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苍音吻我的时候,我三年来第一次尝到了滋味,难以形容属于他的味道。来了魔都一餐餐饭菜下来,我胃口甚好。
堪伍瞪着我,“格老子的!姑奶奶你跑到魔族这儿来就是为了离家出走,神仙和咱们都僵成这样了你还真不怕被剁了包馅下锅煮?”
我又快了一筷子小锅千叶豆腐,“没事儿,有你护着,哎有住的吗我在这儿住几天。”
堪伍还是瞪我:“你他妈要住几天?”
我想了想,瞥他,“堪伍你真小气,想来你来酆都蹭饭时我可没亏待你。”
堪伍咬牙切齿,“姑奶奶你丫的老子又不是不要你住,你走了那冰山小白脸还不以为是我拐了你还不提剑蹭蹭蹭过来砍人?”
我脑海里浮出苍音的脸,心里有点憋屈,又有点甜蜜,明明千年绕下来无非是爱转了一圈回到原点,这冠华酒楼的酱肘子真心好吃,我咽下一大快慢条斯理地嚼了,“你果然晓得他没死。”
堪伍立马噤声。
过了三年,最后蒙在鼓里的果真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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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魔族住下来,胆子颇大。
魔族的城池当地生活与人间无异,若是强说更像中原与蛮荒交接的大漠戎族,魔族女子眉眼张扬,大都穿束身艳丽短装曼妙曲线尽显,雪白肌肤大片露着一上集市便觉是视觉盛宴。想来从古到今魔女惑人的说法还是很有来头,她们作风的确是不羁大方的,爱上的男人便马上去追,谁能招架得住。
在魔族不过四五日,其间我遇见了堪伏渊。
本是去山郊放风,碧草如茵的小山坡上我却见一抹绛红高大身影,走进了才发现是他。独自站在一棵长青树下,身前一座墓碑。
我走近了和他打招呼。
他往我这望了一眼,俊朗面目依旧,没有片刻惊讶地望回墓碑。我走到他身后看清了墓碑上的字,竟然是云碧的。
“她不喜欢魔宫,吾便将她葬在这了,可以眺望很远。”
男人声音低沉而有力,我知道他的措辞,我,不是本君。心下缓了缓随他目光望去,山坡下魔都房屋紧紧挨在一起,最尽头是红色的宏伟连绵宫殿。
可以望见他住的地方。
“祭奠盘古出世需要代价,破开虚空的是她,自然活不了。”他又望回墓碑,墓碑下生长着不知名的小白花,我想这碑也许在这儿立了有几年了。
我问他:“你在这之前应是晓得她活不了的,你还随着她性子去做?”
堪伏渊不深不浅看过来,薄唇轻吐三个字,“不然呢?”
我沉默了。
顺从她的愿望从而将所有的悲伤自己背负,云碧未免太残忍。
可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不是残忍。
“她本是凤羽朱雀一族郡主。”堪伏渊极轻微地笑了,手指抚摸冰冷墓碑上镌刻的字迹,“八百年前朱雀族被诛杀,她逃到了这里。”
我点点头,我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位朱雀遗孤,如今是九重天尊贵神女。
他没有再言语,静静注视墓碑,风掠过草木摇曳,树叶被吹得哗啦啦响,他的长发与绛红的衣袍都在抖动。
那个时候我很想知道,云碧究竟有没有喜欢过他,对一个人来说有那么多重要的东西,家族,复仇,使命,那些枷锁全部除去之后呢。她在意的是什么呢。
她死了,这些还重要么。
是人是神是妖还是魔,其实都是没有关系的吧。
我到此时才明白,原来苍音是从未在乎过我是人是妖的,在他眼里我是牡丹,仅此而已。
***
我在魔都住了七日又跟堪伍打了个招呼,背着行李优哉游哉回去了,主要是因为我想离儿了。
酆都果然一片混乱。
那群白光白衣小仙一见着我扑通扑通全跪下了,院子里白茫茫一片甚是壮观,抱着我的腿涕泪交横道:“娘娘啊您去哪儿了小仙恳求您赶紧回天上吧帝君陛下已经将天翻了几番了,您再不来咱们都得住在酆都过日子了。”
我怔了怔,“帝君,他老人家找我作甚?”转念一想,见众仙神色诡异,“哦”了一声,摆摆手往家里走,“让他自己来见我。”
众仙一颤,铺天盖地哭号着将我路堵上了,诚惶诚恐道:“娘娘,陛下前、前日才登基,这可是六界大事儿啊,四海八荒共主君臣都得上天参拜的,您让陛下亲自过来,那不是……”
我点点头,颇为通融道:“无碍,等他忙完也是一样的。”说着拔腿就走,白衣小仙又哭着把我腿抱住了。
“娘娘,明日就是大典,陛下得携帝后从南天门步过九重天据临天下统领八方,供众生瞻仰参拜,所以,娘娘您……”
我望望天,“啊,不是还有个什么昭锦公主么?”
众小仙抖了一抖,没声儿了,过了会儿一个战战兢兢冒出声音:“娘娘、娘娘这可是怄陛下的气……?”
我脚步停住,死一般寂静之后,我回头嫣然一笑:“是啊,我怄气呢。”
-
甩掉那群小仙我轻车熟路地去了一趟九华山拜会地藏王菩萨,拜会是其次,主要是去勾搭那只地狱三头犬。那三头犬原先是住在忘川河岸的,地藏王菩萨认为它模样颇为影响酆都美观便将它拴在九华山与酆都连接的巨大混沌通道中,守护人间唯一一道通往阴间的大门。
我提着一篮蟠桃,蟠桃是离儿从天上带下来的,最近桃树结果了他路过就闹腾了几个,据说颇有美容养颜之功效。
我甚是确定三头犬定是个母的。
它趴在那里打盹都比我站着高,三只狗脑袋因为千年黑暗视力退化了眼睛几乎已经没有,獠牙露在外面,一条龙尾甩来甩去。
我叫了声:“小哈。”
三头犬六只耳朵刷啦全竖起来,冲着我使劲儿地甩尾巴,若不是锁链拴着它估摸是要扑上来了。
我将蟠桃给它示意了一下,三只狗脑袋又嗷呜一声。
于是我跟地藏王侍婢打了声招呼,她战战兢兢地看着我拉着狗绳带小哈去遛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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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音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酆都郊外忘川河岸玩小哈三只脑袋玩的不亦乐乎。
玩着玩着寂静辽阔的河边知何时多出一抹白影,在地府灰暗暮霭般的天色中格外耀眼。我望过去,他从河边正向我走来,过于纯粹的神息利剑般刺得我撇过了头。
“牡丹。”
他轻唤我一声。
有几日没见了,我啃着桃子摸摸小哈,“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他凝视我。
我瞅瞅他,“没有吗?”
他走过来,我打了一个手势,“不要过来,我还没有原谅你。”
天之帝君果真僵住了,他嘴角抽了抽,“牡丹,你这是哪般。”
我望天继续啃桃子,“帝君帝后登位可是要接受天劫洗礼的,明日就是大典,那拿来给我洗礼几道天雷呢?”
苍音不言,神色怪怪的。
我对他表示客气地一笑,“又是你替我受了,对不对?”见男子眼中中极轻掠过一片薄光,我又笑盈盈地说:“你有没有把你自己身子当事?前些日子你不来找我是在养伤吧,不过见你穿白衣,约莫那伤也是好的差不多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牡丹,你身子不好。”
我血气上涌,摸摸小哈对苍音一指:“咬他。”
小哈嗷呜一声欢天喜地撒着泼儿扑腾过去。
“牡丹!”我明显见他嘴角一抽。
小哈最后自然是被苍音眼神一瞥就缩回去了,呜呜低鸣着。天帝威严,它就算不知他是谁一查气息也没那个胆子。
我刚朝小哈杀过一个“没骨气”的眼神,白衣一飘,他掠过几丈距离将我有力地揽进怀里,脸颊一贴上他有些炽热的胸膛我呆了一呆,身子没重心地栽进他臂膀间了。
“乖,”温热柔软的触感羽毛般落到耳边,他在轻吻我耳垂,“别闹了,回去罢。”
我吸吸鼻子,“你是大骗子,我不要理你。”
他鼻尖蹭进我颈窝,“离儿想你了。”
我眨眨眼,他的气息萦绕在身边很是舒缓,我又问:“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他的呼吸我听得分明,我感觉到他的唇瓣渐渐滚烫,从我的脖子一直滑到我嘴角,我推了推他,他有些用力地吮了一口,我就脸红了。
“以前是我错了,对不起。”
“嗯,还有呢?”我脸发烫,嘴上还是不饶人。
“我很想你。”
“还有呢?”
“我爱你。”
我心口小鹿乱撞,故作镇定地掐了他一下,“天帝陛下,臣妾想听的陛下一点儿都没说着。”
虽然他说的话……是意外惊喜。
“苍音,你听着,”我抬头去注视他温柔的墨色眼睛,双手握住他的手,一字一顿,“我难过,我生气,是因为你没有照顾好自己,因为你瞒着我什么都自己扛着,因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到最后我没有发现顾殇就是重岚,未来的重岚,那我的人生会怎样。夫妻本是相互扶持,而不是一个人背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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