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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灵在里头,只觉得原本冰冷的四周变得火热异常。身上的长衫已经濡湿一片,紧紧帖附着身体,额上豆大的汗珠滚下滴落到地面,“嗞”的一声便蒸腾而逝。
“轰”的一声,条条炙热的火焰突然从兽头中喷射而出,花灵见着漫天的火光,自知避不过,便慢慢走到了中央。
肆虐的火焰从四周袭来,升腾在花灵四周,渐渐裹上了那抹红衫人影。红!满眼的艳红!一团团滚动的火影不停地舞动着,那毁天灭地的力量,仿佛要吞掉世间的一切。
……
花灵身上的衣衫已经被焚毁,烈火不断地炽烤着她的周身,眼角不停滑下被烟熏下的泪痕。身上的灼痛感不禁让花灵呻吟出声,整个身子也随之瘫软在地上。
曾经,她以为欠了的,还了便好,大不了就是一命抵一命。可是如今却连死都要让她这般痛苦。有人说,人死前会忆起过往。妖界,是她心灵的一角,那些缤纷的过往,如今也只能在眉间流淌。毓琉仙山,花海之中,一席蓝衫,已乱她心。
怎么办,想到那个人,心里竟有些不舍。若死了,便会……看不到他了吧……
……
丹田内的气泽突然渐渐翻腾了起来,先是混沌一片,而后又渐渐清明了起来。丝丝凉意从腹部蔓延到了四肢百骸,竟出奇的舒服。
花灵心下好奇,周围升腾的火光虽舔舐着她的身体,却已感受不到了一丝灼痛。脖间的铃铛也受到那股气泽的影响已经开始微微晃动
了起来……
玉虚老君见里头没了动静,心想,那小妖虽有天神残元护体,到底是个妖躯,怎能抵抗得住那日月为水火,阴阳为化机的三味真火。当日,他在天君面前许下三日之限,看现下的情况,只需两日便就够了。想罢,玉虚老君神情甚悦地朝门外走去吗,天君还在等消息,先去禀明情况了好。
……
花灵端坐在鼎内,如今,这越窜越高的火焰伤不了她分毫,三日之期一过,那些仙家看到她还是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不知会做何感想。
“妖儿……”鼎外传来一阵轻唤声。花灵听了,心神一荡,倏地瞪大双眼,满脸的不置信。
不会的!他……他怎会在这里!这个时候,他应当已经被接回了毓琉仙山,怎会出现在此。
“妖儿……”外头的人见无人应答,又急急地唤了一声。花灵心悸,脖间的碧色铃铛愈发晃得不停。花灵闭上双眸,外头那细微的铃音,她听到了……
……
“仙上……”手贴上铁壁,低低应了一声,她的眼前,放佛看到了那一席蓝衫人影,静静地立在鼎炉外头。
不知何时,脚底慢慢腾起了一片水汽,最后形成了一圈淡蓝的光晕萦绕在她的周身。那些四溅的火浪竟被生生隔绝在了外头,不能近她身分毫。鼻尖那一股熟悉的冷香,让她片刻的失神。
是仙上!是他!他竟会护着她!
“仙上!仙上!”花灵双手不停地拍打着鼎壁,心里不住地叫喊着,求求你!再应我一声可好!一声!一声便好!妖界的时候,她伤了他,如今便只想说一声……她不值得他这般相对!
见外头没有了动静,花灵疯狂地摇着颈间的双生铃,奈何……声已远……人已去……
……
三日之后,九重天上的众仙几乎挤满了玉虚老君的丹药房,只盼着那天神残元已经炼出。这几日之内,这位大人的脸色从未好看过,这天宫之中可谓是人人自危。怕这事,便是他老人家的一块心病。
鼎上的铜盖被慢慢移开,一股热浪直冲向屋顶,将满屋烤得灼热异常。众仙心下了然,看着势头,里头的人怕是已成了灰烬。只是当看到那全身□,浑身罩着白气的女子从火炉中冉冉升起时,众仙骇然。那玉虚老君更是一下跪倒在天君面前道:
“陛下,老臣的虚鼎妖魔鬼怪之躯能化,就怕是上仙进去也未必能完好的出来……老臣……老臣真的不知缘由啊!”
天君重重地哼了一声:“不知缘由?妖躯能化,仙身能毁?如今她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难道她非妖非仙,还是神不成!”天君说完便走到了水华跟前:“你随我来一趟。”随后就甩了一下袖子,走了。
……
云霄殿大殿的偏殿内,天君看着眼前那一脸淡淡的男子,面上现出了纠结之色。那日在云霄殿公审那小妖时,他也是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本以为是不上心,谁知,他竟是错了!三日前,送他回毓琉仙上的仙将来报,说水华上仙突然失了踪迹,最后还是在玉虚老君的丹房旁寻到了他的人影。今日开鼎,他竟在那女妖的身上察觉出了一丝水华的气息,他心下已了然。别人或许没有察觉出,只是他怎看不出,他竟宁愿耗费自己的精元也要护着那妖女!
“你……你与映雪今日去师尊那里走一遭吧,帮我问问他老人家还有别的法子将那天神残元取出……”
水华立在那里皱了皱眉头不做声。
“在此之前……我们会将她关押在天宫地牢……”
水华终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天君又细细看了一眼水华,这还是他那个万事不上心的小师弟么!
……
看着水华走出殿门,天君坐回了高位上。那妖女到底是有何能耐,竟让自己的两个师弟都向着她。一双手轻轻搭上他的额头,恰到好处的拿捏着,指尖那冰凉的触感让他不由舒服地喟叹出声。
“可是还在为天神残元的事情烦心着?”天后温婉的声音响起。
天君不语,当是默认了。
“唉……玉虚老君刚刚来通报,在那女子的身上已经探不到神元的气息了……怕是已经被她化了……”
那高座上的男子听到这句话,脸上已经满是怒容,却还带着不甘。那天神残元虽是上古神王精元的一部分,但蕴藏的神力非常人想象。他们一族乃是神族后裔,几乎每代天君丢尝试将那份神力化为几用,奈何都不能得偿所愿,而他也是。无奈之下只得将它供奉在紫云殿。如今倒好,它竟被一个小小的妖族女子给化了去,怎能让他甘心。
天后察觉到身旁人的怒气,悠悠道:“世间万物都有心魔,所谓妄由心生,那小妖也是听闻了神元的厉害生了妄念罢了……”
是啊!妄由心生!好一个妄由心生!
……
无妄崖上,一个女子被高高地缚在崖头,浑身□的曝晒在日头之下。她的身上缠满了粗壮的锁链。
花灵低垂着头,满头的乌丝倾泻了一身。短短的一日,她由玉虚老君的虚鼎中到了天宫的地牢,如今又来了这荒蛮的无妄之地。
世间的海水都是澄澈的蓝,而这无妄地的海水却是浑浊的黑色,因为这里融了世间太多的贪,嗔,痴念。
脚下那污浊的海水不停地翻滚着,巨大的浪头不时地拍打着崖壁。
空中传来一阵低鸣,一只天鹰从远处飞来,慢慢地在花灵头顶打着旋儿。隔了一
阵,它突然俯冲了下来,立在了花灵的肩头。那锋利的勾爪深深地刺进花灵的皮肉,已经沁出了丝丝殷红。
花灵吃痛,想要摆脱,奈何双手被牢牢地敷着,不能动弹分毫。
那天鹰立了一阵,突然俯头就这花灵的左胸口啄去。身上的皮肉被一寸寸啄开,最后被吞噬殆尽,那滴落的血水顺着崖壁融进了污浊的水里,不复痕迹。
花灵痛得惨叫连连,只是她不能死,那些人在她身上取不出神元,若她死了,他们必会迁怒整个妖界,所以,所有的苦痛便由她担着吧,毕竟错的……始终是她。
……
“咚咚咚”强有力的跳动声促使花灵低头看去,胸口处已经血肉模糊,隐约窥见一个拳头大的物什剧烈地跳动着。那天鹰嘀咕了两声,又低头啄去。
“啊——”
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在天空中久久回荡着,伴随着咀嚼吞噬的声音,听得让人胆战心惊。
☆、第二十七章 真相
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那噬心的刻骨疼痛依旧在胸腔久久徘徊着,散也散不去……
花灵的半个身躯已经被染成血红。红日西沉,那灿烂夺目的霞光映射在身上,红得愈发触目惊心。
夜晚,蛮荒的大地上狂风呼号,那黑浊的海浪也被掀得老丈高。阵阵阴风如今化成了无数锋利的刀刃,一寸寸撕割着花灵的肌肤,身和心……已经伤痕累累……
折磨……无休无止的折磨……
……
日日,那原本温吞的太阳又变成炙热的火炉焦灼着蛮荒大地。花灵低垂着脑袋,听见那由远及近的啼鸣声,全身不禁颤了颤。最后又归于平静。身上的血渍干了后又洒上新的一泼,花灵的整个人仿佛在血池中浸染过似的,红得刺目。
听着耳边猎鹰啄食的声音,花灵只是木然地低垂着头,看不到脸上的任何表情。
疼……很疼……只是疼多了,疼久了,那便麻木了……每日,身上的这只天鹰便会来啄食自己的心脏,吞食了一半后又会离去。夜半,这身上的伤口又会慢慢愈合不复痕迹。只有那锥心的疼痛和全身浓重的血腥气告诉她,这一切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