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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陛陛下/江湖路弯弯 [出版书] (影照)


  然而顾溪居听完却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这小师妹能有什么本事!”他脸上的神情先是极为不屑,随即转为一片冷凝,“原来是名门正派走了一圈,发现再无可投靠之处,便彻底弃明投暗?暂时不用动她,有她来搅这浑水,事情会好玩许多。”他朝乌蓬吩咐了一句,神情淡漠至极。
  乌蓬吃惊于他的镇定,却还是依言称是。
  “对了,那拜月教圣姑可还有什么消息?”顾溪居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自从被废,便再无她的音信,拜月教对她的存在未莫如深,一夜之间都三缄其口了。”乌蓬对此事也很少诧异。
  “也许是躲到哪个地方密谋着报仇吧。”顾溪居摇头笑起来,“我倒是很期待她的计谋。”
  他了解她,非常了解她,她一定会找她报仇的,她绝不会咽下这口气。
  他和她就像那盘着名的永生劫棋局,一旦开始便会不断往复,永无休止地厮杀下去。她是他最好的对手,也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这是一场不会停止的循环游戏。
  春去夏来,转眼已是五月,这天顾溪居处理完事务,特地命人冰了些梅子酒送到湖边小舟上,悠然独酌起来。
  “乌先生求见。”侍女将乌蓬带了上来。
  “有什么有趣的消息要告诉我?”顾溪居惬意的抿了一口酒。
  乌蓬恭恭敬敬地鞠了躬,才道:“启禀盟主,原来拜月教的圣姑早在两月前便已薨了,怪不得属下一直探查不到消息。”
  顾溪居一怔,并未转头看他。
  “你说什么?”他轻声问了一句。
  乌蓬以为盟主是责怪自己用词太过于文雅,便又重复了一遍:“拜月圣姑已死了两月余,所以左淮安才急忙招了桑婵做关门弟子,不出意外的话,桑婵姑娘下个月便会正式成为拜月教圣姑。”
  “死了?”然而顾溪居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他后面那些话上,他的手指开始轻轻抖了起来,“她死了?”他喃喃重复了一声。“千真万确,前拜月圣姑真的死了,据说去年的腊八对战,她为了出风头硬是将三十年的功力强行灌入体内,却不料她之前因为胸口中箭早已内力尽毁,这样简直是自寻死路。”乌篷摇了摇头,“听说后来那圣姑又受了风寒,心事郁结之下,便睡死在那昆仑删脚的客栈,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回答他的,是酒杯炸裂的声音。青瓷的碎片刺入顾溪居的指尖,明明鲜血淋漓,他却之若罔顾。
  他转头认真大量起乌篷的脸,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点希望来:“你可查清了?有没有假死的可能?她身边的公子不是带着神医的关门弟子吗?”他的声音依旧很温和。
  “绝无假死的可能。”乌篷以为盟主的失态是狂喜所致,更加斩钉截铁道,“当日客栈有许多人都看到有个哑巴哭着在走廊里乱窜,随后圣姑的尸体便被那公子从房间里抱了出来,根据那些观者所言,那姓贺的公子眼睛都是红的,显然是哭过了!如今圣姑的尸体被葬在了出云山上,属下已亲眼见了坟墓,那贺公子也早已带着哑女离开。”乌篷说到这里,眯起了眼睛,“恭喜盟主,贺喜盟主!仇人又少一个,盟主从此天下无敌!”他朗声高呼。
  然而顾溪居并没有如他想象一般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他只是盯着脚下的湖水,静静出神。
  一张圆圆的笑脸出现在那汪碧波中。
  “我一定会报复你的。”那张脸笑着对他说“保管叫你痛痛快快伤心一次!”她语气轻快。
  “可怜,你们都被骗了。”他转过头来,笑着望向脸色煞白的乌篷。“这是计谋,这是她的寂寞。墓是空的,她一定是躲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练邪功去了,她还会回来找我报仇的。”他喃喃说着。
  乌篷心中得意一笑,他正等着盟主的这番话呢。
  “盟主多虑了。”他垂下头继续回报,“属下也想过这是金蝉脱壳之计,因此特地在半夜里掘开那圣姑的墓地,墓地里面不仅放着她的日常衣饰,骸骨也完整无损。属下特地探查过,骨骼看起来与她身形无异,甚至就连那胸口的剑伤也在同一处地方,死的人的确是那脚庞弯的圣姑,不会有半点差池,属下可以以性命担保。”
  顾溪居没说话,他望着水中虚幻的倒影,眼中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暗沉。
  “你开了她的棺?”良久好偶,他缓缓问了一声,“谁允许的?”语气柔和轻慢,却足够教殿下人在瞬间跌入无劫不复的深渊。
  “盟主!属下知罪!还请盟主从轻发落!”乌篷大惊失匍匐倒地,后背大汗淋漓,周身都被强大的气压镇得抬不起头来。他万万没想到,自作聪明摸了主子的心思,却将马屁错拍到了大腿上。
  顾溪居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乌篷的肩,只听咔嚓一声,他的胳膊便从肩部脱了下来。
  乌篷老泪纵横,千恩万谢地跪在地上谢盟主饶命,然后连滚带爬地拖着手爬了出去。
  顾溪居望一眼手边的酒杯,端起来,长袖一挥洒入湖中。
  水里那张甜甜的笑脸便四分五裂,消失开来。
  “这就是你的复仇?死亡?”他抬头看天,扬起嘴角,“你想永远摆脱我?”
  墨兰天空里,那盏圆月里也出现了同一张娇俏的脸,巧笑倩兮地回望着他。
  “你为什么不继续恨我?”
  “你为什么不找我报仇?”
  他望着月亮里那弯甜蜜的笑脸出神,那粉扑扑的面额,那黑葡萄一般的杏眼,那红菱一般的嘴。
  他是多么聪明的人啊,他曾在她心里种了个念头,等着它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无论这念头关乎爱情或仇恨,最终都会挤满她的心,让她再也放不下任何别的东西。
  他和她,如同明与暗、昼与夜、永生劫中的黑白子,本该是共生体。
  永生劫,着名的循环劫,几棋相杀,多相关联,黑提劫为吃,逼迫白的去提下一劫,白的提劫再叫杀黑,逼迫黑棋又提回来,双方脱不开手,却又谁都不能停,因为谁先叫停谁就输了。这本该是场用永远不会结束的死循环游戏。
  “可笑,太可笑了。”
  他朝那张脸眯起眼睛,瞳孔中布满乌云。
  “我不会原谅你的临阵退缩,哪怕你死也不会。”
  永不,绝不,生生世世都不。

  第二十章

[到底]

西域,赫伦山上。
  时值五月,高山草甸上的鲜花开得正艳,金黄嫣红淡粉浓紫,为跌宕的山脉铺上了一层斑斓的织锦。在这片深可及膝的茂密花丛中,有为身姿曼妙的红衣少女正策马而来。初春的风扬起她乌黑的长发,少女清丽的面容上笑靥如花。
  “少夫人!悠着点!”不远处的草坪上铺着一块毡毯,一位妇人正在往上摆放瓜果糕点,她见马跑得稍微快乐些,抬起头忧心忡忡地朝少女念叨。
  少女闻言吐了吐舌头,双腿一夹,那匹白马四蹄一撒顿时腾空而起,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少夫人!少夫人!”妇女惊慌失色地站了起来,却又苦无他法,只能望着远去的人马干瞪眼。
  只听一声清亮的哨响,另一匹膘肥体壮的黑马从山坡上冲了下来,适时挡在了白马前方。
  “又淘气。”只见黑马上的青衣公子伸手一揽,便将红衣少女自对面的马背上掳了过来。
  “你又欺负我!”少女被他牢牢锁在怀里,满脸不高兴地抗议。
  “我怎么欺负你了?”公子满脸诧异。
  “你不是答应让我骑马到处溜达嘛,干吗要突然出来插一脚?”少女转头捶他一拳。
  工资一怔,随即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你不是也答应过我,只走马不跑马?”他瞪她一眼,“忘记自己还在养病了?”
  少女虽有错在先,却到底心有不甘,扁着嘴鼓着脸不肯答话。
  公子见她这娇憨任性的模样,便凑上前去亲了她一口。
  “还说没欺负我!”少女这下可抓住了把柄,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凶神恶煞地龇牙,“你这……你这……”
  “我这什么?”公子挑眉看她,一脸不依不饶,“亲也定了,名分都有了,难道我还成了不要脸的登徒子,轻薄你了?”
  少女哑口无言,红着脸撅嘴。
  公子满心欢喜,低下头又去碰了碰她的唇。远远的,妇人望着这对小情侣微笑,心中感慨万千。
  终于让她等到这一天了,自小照顾公子二十年,她曾以为小少爷永远不会有近女色的这一天,在他心里永远没有比机关更重要的东西,还好,还好有这个红衣小姑娘出现了。
  数月前,公子带着奄奄一息的她回到本家,脸色灰败得仿佛天塌了一般,全族上下几乎将药库挖地三尺,这才救回了这未来的少夫人。
  千年的深山老参、百年才长一寸的雪莲、开在西域最高峰的番红金花……这些全天下仅此一件的宝贝统统进了少夫人的肚子,现在她哪怕喘口气,呼出来的水雾都价值连城。
  看来少爷是真心喜欢他的小娘子。
  这小少爷正是贺青芦,而他从鬼门关死而复生的未婚妻,便是数月前宣告死亡的庞弯。当时她在客栈里停止了呼吸,全靠阿浊用金针刺穴,南夷以洗髓神功相助,才勉强留住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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