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窘,连忙埋头灌了一大口茶水,眼观鼻鼻观心地咕咚咚往下咽。
“……”清素闻言亦是一怔,随后她面颊微红干咳三声,正色道了句,“公主,未出阁的女儿家是不当说道这档事的。”
“啐——”苍容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姑姑此言差矣,嫂嫂同你又不是外人,本宫怎地就不当说道了?唔,本宫瞧着嫂嫂近日面色不佳,莫不是……”
苍容又朝我靠近了些,颇是有几分神秘兮兮道,“嫂嫂,您莫不是欲求不满?”
“噗——”
我一口茶水喷出丈远,呛了个结结实实。
r> “公子当心!”清素连忙上前来抚我的背替我顺气,神色略带了几分薄嗔望向苍容,“公主这般言行,就不怕被君上听了去么?”
“……”苍容悻悻地朝清素做了个鬼脸,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又朝我道,“嫂嫂,如今到了人界,你同王兄兄弟相称,王兄吩咐我唤他大哥,我便又唤你什么呢?”
唔,这倒是个问题,我思索起来。
苍玄君让苍容公主唤他作大哥,想来,我既是他的兄弟,定然也便是苍容的兄长,便当承一声“二哥”。然而,事情远地没如此简单,如苍玄君那般的人,想来定是不愿有人同他平起平坐的,唔,若本上仙受苍容一声“二哥”,指不定会得罪这这尊尊神。
是以我黑着脸抚了抚额,揉着额角道了句,“唔,便唤我小二哥吧。”
“哦。”苍容颔首。
我们这边厢两女同一不男不女正谈着天时,应龙将军却撩开了小舱的帘子。
“二公子,”应龙抱拳,仍是一副同他主子一般的淡漠神色,“当下船了。”
我微微颔首,便同清素苍容一道起身,钻出了小舱。只见小舟泊在了一方山间的泽子岸边,周遭绿树幽幽灵气袅袅,我心下一番合计,觉着此处应当便是在四海八荒里颇有些名号的招摇山了。
苍玄君已站在不远处的岸边候着了,身姿挺拔玉树临风,一张脸面亦是一如既往的漠然。
苍容公主一个纵身便跳上了岸,向来端庄的清素姑姑自然不似苍容一般不拘小节,她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跨了过去,随后便伸出了手臂欲来扶我,我望着那手臂半晌,心道本上仙既已扮作了男儿身,便当有副男儿的样子,自然不可让一个女子来扶我,是以我摆了摆手,颇是豪迈道,“不必了,多谢姑姑。”
清素姑姑微愣,似是有几分不明所以,手臂晾在半空中也不见收回。
我有些许为难,觉着将清素这般晾着终究不像话,便动了动身子要去扶她的手,然而令本上仙始料未及的情况却骤然而生——一只纠结有力色泽古铜的手臂直直朝我眼前横了过去,握住了清素的白皙素手。
我微怔,抬眼一望,立刻大窘,“应、应龙将军?”
“应龙将军?!”
唔,显然,清素姑姑是比本上仙还窘的。
她一张清秀面容立现绯红,僵着身子尴尬道,“这……”
“哦,”应龙一脸平静,朝着我二人分外正经严肃道,“我瞧着姑姑的手一直举着,便来扶一把,唔,反正举着也是举着。”
“……”
“……”
我有几分无语,默默望了望清素同应龙,又默默摸了摸鼻头,随后默默跨上了岸,再默默走至苍玄君身旁站定。
忽见一物朝我飞来,我一惊,想也未想便伸手接了过来,掌心微凉,摊开一看,只见一块玄墨色泽的玉玦横陈其上。
心生无限疑惑,我低头细细打量一番,却见那玉玦上原是刻着一个小字的——唔,若本上仙没有认错,便应当是个“玄”字。
“这……”我抽了抽嘴角,望向身旁某帝君,迟疑道,“君上……”
苍玄君剑眉微蹙,凉凉望了我一眼,沉着嗓子道了句,“贤弟。”
“兄长,”我如梦初醒,连忙甚狗腿地赔了个笑脸,“不知兄长将这玉玦给小弟,是有何深意?”
“玄玦是我贴身的腰饰,”苍玄不动声色地望了望远处正东瞅瞅西瞧瞧的苍容,微微压低了声线,又道,“你如今在人界,若无修为法力傍身,怕是会出诸多乱子。这玄玦凝了我一万年修为,一日间你可就着这玉玦中的修为使一回法力,虽只一回,但应付寻常对手却已是足够的。”
望着苍玄君万古不变的淡漠神色,我心头却莫名地升起一股了甚古怪的滋味。
便像是当年在九重天上,年方不过几百岁的我同桑萋一道去蟠桃园偷桃子,被守园的小仙倌儿逮了个现形,小仙倌儿怒冲冲问道我二人是哪个府上的小童,桑萋望着天胡扯了句“史历仙君他远房二姨的远房表叔家的小女儿”,我闻言一呆,只颇老实地愣愣道了句,“轩辕府……”
千钧一发之际,桑萋小仙一把掐住了我的胳膊,替我续道,“隔街的神农家边上的新坐化的土地公家的小仆。”
当时我分外不解,不明桑萋为何要扯谎,只觉得桑萋那厮的手劲颇大,捏得我的胳膊红了整整三天。可是,后来九重天上发生的一件事却教我顿悟了,传言里说,史历仙君当天便被西王母痛斥了一番,是以史历仙君连夜驾着祥云从九重天赶回了他老家岐伯大荒,将老家一众亲戚屋里直直闹了个底儿朝天。
唔,桑萋其人,不得不说,是本上仙的患难之交,生死之交。
我那时顿悟的那滋味,约莫是唤作“感动得想泪流满面”。
便如此时,我捂着微凉的玄玦,心中一震,委实是感动了——苍玄君其人,约莫也是甚好甚好的呀。
我心头生暖,觉着既然苍玄兄长这般讲义气,我这个做贤弟的自然也当有所表示,是以我微微一笑,复又一笑,接着再笑,酝酿了许久,冲他道,“兄长,大恩不言谢。”说完这番话,我觉着人家赠了
我个凝着万年修为的玉玦,我却只说个不言谢,有些弱了脸面,是以我略微思索,又补上了句,“若是那青耕再来,我定是拼尽全力也要替兄长讨回混沌钟的。”
“……”苍玄闻言,他唇角微微一扬,勾起一抹祸国倾城的浅笑,望向远方乌云凝得益发密集的天际,轻轻道了句,“殊不知贤弟竟有这般未卜先知的好本事,实是难得。”
“……”我一呆,也朝那天际望去,却蓦然闻见那乌云凝集的的方向传来了声凤鸣,于是我窘了,只黑着一张脸干干笑了笑,“一般本事一般本事。”
——这个青耕,好的不灵坏的灵,这会儿子来凑热闹,真真是同本上仙对着干到底了么!
“青耕?!”
一道女子的惊呼传来,我定睛看去,却见是苍容正望着天际喊出了声,只见她脸色苍白双眸隐隐闪着水光,眼底深处仿若透着股莫名的情绪。
我挑眉——唔,瞧这情形,苍容同这青耕是相识的?莫非……还有几分瓜葛不成?
“招摇山山清水秀,在下实是不愿在此地打打杀杀,东皇苍玄,想要混沌钟,来取便是。”
隔空一道冥冥之音,自然是青耕一贯的伎俩——未见其人先发齐声,唔,照着当初文殊菩萨传授专门法术时的解说,通常情况下,中意使这起子法术的人,大多都是一般念想的——给人以莫测的神秘感,增强自身在这四海八荒里的知名度与影响力。
我私以为,这解说甚到位。
苍玄君双眸杀气毕现,他冷着嗓子朝应龙道了句“顾好王后同公主”,随后我便只见一道清光闪过,苍玄君已然不见了人影,连着远方的凤鸣也远了去,天际的乌云也渐渐散了开。
“青耕——”
苍容小脸涨的通红,她口中溢出一道疾呼,随后又是一道赤光闪过,便也随着追了过去。
“……”我眼见那两兄妹一同追着花妖青耕离去,印堂隐黑嘴角三抽,表示沉默。
“二公子……”应龙望着远去的苍容公主,面上一片铁青,显是比本上仙还无语。
“去吧。”我捏了捏额角,挥手道,“你君上予了我玄玦,我这边是决计出不了岔子的。”
“诺。”应龙思索了瞬,望了望我手中的玄玦,终是躬身抱了抱拳,随后便紧随着追了过去。
我凉凉望着几人远去的方向,甚尴尬——堂堂一个上仙王后,本上仙觉着,自个儿委实是忒不容易了些。
“公子,我们便在这儿等着吧。”看了良久戏的清素姑姑总算是回过了神,她缓步踱到我身旁,朝我道。
“唔。”我颔首,便往边上的一块巨石上坐了下来,清素也紧着坐在了我边上,我正经八百地望了望天,打起了坐,忽而一阵困意袭来,也便将就着这姿势打起了盹儿。
正盹儿得身心愉悦间,耳畔却蓦然响起了一道空灵至极的男子声线。
“轩辕荆和,许久不见。”
乍一听这声儿,我的心便直直沉了下去——沙哑鬼魅得如同每发一个字音便是磨得喉咙也渗出了血丝一般,这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人。
一阵凶兽的怒咆紧着响起,嚣张跋扈至极,竟似要撕裂了整片天一般。
我缓缓睁眼,望向天际那个脚下踏着饕餮的男子,只见他的瞳孔是血样的赤色,正微挑了一双桃花眼居高临下地睨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