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当异彩光剑群射向月华投注的山峰时,前方忽然升起一排黑色影子,横拦住了去路。黑色披风翩飞的影子中还夹着银色的微光,透出凛冽的寒气,如将整片天空都冻住了。
“鹰属侍卫!”士子中有不少人失声叫出,天上地下,皆有。
飞剑上的士子们一阵胆寒,鹰属侍卫的威名早已闻名南炎联盟全境,以及前诸侯国。暗夜血魔入侵赤州城时,鹰属战士用生命燃放的十万礼花,胜过人间任何仪礼。
飞剑士子不过是寻奇,并无硬闯的必要和搏杀的勇气,拱手致礼后,纷纷回旋降落本城驻地。收敛光华,窃窃私语,“缅王殿下也在这里吗?”
天空异象,或因他而起。
月华很快回归,影子当空消失。
一曲箫音自万潭林中深处响起。秋水悠悠,绕潭低迴,山空濛而月徘徊。
白寒俊想找缘起人,若鹰缅能用士子将她引来,自己为何不能用箫声将她引出?
然箫声终归于寂寂,明月终空照万潭。篝火熄灭,林中枫花默默飘落,清澈的万潭水面,和潭底,原就是这静美的归宿。
乐菱现身狼宊内时,血月、弦月、残月三子仍在水边清洗着,已见熟练工的麻木不仁,不由暗道一声笨,就不能换个干净的位置再洗吗?
借着月光仔细看去,却原来三子所在处是山泉的源头,不由又嘀咕了一句,坏,就不能考虑下别人吗?放眼万潭,当前位置已看不见几处林潭,且看不见几处明月。
对岸箫声未绝时,乐菱已躺在车榻软靠上。
入梦前想到,少一处月印,便少一种想法吧?真如世界呈现时,诗人更少。
第二百七十七章 长河落日
万马嘶鸣号破枫林秋晓,阵阵憾山震林渐行渐远的马蹄声,似向静谧的月印万潭美景作最后的仪别。
士子们原不是这般粗放之士,睡了一夜月亮觉醒来,却仿佛顿悟了雁过留影,马过留声,誓将远行的怅惘全留在雾霜这远山层林里,从此一心奔向锦绣前程。
去中天帝国赴科举,求功名,不衣锦不还乡!
狼宊中,乐菱被吵得大睁妙目,忿然爬起。
听了一夜的枫语松涛,一大清早却被这马蹄涌动惊醒,好如似大海之中覆舟,恰又象悬崖之巅踏空,挡不住的大煞风景。
这百城士子哪里象是进京赶考?分明是为X化中天帝国而去!
大约是昨夜被万月撩心,能不野心萌动,一大早起来便暴动么?壮士断腕,英雄自戕,不思一月独尊的万月不是好士子!
且士子们不仅是士子,首先还是人,是人就有原生的难以驯化的野性,来自他们远古的祖先,不承认也存在的先祖血脉。
更兼现时是清晨,若是过午,再傍晚,一个个当又千礼百仪了。
乐菱正胡思乱骂间,却见血月三兄弟东倒西歪在车榻上,睡状十分香甜,竟难得地没先于自己起床修行,更难得地没被如此惊天动地的声响吵醒。
乐菱遂平静下来想到,他们毕竟还是孩子,干了一宿的活才睡下,哪里还有精力醒来?于是也不唤醒弦月,打开车门,准备代弦月驾驭狼宊。
探身出去之后,乐菱却傻了眼,马呢?
狼宊前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大白马的影子?
弦月竟累得连马都忘了收笼么……
乐菱遂張惶四顾,却见王城士子的车乘也已只见其尾,数息之后便拐入了一弯道,其后亦只剩风卷秋叶,离情依依了。
一个悲催的事实摆在了眼前,要么着人回雾霜购马再来,要么自驾游,从狼宊四仙中找一只来代替大白马的功用。
基于狼宊名副其实的考虑……乐菱正慎重细思时。血月兄弟心有灵犀,忽地皆打了一个寒噤,齐齐醒来。
弦月慌忙心语大作:我去找。
乐菱遂缓缓点头,皮笑一声:唔,找不到就是你了。
弦月忙一个鹞子翻身,翻出了狼宊车窗外,八方嗅闻之后。清秀的小脸忽现喜意,倏忽窜向官道回程方向。
不多时,马蹄声响,踏破月印万潭的寂静。
狼宊上另外两兄弟忽然生出了马蹄声才是世间最动听鼓乐的共识,比加州酒馆,甚至比昨夜那白衫士子的箫音更感化人心。
乐菱却颇觉失望。实是并不喜大白马的蹦达,遂勉强问道,“在哪里找到它的?”
弦月一边给大白马上笼套,系缰绳,一边回到:它跑后面那辆马车那里去了。
乐菱当即回望了一下来路,却未见后车影踪,想是隔得甚远,于是奇道。“大白马去他们那里做什么?”莫非此马还有做特务的潜质?知晓主人对后车有疑,便主动前去查探?
话说谁会留意一匹马呢……
弦月的回答却破碎了乐菱这一痴心妄想:它在后面讨好别人那匹黑马。
乐菱一愣,眨了眨妙目,恍然之后,“后车那匹黑马是女的?”
弦月立时摇头否定:不是。我们这匹才是女的。
呃?乐菱一阵眩晕,看向眼前仍不断扭头后望的“女”白马。暗道买马时只图漂亮,居然没留意此马之性别。可这也太没劲了。半晌。才没好气地出言规劝大白马,“矜持,矜持知道吗?你是女马哎,竟然给我没羞没臊地跑去钓凯子,真是的,……走吧走吧。”言毕挥了挥手,然马儿却不动。
乐菱遂移目弦月,弦月随即轻喝道,“刺。”
大白马这才往前行去。乐菱也这才明白该如何驭马,随后再问了弦月几个口令后,挥挥手让弦月回车厢继续安睡。
弦月也再撑不住倦意了,回身窜入了狼宊车厢内。
乐菱遂靠坐在驾驭位上,轻扬小鞭,“刺”马前行,顺道观赏起枫林美景来。
然行不到一里路,乐菱便又觉郁闷起来。但见大白马走的是官道,行的也是仪步,全无昨日闻“刺”即跃的精神头,比牛车还慢得恼火。又见其不停回望,方才明了,——大约还是惦记着后面那凯子。
乐菱一时激愤,勒令其靠边停下,打算重新教规矩。
然大白马便立刻欣然跑步靠边停下,且欣然回望。
此马心思乐菱此刻自是已洞若观火,更不由得火冒三丈,但是,冷静下来又想,看来弦月把它教聪明了,竟连本该由男马来追它的秩序都颠倒了。
……如何才能让它知耻而后勇?
马天生怕狼,……还是叫弦月起来威慑驾驭?但是弦月……
乐菱正犯愁时,后面那辆马车似也发现了她的郁结,纵马超前而去。而乐菱还没 “刺”马,自家这匹大白宝马可好,立时便无令而行,兴冲冲地跟了上去。
乐菱一阵无语,但观前面拉那辆黑金色马车的高头大马通体黑亮毫无一丝杂色,不得不又承认那确实是是匹漂亮的骏马,确乎值得追。
但见自家那美妞也确乎兴高采烈地追着,眨着密长的睫毛,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却始终不去超越那匹帅马。
乐菱见状气不打一处来,索性转身回了狼宊车厢,——既懒得看它那副欠抽的模样,更不愿被人发现自己脸色难看。
前面那车只要不往悬崖下驶,管它跟谁跑去!
而前面那辆黑金色马车驾驭位上那位车夫,似也十分了然后车的状况,挂着一脸古灵精怪的稀奇笑容御马一路稳行,确保两车不至于相撞出糗。随后那车夫一边御马,一边还用马鞭指了指车后紧随那辆白金色马车。神秘地问向身后一左一右坐着的两位黑衣劲装随从,“知道主上为何不去看那位么?”
等了许久,却未闻身后有言传回,遂又悄悄说到,“主上是在跟自己生气。”再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未闻反应,却不觉无趣,继续悄悄报道。“主上在吃自己的醋。”
早已风闻有兄弟前夜看到主上易容后在何处留宿一夜另大半天,却从昨天跟那车到现在都不搭理人家,不是在吃自己的醋还能是什么?
然如此惊天秘密爆料后,居然还是无人搭理。
又再过了好一会,当车夫再又想说什么时,那两位年轻随从方才互视了一眼,其中一位伸手轻搭在弼马温的肩上。附耳轻语道,“侯兄,管住你的嘴。”
那车夫闻言一愣神,圆圆的大眼骨碌碌转了几圈后,突然反应过来,一拍脑门。是了,瞧我这记性。出发前越王殿下不是再三叮嘱过自己这话吗?马上再看看小本本,看殿下还说了什么。
如是侯姓车夫一边翻看小本本,一边御马平稳前行,两不耽搁。
而乐菱的宝马无人驾驭也欢欢喜喜拉着狼宊紧随前车平稳前行,再不蹦达。
这也是宝马调教聪明了的好处之一。当乐菱明白过来这个道理的时候,不由又大乐,——那自己这一车人岂不皆可只管修行了?
如是二车一前一后相安无事。结伴同行。
因必须赶在日落前到达界河,百城士子车队午间皆在车上打尖,无一停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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