”
话至此,她的目光倏忽间便转向了始终一言未发的我,双眸中浮现出了一丝古怪的裆偷吞玖丝谄溃靶:停憧上茫液鋈徊荒敲春弈懔恕
“……”我面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只漠然地立在原地,耳中听见旱魃用几近悲悯的口吻道出了一句话。
“这四海八荒,怕是没有比你更蠢的人了。”
我神色漠然,只觉浑身冰凉,那晨间时分苍玄帝君蘀我暖好的的衣衫,再没了丝毫的温度。
与此同时,我却蓦地地感觉到脖颈处,传来了一种金属般更为冰凉的触感,身后亦是响起了一道清亮明丽的女声,竟是熟悉得让我心中钝痛了一瞬——
“王兄,你要的轩辕剑,可不就在这儿么?”
我双眸蓦然圆瞪,这才恍觉这把抵着我脖颈的剑,竟然就是失窃已久的轩辕剑。
苍玄的面上里闪过一丝惊异,却也只是刹那,他的眸子里是一片的冰寒,望着我身后的人,唇角的笑轻蔑而讽刺,声线极冷,“苍容,竟真的是你。”
“我不过是做了王兄你一直不肯做或是不愿做的事罢了,”苍容手中握着轩辕剑,紧紧地抵着我的脖颈,冷笑续道,“如今我魔族十万大军都已候在了天池城外,王兄,时至今日,你却为何迟迟仍不肯动手?”
“……”
苍容的声音渐渐飞远,我只觉心口处的钝痛愈演愈烈,痛得额角泌出了私密的汗珠,痛得几乎要教我呻吟出声。
我伸手捂住了心口,却仍是痛。
我死死咬着下唇直到舌尖传来一阵腥甜,却仍是痛。
这份痛楚来势汹汹,是我此一生从未领教过的,竟是痛得我的视线都已模糊一片。
我痛得几乎要立时死去,心中不断回忆着神农上神赠给我的书籍,只觉自己定是患上了什么世间难见的症结。
那被疏风带起的漫天桃花飞舞,定是极艳丽的,我看不清。
远处天边飞来的南归的群雁,定是极美好的,我看不清。
旱魃面上的讥笑同眼中那奇异的喜色,我亦看不清。
苍玄帝君眼中,那种我从未见过的陌生情绪,我终究还是看不清。
两滴冰凉的水珠滚落了眼眶,我面无表情地伸手接住,这才恍觉,那竟是从我眼中流出的眼泪。
落红满地,我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原是花期已尽。
落花
☆、真相
一阵风吹起满地落红,亦吹乱我一头高绾的发。
远处的天边,艳的是骄阳似火,却渀若只是一幅画卷一般,普照不了大地,亦普照不了一个厮般渺小的轩辕荆和。
冷,冻彻心骨的冷,冷得我浑身都止不住地发抖。
我一个激灵,伸出双手环住自己,双眸空洞地望着前方,脑中的思绪混乱了一片,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甚为骇人的混乱。
旱魃冷眼瞧着我,便如同看戏一般,她唇角擒着抹讥讽的笑,细细地观望着我面上的表情,兴许是本上仙此时此刻脸上的漠然没有满足到她内心变态的**,她冷哼了一声,朝我走近了几步,抬手捏起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望向了她。
“呵呵,知道那时我没说完的是什么么?那样,我便能让你也感受到,被人背叛,究竟是何种刻骨铭心的痛,当年我所经历过的痛苦,我要你一样不落地全都尝一遍。”
“够了。”
我面容沉静,双手却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指甲亦是深深地陷入了掌心,然而,神奇得很的是,我竟是并未感觉到丝毫的痛意。
为什么……
我分明记得自己自小便怕疼,怕极了疼。
她又轻轻笑了起来,目光中却是不见丝毫笑意,只阴冷地望着我,忽而又凑近我的耳边,说道,“你以为自己得了桩多好的姻缘,你以为自己嫁了个多好的良人?你可晓得,东皇苍玄从始至终,都只是为了轩辕剑——他娶你,他护你,他待你好,都只是为了那把足以助他覆灭天池的神剑而已。”
“够了……”
我的面上仍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觉得掌心处传来一阵湿热,我动了动眸子垂了眼帘,望见双手掌心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却仍是没得一丝的痛楚传上心头。
我垂着眼定定地望着双手掌心,觉着自己定是已病入膏肓了,竟是连疼也感受不到了么。
然而,既然感觉不到疼痛,本上仙心底的那份儿快将我生生撕成两半的感受,究竟又是什么?
“哈哈哈……”旱魃蓦然间大笑了起来,她伸手抚上我的面颊,笑得几近病态,“从你嫁入东皇家的那天起,你便活在一个早便设下的局里,苍玄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你,未曾想,你竟真的这般蠢!”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我抬起视线模糊的双眼,望着她,淡淡道。
“因为……”旱魃望着我,笑得更娇艳,连带着那面颊上的三道伤痕都透着几分妖冶的美,她朝我靠的更近,又道,“东皇苍玄,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身后蓦地传来苍容的声线,她握紧了手中的轩辕剑,唇微微靠近了我的耳畔,说道,“很快,天池城便会有人来接你了——嫂嫂。”
“苍容公主。”我面容平静沉缓,轻声唤道。
“嗯?”
“我有些话,想问问你王兄。”我望着满天的尽情随风起舞的桃花,淡淡道。
“……”苍容沉吟了半晌,最终缓缓道了句,“好。”
说罢,她缓缓放下了抵着我脖子的轩辕剑,接着又道,“等等,本宫还有些东西,要还给嫂嫂你。”
她话音甫落,我便见一只纤长玉手伸了过来,而那掌心间,却是放着一颗晶莹的明珠。
“……”
“这混元珠里封着你的修为,只要将它吞了,你的修为也便回来了。”苍容面上的神情再不复往日的天真无邪,她望着我,双眸亦是一派的幽深不见底。
“……”我双眸微动,脑中隐隐约约似乎是对混元珠一物有些许印象,却又不大想去回忆,遂只伸手接过了那混元珠,放入了口中,吞入了腹。
我抬起手背拭去了面颊上的泪痕,转过身子朝着那抹始终沉默不语的玄黑身影。
从最初到现在,苍玄君站的地儿都没挪过分毫,他便只是静静地站在远处,隔着漫天的桃花静静地望着我,面容沉静,双眸中渀佛是蓄了万千深意,我却着实是看不明白,只觉得那双眼眸深得很有几分骇人。
我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近,桃花漫天飞舞,他的容颜隔着盈天花雨映入我的眼,竟是叫我心头觉得陌生。
那人的眉仍是那副眉,眼仍是那双眼,然而,不知为何,对于此刻的我而言,此情此景下的苍玄帝君,竟是如何也没法儿同那个与我朝夕相处的人影重合,陌生至极。
便像是他从不认识我,我亦从不认识他。
便像是东皇苍玄同轩辕荆和,从未相识过一样。
我端端地立在他身前一步之遥的距离处,抬眼望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细细地打望着这个人。
这个我蹉跎了整整三万年的青春时光,才将将等来的人。
他亦是面无表情地望着我,眸色清寒,早便不见了一丝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