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那顾溪居搞什么名堂,偏要请……爷来这里参加什么大会。”另一青衣人探头过来嘀咕。
“无妨,既然他下了帖子,又安排了这样一处雅座,我来观赏观赏又何妨?”中年男子端起茶杯,手中捻出一朵小小的银兰花,悄无声息放下。
瞧见银兰花分毫未变,他这才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喝了一口。
“也不知少主的事办得如何了?”那青衣人自言自语自来。
“哎呀,儿孙自有儿孙福嘛。”中年男子哈哈一笑,眉目慈祥,“莫管他,莫管他。”
咚!
一击震耳欲聋的鼓声忽然破空而来。
“开始了开始了!”人群中有人激动呼喊,所有人的视线顿时被吸引到山巅之上。
只见那云蒸霞蔚之处腾起了一面赤色巨鼓,鼓上影影绰绰站着一个蒙面少女,烟雾缭绕间看不真切相貌。
咚!
又是一击雄壮的鼓声,只见那少女手一扬,身后飞出一匹约莫十丈长的雪白丝带。丝带迎风飞舞,越发将少女纤细的身姿衬得飘飘欲仙。
咚咚咚!
连续三下急促的鼓点后,只听一声清亮长啸,少女纵身一跃跳入云海里。
众人还来不及惊讶,山间悠扬的玉笛声已然悠悠响起,如明月朗照松间,清幽明净。在这反璞归真的纯净之音中,少女脚踏白云,灵动婉约出现在峭壁之上。
她时而轻盈甩袖,时而活泼旋身,姿态无一不美,无一不撩人,远远看去就像嫦娥在天边嬉戏,十丈长的丝带不过是她手中一条美丽的玩具。
笛声渐渐欢快,鼓点与箫声交错响应,俨然天籁之音。正当大家看得如痴如醉之际,少女忽然一甩手,那根飘带便直直飞入云霄,勾在了山巅的巨鼓之上。众人正要赞叹她的内力,却见少女手持飘带足尖轻点,就这么飞快攀回了山巅。
“真是好轻功。”青衣人忍不住出声赞叹。
只听咔嚓一声,那位被尊称为“爷”的中年男子,摔碎了手中茶杯。
“怎么是她?”他惊慌失措的站起来,身下的八仙椅被震的四分五裂。
青衣人刚要张嘴,再仔细看那少女一眼,顿时脸色大变。
“她没穿天蚕甲!她竟然没穿天蚕甲!”中年男子失声大吼,神情痛苦狰狞。
“仙子!仙子!”
山下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庞弯望着脚下乌压压密麻麻的人群,站定立身,气喘吁吁。
今天是她最风光也是最疯狂的一天,还好,还差一个动作舞蹈就完成了。
咚咚咚!
密集的鼓点渲染响起,她开始大口做深呼吸。
咚!
随着最后一声重鼓响起,她拉出早已准备好的挂幅,于万籁俱静中自悬崖飞身跃下,笔直的,毫不犹豫。
所有的前奏都是为了这个瞬间,只要她跳下去了,顾溪居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了地。
凌厉的寒风自耳边呼呼刮过,她能感觉到那挂幅在自己手中展开,自由挥洒于天际。
放心了吧,她这么想着,开始垂眸寻找提前准备好的落脚点。
耳边忽然响起“铮”的怪声。
胸口仿佛被什么撕裂,她低头一看,一只黑羽箭精准无比的插入了左胸中。
狰狞的火焰从雪白的肌肤里渗透出来,蚕食了她精致的胸衣,吞噬了她所有喜悦。她甚至连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就像只受伤的乳燕般自云端滚落下去。
天旋地转,撕心裂肺。
不知滚了多久,她终于在岩石沙砾仓促的阻隔中停下,火辣辣的痛感让视线变得一片腥红,朦胧中似乎有人来到身边检查伤势。
疼,好疼……
“……位置正中心脏。”她听见有人在汇报。
救我,救我……
她渴盼的向朝那人伸手,然而浑身仿佛被烈焰炙烤,什么动作都做不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接着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此女性狡,再往她伤口插一刀,免得留后患。”
一瞬间里,她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她好想开口问。
寒光掠过,一柄锋利的尖刀刺穿她的胸膛,发出了噗嗤的钝响。
晶莹的泪珠从她长长的睫毛间滑落。
原来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你的心上人不喜欢你,而是他一面说着喜欢,一面安排人杀你。
原来世界上最绝望的事情,不是你的心上人安排人杀你,而是他生怕你死不了,还要亲手往伤口上再捅一刀。
她终于心灰意冷,再也不想呼吸,再也不奢望清醒。
庞弯卒于六月初十,那天她穿着仙女一样的白纱裙,跳着曼妙动人的舞蹈,风风光光将自己送进了万丈深渊。
在那之前的一个时辰,她曾与心上人卿卿我我,幻想与他共度余生。
庞弯死了,死在她一生中最玛丽苏之际。
(白莲花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你们得偿所愿了。
初吻没了,命也搭上了,如某位所说,死前一顿总是最好的。
皮埃斯:下一部要晚几天开,我要休息一下~这个总能虐到你们了吧?咔咔~
桑上生红衣
大漠沙似雪,河湾如新月。
就像没人想过石头缝里可以开出鲜花一样,没人知道,浩瀚的沙漠深处会有这样一条美丽的河流。
清澈安静,宛如玉带的翠河。
桑上生像往常一样,躺在船篷下晒太阳。
如今已经是晚秋,再等几天便要入冬,像这般悠闲的日子不多了。
悠闲没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了悉索的脚步声,听起来有前后两人,其中一个还是轻功高手。
——寂寞了很久的我,终于要派上用场了吗?
他这样想着,情不自禁扬起嘴角,将斗笠漫不经心推到头顶上。
“船家,我们要渡河。”
一个表情冷凝的黑衣少年出现在他面前。
在他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梳着丫鬟双髻的少女正在努力奔跑,大约是赶路太着急的缘故,显得香汗淋漓气喘吁吁。
“现在不是我的干活时间。”
桑上生吊儿郎当瞟那少年一眼,不打算理睬——这种一看就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最讨厌了。
“没人征求你的意见。”
一道耀目白光闪过,有柄利剑架在他脖子之上,再往下一分便能刺穿他的咽喉。
“我有你这艘船便可。”
少年面无表情说完这句话,手一侧,眼看着就要将寒剑喂入他的血肉里。
“师哥住手!”
一声突如其来的娇呼制止了桑上生蓄势待发的小动作。
他转动眼珠,饶有兴趣的朝说话人看去。
那少女正焦急望着黑衣少年,她大概还没完全缓过劲来,小脸纸一般苍白,胸脯上下高低起伏。
“他很烦。”剑锋凝在半空,少年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少女深吸一口气,朝船边慢吞吞走来。
“师哥,难道你想让我来划船么?”她朝那黑衣少年扬起下巴,小巧的肩膀轻轻颤抖,如秋风中的落叶惹人垂怜,“我很累,你要让我保留体力。”
黑衣少年眉头一拧,终究还是撤回了宝剑。
桑上生静静躺在原地,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位船家,我们兄妹俩大老远赶来,历经千辛万苦才到这里,能不能请您通融一下,带我们度过这条河?”
少女蹲□,客客气气的朝桑上生说话。
她模样周正,大红衣衫裹在玲珑有致的身躯上,仿佛一支带了露水的花苞,新鲜娇嫩。
——这才对嘛!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样子。
桑上生转头一笑,懒洋洋道:“小姑娘,你们这是打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唔,这可是一个千古之谜的哲学难题。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少女也抿嘴回了一个甜笑,面颊上露出两只俏皮的梨涡,说话间她拢了拢乌黑秀发,如水丝袖顺着手腕滑下,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肌肤。
桑上生的眼珠子有些发直。
“再看就剜了你的眼睛。”一个阴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切,师兄妹而已,又不是老婆,小气!
桑上生心里腹诽,目光肆意沿着少女的手腕一路滑下,忽然定格在她腰际——那里挂着一个金色锦囊。
“船家,我已经答了问题,请问这渡河你是去还是不去?”少女见他久久没有搭腔,话音里禁不住带上三分焦急。
“去,怎么不去。”桑上生再看那锦囊一眼,意味深长勾起嘴角,“只要你们给钱就行。”
银色小船在水中慢悠悠流淌着,微凉河风吹进了船篷里。
“这河真好看。”红衣少女望着脚下粼粼宛如翡翠的碧波,表情有一刹那的惊艳。
“那可不?”桑上生在船尾卖力划着桨,声音欢快,“姑娘要不下去玩会儿?”
少女还未答话,那黑衣少年已经伸出大手将她拎回了船篷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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