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一道风流华丽的男声,我遂肃了容色缓缓转过身子——只见我身后那人仍旧是一身白羽雪衣,银发飘扬潇洒,眉间一滴朱砂痣,妖娆生姿顾盼留情,唯一不同便是……
我双眸一凛——这一回,此人手中持了一把扇子,扇面大白,其上画着一枝盛放青莲,瞧那状貌,似乎是……五明扇?
心头登时升起一团疑云,我掩下双睫敛下眉眼,不着痕迹地悄然细细打量起那扇子。
“青耕公子。”我略微颔首,招呼道。
“美人王后……”花神青耕报以我风情万千的一笑,甩开了扇子一阵摇动,缓缓踱步朝我走了过来。“别来无恙。”
这回我可算是瞧分明了——果真是五明扇。可这个花神青耕岂会有这把五明扇呢?
“青耕公子,这把扇子……”我蹙眉,试探问道。
五明宝扇,乃我父君轩辕大帝还是个小仙之时兴起所造,普天之下仅有一把,若是仙魔道的人得了,便是一件极厉害的法器,若是寻常的凡人得了,便是招贤纳才的圣物,而这本该在我父君手里的五明扇怎么会落到这个花神青耕手中?
“哦?”青耕妖媚面容上浮现一丝诧异,他低头打量起这把
扇子,半晌方才回道,“此扇乃是一位上神所赠。”
“上神?”我更惊,忙追问道,“是何上神?”
“不知,”花神青耕摇头,神情颇为伤感,他扼腕叹息道,“在下再三追问,那上神却仍是未透露自己身份。”
“……敢问青耕公子,”我面色一黑,问道,“那上神可是生得丰神俊朗面容威仪?”
“美人王后,你是如何知晓?”花神青耕惊异道。
“……那上神身边可是伴着位娇美妇人?”我扶额,又问道。
“哎呀,”花神青耕瞠目,道,“美人王后真真是聪慧过人,一猜即中啊。”
“……那娇美妇人可是唤那上神,呃,唤那上神……春儿……”我嘴角一阵抽搐,终于颤声问出了最后一个极是重要的问题。
“……”花神青耕的面色瞬间妙不可言,他一甩扇,遮去了半边倾城容颜,垂首敛眉,一双密睫掩下眸光,似在静默沉思,双肩却是一阵可疑轻颤。
“……似乎,是如此唤道。”
半晌,花神青耕方才迟疑道,风流声线微微颤抖,美丽面颊隐现扭曲之态。
——我抬手遮面,果然,果然啊,忆及那名为帝春的轩辕大帝,我顿时无言——看来确是我那父君同我那母神了。
“青耕公子,你是于何处遇上他二人的?”
“不甚清楚,那时青耕年纪尚幼,又身负重伤,记不大清了。”花神青耕回道。
“……”我轻轻颔首,看来这青耕公子同我父君娘亲缘分匪浅,那五明扇是何其珍贵的宝物,父君竟能将此扇赠与这花神青耕,想来这人也并非奸恶之徒。
思及此,我面上的神色缓和不少,心中的防备之意亦是减去了大半。
“青耕公子,你……”我抬眼打望了四周一遭,复又望了望那妖娆花神,清清嗓子,这才试探地道,“青耕公子,你可是觉着,这巨鹿南山后山,风光无限美好教人留恋不已?”
“……”花神青耕眸色一闪,似乎是全然未料到我会有此一问,半晌方才说道,“此处风光秀丽,使人胸中开阔,青耕素来便是寄情山水之人,自然是分外喜爱这后山风光。”
唔,我印堂黑了黑,复又道,“难怪……难怪青耕公子久久不愿离去了,原是对这山山水水情有独钟啊,世间如青耕公子这般纵情山水之人已是不多,公子委实难得。”
“情有独钟?”花神闻言,面色骤然一黯,重复道,“王后竟是这样以为么?”
“……”果然有端倪。
我细细观摩着那青耕的面上神色,却见其
中似有几分蹊跷古怪,不由蹙眉——这花神呆在这南山后山久不离去,除了眷恋这瑰丽美景外,若还有其它缘由,那……
我咽了口口水,直直望着那一开一合的红颜双唇。
“美人王后,你可知……”青耕一双丹凤长眼微微抬起,直勾勾地望向我,绛红双唇轻扬,朝我千娇百媚一笑,“青耕是被堂堂东皇族的苍玄尊神监|禁于此?”
“……监|禁?”我面容隐有扭曲之势,唇角微微一抽。
“呵呵呵……”花神口中溢出一阵风流轻笑,他定定望着我,“美人王后,你可知那东皇苍玄为何□于我?”
“为何?”我面容已然扭曲,愣愣问道。
“实不相瞒啊,美人王后。你那夫君魔尊,其实是个断袖。他对在下逼婚不成心生怨念,是以干出了强抢在下的勾当,青耕……青耕委实苦命哪——”花神一双美眸隐含了三分忧色七分落寞,眼睑垂下,淡淡愁绪将一张妖美容颜渲染得是甚为动人。
“咳咳咳……”我一张脸涨成紫红,喉咙一痒,骤然爆发出一阵剧烈咳嗽,双眼如同牛铃大小,直直瞪着那张一开一合的娇艳双唇——逼婚不成心生怨念,是以……
唔,是以强抢良家妇男?
这花神青耕这般状貌,怎地本上仙瞧着他忒像个唱戏的?却不知这是唱的哪出段子,真真是妙哉妙哉。
我印堂发黑,额角冷汗簌簌流下,那东皇小儿不久前才义正言辞同我说他不喜男色无龙阳之好,然,这花神青耕却又是这般投入的状貌,饶我是个活了几万岁的上仙,我亦是被他二人绕的糊里糊涂了。
“——荆和王后,”花神青耕又抬眼望向我,竟似含了闪闪泪光一般,直惊得我险些一头栽倒,只恍惚间听那美人幽幽道,“还望王后,千万救在下一回,青耕可就仰仗王后了啊……若王后出手相救,青耕后半生,定会相伴左右,听从美人王后差遣,为奴为仆做牛做马……”
“呵,呵呵……”我张口干巴巴打断他,心头却颇为无语——这二人所言相去颇远,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若说这青耕所言为真,那苍玄帝君今日的反应又绝不像是装腔作势,可若说这青耕所言为假,唔,那便似乎只能说明,青耕其人,委实是个人才。
我九重天上的王母姑姑平素里除了对她那桃子上心外,是最喜听戏的,改日若有机会,本上仙定要将这青耕朝她跟前荐上一荐,青耕公子这般人物,若是埋没了,实是天下一大不幸。
“唔,”我捏了捏额角,随口便道,“青耕公子,你道那苍玄帝君欲,呃……欲强了你,你可
有何凭证?”
“……凭证?”花神青耕低下他那颇有几分姑娘样儿的脑袋,略微思索,半晌方才缓缓道,“青耕,自然是有凭证……”
“竟有凭证?”本上仙愣了,方才随口一问没成想这青耕还真有凭证?“是何凭证?”
“……”只见那花神青耕神色哀伤,伸出那如若凝脂美玉般的右手探入了怀中,摸索一阵,拿出了一样物件。
“这是……”我蹙眉,望着他手上握着的那块鹅黄玉佩。
“黄玉圭。”青耕应道。
他话音方落,我便生生一惊——哦呀,这个花神青耕真真是不简单,那副单薄身板上,没成想竟藏了如此之多的宝贝么。
这黄玉圭一物,虽说本上仙未曾见过,不过倒也曾在书中略读过一二。
黄玉圭,又名皇玉圭,乃是东皇太一的法器上嵌的美玉,相传是用女娲补天时遗下的五彩石中的黄石精雕而成,天上地下堪堪只一件,贵重无比。
——这东皇家的黄玉圭如今在这花神手中……我的一张容颜瞬间妙若吃了苦参,嘴角隐隐三抽。
“这,这便是,那苍玄帝君向在下表决心意之时……”青耕公子神色伤悲,缓缓道,“赠与在下的信物……”
……
一阵风轻轻吹过,我望了望天。
诚然,这世间的断袖何其多,想来苍玄帝君便是其一。然而这世间不是断袖的又何其多,想来这花神青耕便是其一。
而现今,本上仙撞上的这桩事委实狗血,竟是个断袖同非断袖的情爱纠葛,真真是让人唏嘘感叹涕泪交错。
然,即便如此,这人是救抑或是不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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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劫
我思量起来,这花神青耕同我无半分瓜葛,若是为了救一个素不相干之人再次得罪苍玄帝君,惹怒了那魔尊大人,我岂非要遭大殃?没准儿还会被裹成一团遣送回天池。
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本上仙可是万万做不得。
不过……我瞄了眼那青耕手中的五明扇,锁了眉,这把五明扇是父君赠与,万一这花神青耕同父君有甚渊源,我今日若是不相救,来日他于我父君跟前儿参本上仙一本,父君怪罪下来,且又有母神在旁出些个颇具象征性意义的惩戒主意……
脑中忆起儿时被罚跪在土蝼窝棚中的悲酸情景,本上仙抖了抖——诚然,土蝼是我儿时的良友,诚然,我亦曾为它赴汤蹈火割过猪草,唔,我亦是待见不得它那窝棚的。
“况且……”青耕观望着我的面色,幽幽道,“若是王后助了在下这一回,在下便将你所恼之事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告知与你,王后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