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就是密室。密不透风,空空荡荡,说话的声音在房间中回应,完全可以自己跟自己问答。拷问每个人的灵魂,假如你认定不会被泄漏,你会回答自己真心话吗?
或者换个方式问,你确认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你时?
黑暗中的密室就有这样的神奇,米青山就是如此做的。权力来自于服从,服从的最高境界是灵魂信服,不同于公主的威压。如同唯一仅剩的人,对自己的忠实。
“何事来此?”毫无情绪波动的话传来。
“主上,事情是这样,……就是那普庵符,属下无法交还公主……”
“哦?你这是专程前来来问我索要?”
“不不不,属下哪有此胆?只是公主那边委实难以交待。属下愚笨,特来恳请主上指点迷津。”
“哼。这有何难?不是被那圣虎变走了吗?”
“对啊对啊!属下怎么就想不到啊。主上英明,属下茅塞顿开,恨不能立刻追随主上身边尽忠。”
“唔。不必。你尽心按吩咐你的去做好就行。你可以走了。”
“主上容禀,非是属下不尊上谕,实乃……属下还有一桩十分有趣的事相求。”
“说。”
“主上可否出手,将那圣虎……”
“滚。”
“是是是,属下马上就滚。”
“本座最见不得的就是你们这些娘娘腔的男人,不男不女。哼!以后无要事不得随意前来!噢……滚吧。”
“是!属下告退!”应答增加了不少力度。
米青山走出缘木鱼馆的大门,浑身冷汗涔涔,夜风一袭,打了一个阿嚏,忙捂住嘴向身后左右看了看,匆忙离去。
主上脾气难以捉摸,指望他出手不可能了。看样子,只能自己亲自去办了。
第五十章 纵我不往
清晨开始下起了雨,三月里的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在听雨轩的屋顶、地面、枯叶、芭蕉叶和水潭上,奏着协奏曲。风起时,又增添了变奏。
如此喧闹的小世界里,听雨轩的闺房内直到临近正午才有了动静。
乐菱蒙头睡了一整夜外加大半天。
看样子这仙体是不适合饮酒的。地魂分析得很科学,因为酒液也是灵气升凝而成的,属数种灵气的组合能量,淡则激活细胞,浓则麻痹神经。猴老祖百年佳酿,被体内圣莲五行阵环飞快地循环一周天,自己不倒才怪。灵体大成前,可不敢轻碰了。
忙碌的日子忽然清闲下来,有点怪怪的感觉……似乎原本就没出门做过什么,之前发生的一切种种,如梦如幻。这就是时光的神奇吗?无论你身在何处,停下来思考的时候,所有的日子所有发生的故事,就已经成为过去。
人亦是如此。再见之前,都有可能再也不能见到。就算现在见到了,也可以看成是新人。
比如,眼前。玉鹤瞪着大眼,一副不认识乐菱的样子,上下打量着她的小姐。
“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啊?对主子也敢死盯着看的?”乐菱故意板起脸来。
哪知玉鹤这小丫头完全不怕她,瞧给惯的!玉鹤不看了,叠被铺床,笑问到:
“小姐,你啥时候愿意佩饰物了?”
“什么饰物?”乐菱不解地问道。
玉鹤指了指她胸前吊在衣襟外的一件挂坠,乐菱忙取了下来,一看,是一块黄色的水晶牌子,内里镌刻着细小的文字,曲里拐弯的,一个字不认识。
咦?哪里来的?乐菱偏着头想了半天,才“噗哧”笑出声来。这不就是昨日鹰缅从那个美人胸前抓下来的物事么?鹰缅扔给自己后,自己顺手就挂在了脖子上。当时那人还是穿着白衫的人族少年,后来才变成白翼美人的。
可不就是美人吗?非男非女,生得那般妖娆,既不能称他美男,又不能称其为美女,称美人正合适。嗯,那也不一定,人家不是还说自己非人非兽吗?
想想那人的有趣,想想鹰缅的狼狈,乐菱更乐了。
玉鹤瞧得傻了,小姐这是咋啦?怎么对着这东西直乐啊?难道,是哪位令她欢喜的公子送的?
见玉鹤一脸的憧憬,乐菱笑言: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这是暂时替人保管的。哦,小妮子思春了?有没心仪的帅哥啊?本大小姐给你作主,死活让他娶了你!”
玉鹤连声轻呸,脸都红透了,别过身子。乐菱这才一本正经地交待:
“你空了把这送还给鹰缅王子。这是他很重要的东西哦,可不能给别人拿走了。嗯,中心城你进不去,去明月酒楼试试吧,没准就能找到。”
玉鹤答应一声接过后揣进了怀里,说稍后就专程送去。然后出门去取午膳,离开之前叮嘱乐菱洗漱后就马上出来用膳,昨晚到现在小姐还没吃过任何东西呢,该饿坏了。乐菱忙点头答应了,因她忍不住又想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鹰缅他看到那东西后会作何反应?感动?暴怒?还是象触电样扔开?再或者,蹙着眉头,眼神阴鸷地说什么,拿远点,本王子对此物没有兴趣。
乐菱顽皮地想着,转眼望向窗外没完没了的雨,心情大好。
下午雨停了,园子里的空气特别清新,蕉叶碧翠,潭水幽幽。无所事事的乐菱让小丫头把她尘封已久的瑶琴取出来,也没焚香,调好音就架在水榭上弹奏起来。依然古典吉他,一曲绿袖子,与金色阳光下芭蕉叶的舞姿应景,亨利八世永远错过的那抹绿意。
乐菱琴艺不佳,胜在曲谱予取予夺,只要她想得起的,地魂就能从前世小千世界镜像中抄来。斯曲本逝,异世奏响,不知堪喜堪悲?
弦音绝,黯然**者,唯别而已矣。
身后传来轻微的击掌声,乐菱迅速回头,却是乔老先生。这老夫子……
我这才刚空闲下来,他到来得及时。当我没察觉你平日意图吗?然则,今后都不必了……真是阴魂不散!乐菱无奈地说道:
“玉儿今日不想再谈琴理。反正玉儿也只是附庸风雅,所谓琴艺,不过取巧而已。今后也不想再动琴了。先生要琴谱,但凡玉儿有的,只管拿去。”吩咐小丫鬟把琴拿走。
乔老先生笑笑,制止小丫鬟,对乐菱说道:
“玉儿无意弹奏,为师却兴致正浓,愿奏一曲和应,不知玉儿可愿赏脸?”
敢不从命?乐菱点点头,拍拍瑶琴站起身来,降身一福:
“荣幸之至。先生请。”说完走开,立到水榭一边,作聆听状。
乔老先生却笑而不就,从水榭边地上拾起一粒卵石,扔进碧潭。“咚”的一声,搅乱一池春水。偌大年纪作顽童事,乐菱呆呆地看着石子沉入,涟漪平复。不解地望向乔老。
乔老却摸摸白须,淡言道:
“山水本为静物,石子亦不会自动。为师投石入水,所发声音乃为师所为。无论技巧如何,动听与否,皆为心音。玉儿,你心地纯良,所发琴音亦即如此。为师原本无意再来打扰,但不忍见你执迷,徒伤心神,故尔如此。……归宿为重啊。”
执迷?归宿?乐菱半天没反应过来,忽觉不妥,屈身一礼:
“先生所言甚是,玉儿如醍醐灌顶,自当检点言行。”呃,不知先生可称心意?
乔老先生果然甚慰,微笑离去,离去前仍索要了绿袖子的琴谱。
不拘小节,虚怀若谷。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哇。
乐菱松了口气,附尾恭送。待估算师尊离园,方才起身。举目却见庭下立一帅哥,啊,白寒俊!今日谁捅马蜂窝了?乐菱内心一阵悲号,面上却不变颜色:
“不知表哥驾临,有失远迎,表妹这厢陪礼。”晕,是不是这样说的?该死的象印,貌似流毒不轻!
白寒俊倒也无意计较乐菱,春风拂面俊雅闲逸,不请自上台阶,顾自登堂入室。乐菱再次附尾相随,心里猛嘀咕,拜托拜托,千万别啥情啥爱地告白,大家点点头,喝喝茶,说几句不咸不淡的天气,花草,多好?然后啊叨扰叨扰,啊不送不送。
乐菱还在想呢,猛不丁撞上骤然止步的白寒俊,呃,怎么,突然就被白寒俊紧紧抱在了怀里!啊?乐菱未及躲闪,耳中传来白寒俊变得暗哑的声音:
“玉儿,玉儿。就让我抱抱好吗?就一次,别动,我不会做别的任何事。”
乐菱一呆,一次?一去二就来了。这可不行!乐菱轻而易举就挣开了白寒俊的怀抱,退至一旁:
“表哥请自重。文玉无意伤你,但若再靠近,休怪文玉无礼!”照书上的话说,一准没错。
白寒俊木立当地,半晌,才又说道:
“玉儿是在顾忌你的身份吗?你放心,我不会介意的,祖姑母嫁得,寒俊就娶得。”
乐菱无语,还真拿我当兽族了。而且人族就高一等么?人族还真是自视甚高啊。本小仙身为兽族圣皇都低人一等?
白寒俊见乐菱不说话,又向她走来。乐菱忙道:
“停!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别过来,否则文玉真要无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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