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刚微微一笑,从架子上取下帕子沾水擦拭面颊。
庞弯瞧着他一举一动,忽然道:“还有这儿没擦干净!”说着从就他手中夺过帕子。
她擦得很仔细,也很用力,任何细小的地方都不放过,一直擦得王刚的脸皮慢慢变红,再擦就要掉下来。
王刚忍着疼,自始自终一声未吭。
“算了!怎么擦也擦不掉,你用东西洗洗吧!”庞弯负气的丢下帕子。
王刚点头,抓起胰子当着庞弯的面彻底洗了个脸。
庞弯看着他,仿佛什么东西想不通,眉头渐渐蹙起来。
王刚洗完脸正用帕子擦干,忽然听到庞弯幽幽的问话声。
“你说,要是你有一件非常珍贵,全天下都觊觎的宝贝,你会将它放在哪里呢?”
王刚一怔,随即笑道:“倘若不能带走,就做个迷宫,找最凶猛的珍禽和最精锐的部下看守,若是此宝物能带走……”他顿了顿,道:“自然是要随时带在身边。”
庞弯点点头,似乎觉得他言辞颇有道理。
王刚奇道:“小主子可是在找什么宝贝?”
庞弯张嘴欲答,却又悻悻咬住下唇,如此动作重复再三,仿佛脑子里有天人交战。
王刚没再说话,只是呵呵的笑,仿佛什么也不介意,什么也没看出来。
二人二马于当日下午离开了客栈,朝镇外的山谷中走去。
“好了,咱俩就此别过,分道扬镳吧!”庞弯朝王刚一拱手。
“小主子不要我了?”王刚大惊失色。
“我又不是你真的主子。”庞弯笑笑,“日后我浪迹江湖难免招惹祸事,你这个说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还是不要牵连进来。”
“王刚心甘情愿为小主子打点一切!万死不辞!”没想到王刚却不依不饶起来。
庞弯叹气,看看他固执的脸,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隔空扔去:“拿着,遣散费。”
王刚伸手接过银子,却又将银子唰丢回来,喝道:“金钱不能收买我的心!”
庞弯笑了,她偏起头,认认真真打量眼前这个人。
王刚被如此灼热的目光盯着,顿感如芒在背,为了缓解紧张,他咕嘟吞了口唾沫。
“你不是王刚。”庞弯忽然慢悠悠开口。
王刚眼中微光一跳,神色巍然不变。
“虽不知你的易容功夫出自何门,居然毫无破绽,但我知道,你不是王刚。”
庞弯牢牢盯着他,嘴角笑容一寸寸放大。
“真正的王刚,做不到在马背上单手接银子,也不是金钱收买不了的人,你高估他了。”
“王刚”没说话,只是将背脊挺直,袖子里有束寒光悄无声息倾泻而下。
“挖空心思接近我,到底为何?”庞弯似是没察觉到威胁来临,只是好奇此人意图。
“我对你,感兴趣。”
“王刚”终于开口,已经换上一个朗朗如玉的磁性男声。随着声音响起,马背上的男子身影在一瞬间里高大伟岸起来,不复之前的矮小干瘦。
“……我对你的易容术,也相当感兴趣。”庞弯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切,嘴里含糊嘟哝。
“姑娘年纪轻轻就能勘破我的伪装,实在好本事。”
“王刚”冲她赞赏一笑,右手松开了缰绳。
就在这电闪雷鸣的一瞬间,一道银光自他袖中飞出,朝庞弯胸口笔直刺去——那是副锐利无比的鹰爪。
方才还是呆滞模样的庞弯,却在银光亮起的同时从马背上翻身跃起,袖中甩出白练将自己固定在半空,毫发无伤避开了攻击。
“抓不到,气死你!”她在空中朝“王刚”做个难看的鬼脸,得意至极。
“王刚”嘴一抿,不知从腰间何处摸出十枚梅花钉,唰唰全朝庞弯的要害穴位洒去。
“使暗器算什么好汉!”庞弯大呵一声,扯动白练在树枝间荡来扭去,竟然将十枚梅花钉都轻巧避了过去,
“王刚”再次扑了个空,却并不着急出手,只是马背上摩挲着下巴,做若有所思状。
庞弯瞧这人似乎不急于对她下杀手,一招一式间似乎更侧重刺探她武功,当下睫毛一眨,白练一卷,整个人小猫般蜷缩在大树上。
“喂!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究竟是谁?”
她朝不远处的“王刚”喊了一声,轻软童音在山间里回荡。
“王刚”沉默片刻,方有所保留的回道:“姑娘可愿如实相告?”
庞弯瞧着他那腰板挺直神情倨傲的做派,很是不屑:“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想知道我的身份?”
“王刚”斟酌了下,道:“姑娘所使武器,非凡人可得。”
庞弯瞅瞅自己的腰上的金鞭,又摸摸袖子里的火焰神针,一时摸不清他说的是哪个,只好摸摸鼻子:“是哪个武器不凡呀?”
“王刚”的眼神朝她的袖口飘去:“自然是那……”
说时迟那时快,后面的字还未来得及出口,忽然一道神鞭从天而降,“啪”的落在他脸上,声音甚是清脆。
“王刚”货真价实的怔住了,他已用内力护住了全身要害,却从没想过,这个人会直接偷袭他的脸。
金鞭抽走,伴随疾风从他脸上生生扯下半张皮,露出里面真正的肌肤和五官。
这是非常滑稽的一幕。一个人,两张面孔,左右不对称,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于是那罪魁祸首只远远看了一眼就吓得魂飞魄散——“鬼呀!!!”
她像被火烧屁股一样飞快消失在丛林里面。
“王刚”背脊僵直坐在马背上,五指狠狠捏成拳头,指关节已然青白,咯吱作响。
眼瞧庞弯如旋风远去,树林中埋伏着的蒙面人这才走出来,跪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叫了一声:“少爷?”
“王刚”没说话,只是沉默着,沉默的将另一半脸上的假皮撕下来。
马身下的蒙面人只觉得自己被巨大的寒气和乌云笼罩着,稍微一动,就会被撕个血肉横飞粉身碎骨。
很久,过了很久。
夕阳渐渐西下,山谷中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哨笛。
原本在地上休息的神驹,猛的抬头爬起,目光如炬朝丛林深处跑去了。
军师百晓生
庞弯和神驹快马加鞭十来日,终于赶到了京城。
一路上她是左观察右打探,确保了冒牌王刚没有追上来——那人周身戾气四溢,简直比阎王还可怕,那张掉皮的脸呀,让她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至于他的真容是什么样子?哎呀刺激太大了记不清了……
京城是顾溪居和桑婵仙子的所在之处,庞弯对这里很是期待。
她已经不再是一个急于与武林盟主发生情爱纠葛的怀春少女,而是带着偶像崇拜的梦,希望能一睹桑婵芳容。
无奈在城了转了三日,丝毫未果,这天她听说桑婵仙子将会在半月后于沧海楼宴请英雄谱上排行前十人物,不由得心思大动。
英雄谱她是进不去了,但沧海楼的丫鬟,总还能装装不是?
于是找个借口,塞了些银子乔装混进了沧海楼,反正有钱能使鬼推磨。
且说那十五明月高高挂的晚上,一众高人在丫鬟娉娉婷婷的带领下,踏进了沧海楼最大最豪华的包厢。
包厢中两位美人朝英雄们拱手一笑:“仙子临时有事稍后才来,请诸位先随意饮酒歇息,万万要尽兴。”
高人们什么都没说,倒是那领路的丫鬟脸上有失望之色。
酒过三巡,屋子里的气氛热闹起来,高人们相互大声说笑,话题渐渐打开。
只听一黑脸大汉道:“不知今年武林大会那孤宫宫主会不会来?我想跟他痛痛快快打一架。”
另一青衣男子摇头:“怎么可能?孤宫要是一只脚踏进大会门槛,不就表示自己站在正派这边?他才不做这种没有好处的事。”
另有数人点头符合:“正是,孤宫深谙明哲保身之道,断不会贸然陷入正邪之争。”
“可惜了那身惊才绝艳的好功夫!”黑脸大汉叹口气,“不能为我正派人士所用,实在可惜!太可惜了!”说罢闷闷不乐灌了口酒。
青衣男子摇扇大笑:“许老二,莫非你暗恋孤宫宫主?”
此言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许老二狠狠瞪青衣男一眼,怒道:“我这是爱才!替盟主惋惜!倘若能拉拢孤宫,区区拜月魔教何须挂齿?”
大家听他提到拜月教,面色一沉,渐渐敛去嬉笑之色。
庞弯悄悄立在幕帘后,心里嘀咕:也不知教主大叔干了什么些伤天害理的事,搞得大家谈月色变。
众人沉默片刻,忽听一人道:“如今魔教实力是越来越强了,听闻那拜月少主武功高强手段毒辣,专挑各大掌门下手,短短两年间已有五位掌门死在他身上,半年前还重伤了武林泰斗昆仑掌门——简直嚣张至极!”
又一人道:“何止!据说那魔教还得了百年一遇的奇才,立为当代圣姑,那妖女极其嗜血,六岁习武,八岁杀人,九岁扒掉第一张虎皮,未满十六已经取过数百人头颅,左淮安有这样一对修罗继承人,真是如虎添翼啊!”
庞弯听到前半句,心道南夷哥真厉害,听得后半句,咋舌好陌生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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